第8章 08
08
叶榕榕的声音并不小，从班里人开始议论“转学生”时就心不在焉的裴可期几乎是瞬间抬起了头。
除了动作有短暂的停顿外，少年的神色依旧，似乎并没有多被那句话影响。
裴可期一顿，抿了抿唇。
“嘿，这欺负谁呢？”
于清往后仰了仰，椅子翘起两只脚，背靠上裴可期的桌子，低哼一声：“还挺看得起自己。”
虽然不知道胡言和叶榕榕聊了什么，但叶榕榕这话可以说是恶意十足了。
班里讨论纪见秋是关系户的言论，作为知情人之一，于清只是当个乐子，但叶榕榕的话，她是怎么品怎么不舒服。
听裴可期叨了这么多天纪见秋，在于清心里，纪见秋的地位可比叶榕榕这个有事没事就把别人当假想敌的学委高多了，何况，她跟叶榕榕的矛盾也不小。
教室里安静得不像是早读时间，只有胡言，丝毫不怕尴尬，看到站在门口的少年，眼睛亮了亮：“哎！说曹操曹操到！”
意识到了什么，叶榕榕僵硬地捏紧了语文书。
纪见秋却面色不变，自然地走进来，笑容微微扬起，落在坐在讲桌旁说话的男生身上，礼貌极了：“你好。”
“你好你好，你就是转学生吧？我是胡言。”他瞟瞟叶榕榕，火烧浇油似得给纪见秋介绍：“这个是我们班学委，叶榕榕。”
纪见秋应声看去，没听见刚刚她说的话似得，平静缓和：“你好。”
叶榕榕嘴唇泛白。
胡言想起什么，看了看门外，像是在找什么人：“你一个人来的啊？”
“梁老师去办公室拿作业了，让我先来和你们打个招呼。”
纪见秋长得出众，个子还高，看起来又是干干净净很清爽的样子，是大家第一眼看了就会心生好感的类型。
现在看起来还很谦逊，能来他们班又证明成绩一定也不错。
随着胡言和纪见秋的交流，下面的同学们议论声也渐渐大了起来，有人看叶榕榕一眼，嘲笑似得：“我都替她尴尬。”
叶榕榕胸口像是被什么勒住了一样，连着脖子都开始发红发烫，只感觉全班都在看自己的笑话，死死咬着牙。
可哪有人会这么关注她，大家在讨论的更多还是对纪见秋的印象。
注意到整个班炽热的目光，少年转过身，和同学们正式地介绍自己：“大家好，我叫纪见秋，纪律的纪，见面的见，秋天的秋。”
“接下来的一年，请大家多多关照。”
他侧过身，对上讲台上叶榕榕的视线，语气里听不出生气的意思，反倒很诚恳：“学委，也多多关照了。”
叶榕榕张了张嘴。
“见秋？你的名字还挺配这个季节。”胡言摸了摸下巴，正想继续说什么，耳尖地听见走廊上传来高跟鞋的哒哒声，“——燕子来了！”
语罢立马坐正了身子，装模作样地举起语文书。
几乎是很有默契的，整个班瞬间又响起了读书声。
纪见秋转头。
果然见梁燕手里拿着前一天交来的英语报纸走进班来，放在胡言桌上。
梁燕敲了敲黑板：“别装了，我能不知道你们的德行？”
读书声瞬间消失。
胡言嬉皮笑脸道：“那不是怕您生气嘛。”
“嘴贫。”今天梁燕高兴，也没跟他计较，“下课把报纸发下去。”
又看向纪见秋，“见秋，自我介绍过了吗？”
纪见秋点点头。
梁燕双手搭在纪见秋的肩上，朝大家道：“既然大家都认识了，我就不多花时间说了，见秋接下来会跟我们一起学习，同学间都相互照应着点。”
又简单给纪见秋介绍了几个班委，梁燕环顾教室一圈：“那，见秋你就坐在……”
梁燕目光落在裴可期身上。
裴可期心里咯噔一下，眼神飘忽。
隐瞒和纪见秋的关系，是她早上洗漱时临时产生的想法。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不想被班里人围着问这问那，装不认识可以省掉很多麻烦。
但她到教室后，就想到了一个最不稳定的因素。
那就是梁燕。
她跟纪见秋讲好了，但梁燕不知道呀。梁燕甚至不知道她跟纪见秋的渊源，作为学校里唯二知道纪见秋跟她关系的人，梁燕随时都有可能“说漏嘴”。
所以早读她才一直在开小差。
草率了。
裴可期此刻只想装死，恨不得当个隐形人。
在梁燕开口前，她动了动胳膊，把笔推到桌下，顺势弯腰。
——千万别提她。
梁燕看向坐在讲台边的胡言：“胡言，你坐张子然后面。”
裴可期把动作放慢了一倍，又用脚刻意把笔踢远了点。
——应该注意不到她了。
梁燕：“邵荣，你坐胡言旁边。”
裴可期捡起笔。
——怎么还没说完。
裴可期缓慢地直起身，满脑子想着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
眼皮一抬，恰好和梁燕对上视线。
梁燕显然不知悉她的想法。
她手指在讲台上敲了敲：“见秋，你就坐裴可期后面，邵荣的位置。”
裴可期：“……”
纪见秋往这边看过来。
窗边的女生散着乌黑的长发，外面的光落在她一侧脸，跳跃在她浓密的睫毛、小巧的鼻尖，似乎觉察到了目光，女生往里偏了偏头，半明半暗间还是能发现她闪避的眼神。
梁燕又问他：“见秋，能看见吧？”
“可以的。”
“那就行，有什么不清楚正好就问裴可期。”梁燕拍了拍手，没注意到裴可期生无可恋的表情：“现在就换。换完继续早读。”
剩下的短暂的十分钟早读间，大家显然都心不在课本，裴可期感觉有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她……的新后桌，纪见秋。
甫一下课，早就蠢蠢欲动的众人以胡言为首一窝蜂地围了过去。
裴可期的桌子周围从没有围过这么多人，也从没见过班里人这么热情，就这一下，十几个人从纪见秋身后一直围到她身后，你推我挤的，裴可期不得不往前移了移位置，把自己贴上课桌。
于清侧坐着靠在墙上，要不是人太多，她也要凑个热闹。眼神瞄了又瞄，她凑过来小声对裴可期道：“真帅，你赚了。”
裴可期：“？”
就在裴可期觉得自己快被挤扁，忍不住想要开口时。
后座的少年出声了，平和的语气里带着歉意：“不好意思，可以不都挤在这里吗？这样似乎会影响到其他同学——”
裴可期动作一顿，感觉有视线朝自己这看来。
她正想开口，又听纪见秋道：“我看已经影响到班长做作业了。”
裴可期：“……”差点就要社死。
余光瞥见班长——即她的同桌，顾文星同学扶了扶自己的镜框，从孟建平上移开视线。
几个没挤进来的同学面面相觑：“那我们等会再来吧。”
位置上一下少了一半人，只剩几个跑得快的占据了最佳位置，胡言最爱凑热闹，就是其中之一。
他和另外几个同学你一嘴我一嘴地问：
“是本地人嘛？怎么初三还转校？”
“你之前在哪读啊？”
“你数学怎么样？”
裴可期表面翻着抽屉掩饰自己的存在，耳朵已经竖了起来，甚至有些紧张。
少年耐心地一个个回复。
“不是本地人，是惠州的……嗯，因为家里的一些原因。”
“之前就是在惠州一个普通的学校读。”
“数学，还看得过去吧。”
“还看得过去是个什么概念？我真的不想再考倒数了呜呜。”
纪见秋不但没觉得被冒犯，还脾气很好地鼓励道：“那我们以后就一起努力。”
胡言突然插口：“惠州离我们这边也不近，为什么会转来我们学校啊？”
纪见秋顿了顿：“因为……”
裴可期心里一紧，突然一清嗓子，佯装随意道：“你们在这查户口呢，昨天的作业都交了吗？”
裴可期不开口还好，一说，站她身后的女生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她：“裴可期，你们认识？”
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裴可期手下一个没注意，戳到了没戴上笔帽的笔尖，疼得缩回了手。
“怎么可能！”裴可期提了提声，又感觉自己的表现太激动似得，强装镇定地反问：“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刚才燕子不是让他有什么不清楚的就问你吗？”
“怎么不能问我了？”裴可期不自在地反问，又补充：“我也算班里的代表人物吧。”
“可是你旁边就是班长啊，再不济，直接让他问同桌不是更合理吗？”
女生说得振振有词，合理到旁边也有人接口：“说起来，刚才燕子说的还是‘坐在裴可期后面’，说坐在‘姚书真旁边’才合理吧。”
“还有，燕子似乎也没和他说过班里哪个是你吧？”
裴可期表情僵了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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