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清闲自在（一）
元夕一年春，柳絮纷飞如雪，三月天美景，白衣人倚树枝上而眠，一小童在树下跺脚打转。
“师父，师祖喊你！”
白衣人微微睁眼，带笑，不理会。
我继续喊道:“师父你耳朵聋啦”
白衣人是我师父白芨，剑使得好，手如白玉，凉如白玉，阴柔俊美，眉眼墨入画，一笔勾过，唇薄，身挺如松。老人常说，唇薄者，性子冷，没心没肺。
有时我觉得师父只是心冷，面不冷。
他不下来，我上不去，没办法，只好蹲在柳树下，蹲到他下来，蹲着蹲着腿麻了，蹲着蹲着睡着了。
醒来就趴在他背上，我问道:“回家啦，师父。”
师父应和，每天都是如此，他的背很凉。我有偷偷问过师祖，师祖思索道，你师父他本就挺凉薄一人。
我嘟嘟囔囔道:“师父，你的身子好冷啊。”
白芨:“……”
“师父……是不是快入冬了。”
白芨:“……”
小路弯弯曲曲，师父很稳当不颠，走的不算快，他说着让我再睡一觉，我哪肯，闹着要回家，他踮起脚，一个大轻功到家了。
“顽猴！为师的草药呢。”
师父丢下我，咚的一声，摔了个狗啃屎。
“老东西啊，藏的银子没了，买酒钱不够啊。”
我看着师祖一愣，而后抄起门前的砍刀，师父踮脚一跃，白衣翩然，墨发随风舞，一派仙人风姿。
“你啊你啊，真是朽木！”师祖骂骂咧咧的丢下砍刀，一身老骨不往从前，他摇头气笑了。
我担心师祖的身子骨，给他顺顺气。
“你看看你徒弟比你好多了。”
“小徒弟今天上午去采杂草，把你的雪草幼苗全拔了。”师父悠然道。
师祖:“……”
我:“……”
我撒丫子跑，师祖捡起砍刀，我跑他追，围着木屋转了三圈。
咚。
师祖被一处泥坑绊倒，摔了一身泥巴。
师父笑道:“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连忙搀扶师祖，唯唯诺诺道:“下次我一定看清楚，一定。”
师祖哽咽道:“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我:“……”
师父:“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我就和师父一起跪在祖师爷的祠堂前，罚跪，师祖在牌位前，焚香，三跪。
“不孝啊。”
我和师父见怪不怪，每天都要来几遍，祠堂的地被我们衣袍擦得锃光瓦亮。
我委屈道:“我不就是把您的雪草幼苗拔了嘛，不就是百株嘛！”
师祖:“……”
师父:“……”
师祖捂着胸口，痛心疾首，恨不得将我宰了挂在祠堂风干来祭奠他的草药。
“雪草珍贵无比，五十两一株，你拔了整个田的！一百株！”
我摆着手指，一点一点算，拔了一百株，就是一千五百两，就，就可以买好多好多糖了……白花花的银两就被我拔光了。
突然门外传来师伯的喊声。
“哪个厮把我栽好的雪草幼苗拔了！哪个厮，让我抓住了一定把你宰了挂田里祭奠它们！”
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院子里飘来师伯的惨叫声。
我捂住胸口，痛心疾首道:“我要不要，向师伯负荆请罪”
师祖望着外面艳阳天，深思熟虑，随之看向我，他如一只鹤立在祠堂，摇头边笑道:“跟我学药道吧。”
皆下全是沉默，我不敢吱声，只敢低头认错。
师祖常年生病，一脸病相，咳嗽两声，说道:“怎么样。”
师父嗤之以鼻。
我扭捏说道:“我想习剑。”
师祖说道:“你身子弱，不宜练剑，跟你师父习剑，能要你半条命。”
师父沉下心，默默看我一眼，说道:“跟你师祖学药道。”
我摇头，师祖老是絮叨那句话，医者不自医，渡人不渡己。想想，自医又如何，渡已又如何。
师父说道:“不为何，为己。”
他俩应是早就串通一气，我拒绝不得。
“嗯。”算是应下了。
师祖一本正经道:“好，好，十五岁后跟与我学药道。”
我问道:“为何是十五岁。”
“阿姝你天资聪慧，我教于你的，快些便学会了，学会了就没什么可学的喽。”
他开始絮絮叨叨说教，从晚饭开始讲到结束，师伯母催了好几次都被回绝了，我可怜巴巴的看着师父。
师父垂目，从内衫摸索良久，掏出一包纸袋，不紧不慢打开，地瓜香味就慢悠悠飘出来了，是地瓜干！我两眼放光，师父拿着地瓜干嚼……我揪揪他的衣袖。
“干嘛”
“我也要吃！”
“也给我一块吧，”师祖不要脸的伸手。
这下，三人围在祠堂，吃地瓜干，嚼嚼嚼，嚼嚼嚼，师父又从内衫掏出些地瓜干，我和师祖一抢而空。
师祖感叹道:“这地瓜美哉。”
我含糊道:“恁，水滴上磨噫四啊。”（您说的什么意思）
师父道:“他在放屁。”
我:“哦……”
师祖:“……”
跪完腿酸软，师伯母心疼的给我抹了药，没吃饱的我坐在桌前又喝了碗骨汤，吃了碗饭，晃荡着腿。
师伯母又给我添完饭，说道:“腿不疼了呀，晃什么腿嘛。”
我凑近师伯母问道:“师伯怎么样了？”
师伯母娇俏笑道:“去栽苗啦，你要去帮他呀。”
我吃了口青菜，感叹一番师伯母的手艺，然后抛下碗筷颠颠地跑去帮师伯栽苗。月黑风高，我和师伯两个人，一片寂静，他环顾四周，瘫坐在地上，叹口气。
“阿姝啊，下次不要来药田了。”他叹气连连。
我连忙应下，他叹着气把苗栽好，我跑去最远处的药田，放走了一只信鸽。信鸽扑腾半天，飞走了，我回头看去，师伯勤勤恳恳栽。
我听着若有若无的笛声，跑去师伯那处，临近师伯慢下步子，对着他脖子上去一个手刀。
啪，晕了。
血壹戴着面具走出来，惊叹我下手之狠毒，他说道:“黎怀汐利用你娘，威胁朝廷。”
我说道:“他是想成仙想疯了……”
“黎姝……”
师伯迷迷糊糊的喊我名字，看样子要醒，血壹见状要走，我拦住又给了师伯一记手刀。
血壹咽咽口水。
“血壹，血余十三长剑是爹留给我的，爹信任你们，我也信任你们，放手去做吧。”
“是。”
等血壹走了，我掐了把大腿肉，抱着师伯开始哭起来，师父闻声赶来抗走师伯，我扑倒师伯母怀中大哭特哭。
“师伯累坏了，他就这么晕倒了，吓死阿姝了。”
师伯母哄着我睡下，再去看了师伯，我趴在墙上偷听。
半晌。
“绝对是阿姝！绝对是她，上去一下子，就倒了，我就不记得了……就我们俩人一定是她。”
师伯母训斥道:“她才八岁，她能有那么大的手劲她才八岁啊，她能撒谎”
师伯说不过她，只能应和。
我心满意足躺下，安稳入睡。
窗外，师父手里抓着一只白鸽，白鸽腿上无信倒是飞到了我窗前。
八岁能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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