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十八岁（6）
这片墓地，曾经埋葬着港口mafia先代的尸体。
后来，兰波在这里偷走了他，那是千鹤上一次到这个地方来。也是那个时候，她确定了兰波的身份和目的，算得上是她在魏尔伦事件的起点。
这次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终点了。
现在，这里已经遍布了几十个坑洞，而被刨出来的棺材列成了十分整齐的方阵，排在她的面前。
要说怎么是首领的亲信呢，连盗尸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千鹤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发动异能，肉眼不可见的波动席卷了整片墓地，地面开始颤抖，所有的棺材都骚动起来。跟随在她身后的黑手党成员们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铁锹，把它当作武器横在眼前。
砰！
一口棺材爆裂成无数碎片，一具尚未朽烂的尸体从里面爬出来，空洞的眼神对上了那些mafia成员的目光。摸惯了枪的人们纷纷绷紧了身体，有的下意识掏出武器指向尸体的脑袋。
虽说听闻组织的鬼牌拥有难得一见的强大异能，但看到眼前这一幕，一般人多少还是会感到害怕的。
“把枪放下。”千鹤不回头也知道他们是什么反应，当即冷声道，“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即将替你去再死一次的逝者的吗？”
那几个人迟疑了一下，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他们看着尸体们集体从棺材里爬出，那场面不逊于任何艺术作品中的惊悚画面，腐臭味挑战着在场每个人的感官和神经。
“四十六个。”
千鹤揉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再加上她原有的异能体，和mafia在其他地方获得的尸体，数量上差不多足够了。
忽然，有个下属上前一步，小心开口道：“唐泽大人。”
“什么事？”
看得出来千鹤平时的平和做派给了这些人不少信心，那人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遍地的尸体，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小声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需要您出手……”
“没办法，那家伙一定会造成无法掌控的场面。”千鹤摸了摸头上的帽子，“因为我做了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等他了解真相以后，一定会恨死我吧。”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下属。他们和旗会的同伴们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只是更加普通，更加平凡，但他们都是港口mafia。
是囚笼。
千鹤对他们像往常那样微笑了一下，拍了拍手：“好了，按照命令去该去的地方吧，钢琴家会指导你们怎么做。”
所有人都离开了，其实他们并不知道高层的真实用意，也无法预测未来会遭遇多么危险的事情。他们只是服从，用整个性命去服从命运，这样的他们，和当初常暗岛战役的士兵们又有什么不同呢？
争取足够的时间找到足够的尸体，甚至不顾暴露自己的危险，只因为她不愿见到这样的牺牲。
千鹤按下通讯耳机，太宰治的声音从那一头传来：“小千鹤，我这里已经开始了哦。”
“我知道了，注意安全，那里不是久留之地。”
“嗯嗯，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等事情结束以后记得给我做蟹肉煲吧。”
“你还挺容易打发的嘛。”千鹤揉着太阳穴，勾唇一笑，“中也还好吗？”
“什么啊，我打电话来可不是向你汇报中也的事情！”太宰治不服气地说道。
千鹤刚要说话，只听背景音里响起了熟悉的疑惑声，应该是太宰治刚才那一嗓子引起了中也的注意。紧跟着电话就被挂断了，之后也没有再打过来。
她脸上的轻松笑意消失了，目光沉重地看着手里的通讯工具，意识到n那里有些不太对劲。虽说中也没什么事的确可喜可贺，但他表现得太急切，而太宰治的态度又太随意——他平时也很随意，只不过一次显然是在回避着什么。
他们有事瞒着她。
研究基地很快就要被销毁了。
原本在寻找不知躲去哪里的n的中也，发现太宰治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情闲聊，刚想问他怎么回事，太宰治却一言不发地把通讯掐断了。
“是千鹤吧？”中也冲动地抓住了太宰治的衣领，“把通讯器给我，让我和她说！”
“这时候说就没意思啦，怎么看这都是以后可以拿来要挟她的好机会吧？”太宰治躲开了中也的手，偷笑着说道。
中也眼角一抽：“别太过分了，她平常迁就你还不够吗？”
“她对所有人都这样。”太宰治露出了奇异的笑容，“所以要窥见她内心的秘密，只有这样，她才会表现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哦。”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说的！”
“哦呀，原来中也对调|教也这么感兴趣啊，真遗憾这次的机会不能让给你呢。”
中也后知后觉地理解了太宰治的意思，瞪着他那张好整以暇的笑脸，怒道：“你这个性格恶劣的混蛋，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啊！”
“是啊，我就是这样的人。”太宰治扬着唇角，用捉摸不透的语气回答，只是那神态令人十分不安。
中也没有继续和他吵，刚和魏尔伦大战了一场，现在又要找到n，只好气冲冲地往基地深处走去。受到心情影响，他连破墙都下手格外重。
远在横滨另一个地方布置战场的千鹤狠狠打了一个冷战，寒意从脊骨直冲脑门。她叹了口气，再次开始揉搓自己的太阳穴：
“不管了，先把计划进行下去再说。”
按照事先的计划安排，港口mafia在车站附近与暗杀之王魏尔伦正面交锋。
除了组织的异能者之外，剩余的兵力全都由异能体构成，其中也包括魏尔伦在英国杀掉的三个钟塔侍从成员。也就是说，这是由一个异能者主导的战场，森鸥外在八年前做出的判断一点错都没有。
战局几乎是一边倒的状况，直到魏尔伦打开了“门”。
如预测的那般。
吊车上。
n被魏尔伦丢在这里已经有一阵子了。
太宰治派出下属前来救援，他虽然从随时会摔得粉身碎骨的危险中解脱，但眼下的情况不亚于又入虎口。一旦落入mafia手里，他就丧失了所有的主动权，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就在n想着如何脱身之际，突然侵占整片视野的强光剥夺了他的一切思绪。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一点征兆都没有，一辆卡车如死神般忽然出现，然后他们就到了河底。
剧烈的冲击给了n脱身的机会，他敲碎玻璃向岸上游去，刚扒住坚硬的水泥河岸，他就被粗暴地拽了回去。不知道在河里折腾了多久，他像条死狗一样被扔进一节货车的车厢中。
浑身湿透的n狼狈地抬起头，只见一抹白影坐在车厢的另一头，他的脸色出现了些微变化。
被他视作失败品的白衣少女叼着一根棒棒糖，抬起头冲他一笑。一点冰冷的触感出现在他的颈侧，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那是一把极其普通、却可以在半分钟内让他失血而死的手术刀。
他立刻说：“你要的东西在我手上，我们的合作还没结束，如果我被mafia抓住，你也会被当做叛徒处理。”
“我没说不行。我会让mafia撤除对你的追捕命令，当然你也别想再和旧部联系，从现在开始，你就二次死亡了。还有别的要求吗？”少女用对待战俘的口吻说。
“这是对待盟友的态度吗？”
千鹤听完爽快地抬起手，让异能体放开他。
n的眼睛在车厢里转了一圈，发现这里其实是一个机密的移动指挥点。现在坐在他面前的，就是操纵战场的后方指挥官。
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需要一个新地方，可以继续我的研究。照你说的，能做到吧？”
“可以。”
千鹤从异能体的视角，看到向尸体投掷黑洞的魏尔伦，感觉头更疼了。
他在一次次地杀死她。
“能够阻止他的人，只有中也了。”她喃喃道。
n阴恻恻地站起身来：“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不管是他，还是中也，说到底都是不可相信之物。”
“也许吧……”
千鹤把那顶黑色帽子摘下来，托在手中端详着，“但是有个人告诉我，在无法证明真实性的情况下，相信对比较有利的那条会让自己好受一点。所以，我相信他。”
魏尔伦被击败了。
说来也很有趣，他失败的直接原因又是因为中毒。这次是亚当下的毒，出其不意。
中也坐在一片狼藉的地面上，余光瞥见外壳已经半残的亚当，失去意识的魏尔伦，以及不远处那些腐朽的异能体，产生了一种战后的不真实感。
这种不真实伴随着头顶的触感消失了，他下意识按住了被人扣在脑袋上的帽子，回头一看，却没有见到意料中的白色风衣。
他一脸黑线地看着浑身缠满绷带的异能体，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毕竟千鹤不抗揍这件事情他是亲测过的。手腕扭伤就疼成那样，怎么可能亲自跑来战场，愿意派一个多余的异能体过来慰问一下就不错了。
那个异能体虽然被包装成了木乃伊造型，连亲妈都不认识了，然而中也居然还是看出它正在微笑。
“别再把它弄丢了，这可是重要的帽子。”它的嘴部发出了嘶嘶的说话声。
“噢，谢啦。”
中也如释重负地笑了。
但在另一边，他从太宰治那里听说了n下落不明的消息，来不及细想怎么回事，魏尔伦身上又发生了异变。
“温柔森林的秘密”当中残缺的那一页，是只有兰波才知道内容，得益于控制尸体的异能，千鹤准确地掌握了它。同样掌握它的还有她身侧的这个男人
动手的是n，但她在能够控制他的情况下并没有阻止。
“你不是说不想杀他吗？”
扣下扳机的n垂下手，平静地扭头问道。
千鹤没有回答，她坐在车厢顶上，眼看那只巨兽一点点从山中觉醒。她想到在九年前，“荒霸吐”也是这样出现，然后给横滨带来无解的灾难。
也亏得太宰治把战场安排在了荒郊野岭，损失要小很多，加上她会有意把“魔兽吉格”往更原处引导，横滨这里问题不大。
千鹤出神地回应道：“他是活着的特异点，是最理想的祭品。”
“你的祭品毁了我的研究，”
“这一切，都是为了未来的变革，”
“但是，这画面值得世上的一切。因为连被称为神的‘荒霸吐’，也不过是他的模仿品。”
“我会让他活下来的。”
两人同时闭上嘴，沉默相对。
过了一会儿，千鹤从车厢跳下，招呼了n一声：“走吧，到我给你安排的地方去。这里可没有亚空间的保护，要是它过来了，我们都活不成。”
“要去哪里？”
“是我曾经常待的地方，”少女怀念地笑了，“一座灯塔，你会喜欢那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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