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十八岁（15）
在那个瞬间，千鹤脑中闪过无数个可能，一定是白宰太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了，现在她完全冷静不下来，倒是朝反方向一路狂奔。
到底是比她更年长、当然也更不容易看透的未来太宰治，到目前为止始终掌握着主动权，既然如此，那所谓恋人的说法就太奇怪了。如果想要扰乱她的思维，完全有更便捷的手段，太宰治知道她的弱点是什么，那就是疼痛。
千鹤不相信从未有过审讯失败记录的太宰治会不知道怎么让一个人尽可能饱尝苦痛，再说，他是如何折磨敌人的，她也早就见识过了。
“不要，害怕你？”她喃喃重复白宰的话，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你不会忘记自己曾经说过什么吧，就这么相信我只会伤害你吗？明明我什么都没做啊。”
白宰满脸委屈地捏了捏千鹤的脸颊，还是那样温柔的力道，格外低垂的眉眼诱人得很。
千鹤没有回答，她知道白宰指的是不久以前在宿舍里与太宰治发生的谈话，那的确是理由之一，他说得也没错。可是，实际上这个世界的太宰治确实是什么都没做啊，那样的判断究竟是来自哪里呢？
那个推动了雇佣兵袭击富人区的，差点让她的母亲死于爆炸的，唯一一个在她意料之外的人，的确只有太宰治没错。但是，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太宰啊。
感觉指间触碰到了温热的异物，千鹤回神，不知何时白宰灵巧的指尖滑入了她的缎面手套。他就这样一点点把手套褪了下去，卡在指节之间，顺理成章地与她十指相扣。
未免也太熟练了吧……千鹤震惊，虽说她对太宰治的撩妹手段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真上的话谁顶得住啊。
掌心变得又热又痒，感觉好奇怪，明明只是牵个小手而已。
“这样对我也太不公平了吧，你说呢小千鹤？”白宰继续委屈又明媚地在千鹤手心里画圈圈，一副妖孽而不自知的无害样子，“不可以把我当成别的男人哦。”
“你还真是了解我啊。”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是恋人，那么知道小千鹤的身体很敏感这种事也不奇怪吧。”白宰笑眯眯地纵着火。
千鹤眯了眯眼睛，一把握紧了白宰修长瘦削的手掌，另一只手随即拽住了他的领带，拉往自己的方向。白宰差点失去平衡，踉跄了一下，半跪在她的腿间，只好下意识抓住扶手支撑住身体。
“怎么了？既然说了是恋人，只是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就满足可是不行的。”见白宰有些失神，她立刻扬眉挑衅起来。
差不多该适可而止了，小混蛋，不会让你一直赢的。
白宰惊讶的目光在千鹤脸上扫来扫去，也不知在确认些什么，颇为烦恼地捋了一把刘海，做作地长叹一声：“你知道那个举动对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的吧，小千鹤？说来，你好像一直很喜欢去逛牛郎店呢。”
“要玩角色扮演吗？”千鹤不甘示弱，反正她又不亏。
“只是这种程度的话……”
白宰眼神一暗，不知是在重复千鹤刚才的那句挑衅，还是别的什么意思，自顾自地说了一半，忽然扣住千鹤的后脑，覆上了她的唇瓣。
相比之前轻柔的额头吻，这次正式的接吻显然用咬更加合适。
疼，很疼，是无比真实的刺痛感。如果这是他的报复，那么他成功了，千鹤感觉自己的嘴唇在燃烧，本想咬牙忍住，探入口腔的舌尖却坏心眼地抵在她的齿间，她一个没控制住，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似乎是被她的反应取悦到了，白宰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引导着千鹤和自己调换了位置，把她按在自己怀中。攻城略地的同时，他眯眼注视着那对近到失焦的玫色眸子，好像要透过那重迷雾看穿她的内心。
强到可怖的控制欲在得到回应以后泄露一隅，如果没有制止的办法，这样的求索就会如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最终拉着被他桎梏的猎物一同碎灭也在所不惜。但是，这并非千鹤所能预料到的最糟糕的情况，相反，它已经算好的了。
要说为什么，因为她接吻不换气。
白宰等千鹤憋红了脸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好笑地看着她坐在自己腿上，像条濒死的鱼一样喘息。
“小千鹤真的是牛郎店的常客吗，不至于这种程度的吻都应付不来吧？”他故作惊奇地说。
千鹤瞪了他一眼，鉴于眼睛还是湿红的，这一眼没有任何威慑力。
白宰立刻换上了一脸狐狸笑：“没关系，我不介意教你换气哦。”
谁用得着你来教啊？千鹤心里默默地说，还不是怕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才故意这么做的。毕竟，你总不会希望我被一个吻憋死。
看透她想法的白宰全然不恼，多少有点懊恼地轻笑起来，却仍不肯放她离开，单臂勾着她的腰肢，“小千鹤要不要再试一次？”
“呐，太宰，”千鹤没有回答他，若有所思地垂眸描摹他精致的五官，“未来的我们，也是这样接吻的吗？”
“……”
“嗯，如果小千鹤喜欢这样的话，我都可以哦。”
白宰顿了顿，眉眼柔和了几分，这么回答道。
“我才不喜欢，你故意咬得我很疼。”千鹤谴责他刚才的报复行为，那明显是在吃飞醋吧。
他低声笑了起来，千鹤感觉到掌底胸膛轻微的振动，感觉他们现在的体位有点不妥，但是白宰的力气不小，暂时没什么体力的她还挣脱不开。如果早知道是未来的太宰治出现在这里，她就赶紧先解开镣铐了，虽说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危机尚未解除，但至少现在可以放心说两句。
千鹤把玩着那条被她扯松的领带，直接说道：“其实，你说的那些话，我一个字都不信。我就是图你好看，想要白占你便宜。”
“我也不信。”白宰的笑容一成不变。
“哦呀，那可真是不妙，你有什么打算吗？”
白宰一本正经地回答：“从谁占了谁便宜的问题来说的话，其实我并不是吃亏的那一方哦，倒不如说，要是温柔一点就能接受的话，我很乐意再来一次。”
“穿越回到过去，不准备改变点什么吗？其实你是怨恨我的吧，现在解开我的镣铐、让「高歌的亡灵」把我杀掉，涩泽先生什么都不会发现哦。”千鹤非常大胆地提供了一个解决方案。
“不要。”
“现成的问题解决手段都不要吗？”
“我说过不会伤害你的，不管怎么样，至少试着相信我一点吧？想要解开镣铐的话，我可以帮忙，想要人格化的异能，我可以帮你解决它，想要从涩泽身边逃走，我也可以接应。不管做什么都可以。所以，回mafia去吧，那里还有等着你平安回归的人。”
白宰静静地说着，笑意有些伤感。
“实在不行的话，就迫使那个我变得更加成熟点吧，他也应该早点学会珍视身边的人才对。小千鹤，现在你愿意相信了吗？”
千鹤沉默了许久。
他说，他们未来成为了恋人。
他说，回mafia去。他说，自己应该早点学会珍视。他还说，不要害怕他。
害怕的人不是她，而是他自己。他害怕过去的未来会重蹈覆辙。
千鹤抿了抿唇，俯身抱住了白宰的肩膀。
“抱歉，太宰。我不知道你究竟听到了多少，但是从你试探我开始，就没有说服过我。”
白宰并不意外，他也预料到是这个结果，千鹤产生了这么多年的想法，为此付出了这么多心血，不可能是一个晚上就能改变的。他只是做了想做的事情，说了想说的话而已。
巧的是，他们都把真意包裹在谎言里，心照不宣地交换给彼此。
“你总是在对我道歉，其实我才是要说抱歉的那个人……至少等现在的我成年吧。至少有一个正式的道别吧。”
白宰怀念地回抱千鹤，他感觉到她脚踝上的锁链缠在了自己腿上，于是抱得更紧了。白雾未散，也不该让异能出来煞风景。
是熟悉的体温和气味，他放缓了呼吸，期望着时间能过得慢一点。
同样是涩泽龙彦做的衣服用料很考究，但他裹得严严实实，千鹤穿得却像希腊神话里的水妖。他触碰到的多半是裸露的肌肤，就连腰间也只有交错的缎带连接，只要解开环状扣饰就可以……
顺带一提，他对这种风格的服饰还挺了解的。
绝对不能让更多人看到她穿成这样。白宰心想，别的他不做评判，但涩泽这种收藏并且装饰活人的兴趣加上对象还是千鹤的话，绝对是不能允许的。
真是悲哀，涩泽龙彦到现在都不知道，千鹤的那些情报，是她自己传递给死屋之鼠的人，从而经由魔人之手传递给他的。她接受邀请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没什么关系——最好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就是冲着涩泽龙彦的异能来的。
谎言，全是谎言。他们都是运用谎言的大师，所以白宰能在他的时空中发现千鹤过去的计划，而涩泽始终不知道。既然如此，就让他永远都不知道好了。
千鹤不太清楚白宰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白宰总会回到原来的时空中。也许，未来已经在她的应允下悄然改变，但涩泽、太宰和费奥多尔三人的谋略游戏尚未结束。
“要走了吧。”
“是啊，真是一次愉快的邂逅。我是不要紧，情况都在预料当中，小千鹤和异能的战斗真的没关系吗？”虽然知道她会顺利达成目的，但并没有亲眼目睹全程的白宰还是多问了一句。
千鹤很有把握地摇头：“没关系。「高歌的亡灵」本来就不是敌人。”
白宰会心一笑，有时候事情其实就是这么简单。他避开她的陷阱，然后她公布正确答案。
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是帮千鹤卸去了脚踝上的镣铐，铃铛在掌心滚动着发出响声，他把银铃拆下来，放到千鹤手里。
就当是一对纪念品，一颗代表一个吻，另一颗代表一个承诺。
他从迷雾中出现，又在迷雾中离开。异能的光芒从千鹤身上闪过，不知怎么，「高歌的亡灵」人格化后的形态看上去异常蛊惑，跨越死亡的妖异魅力犹如实质。即使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也仿佛在邀请被它所吸引的人一同堕落地狱。
明明是相同的温润相貌，相同的鸦羽发色，相同的雪色风衣，它的形态却仿若神明，只要开口，就有无数信徒前赴后继。
千鹤回头，与异能猩红的眸坦然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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