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十九岁（13）
千鹤和中岛敦在等镜花的父母过来接走孩子，临走前妈妈又特意来感谢他们，纵然有着敏锐的职业嗅觉，她还是没有察觉千鹤身份的异样，只是把他们看作普通的姐弟。
眼看两个孩子一见如故，泉太太在征求千鹤同意之后，留下了她的联系方式，下次可以带出来再一起玩。千鹤没有拒绝，敦能交到朋友自然是最好的，再说镜花一家与异能特务科有关系，结交一下也算好事。
目送一家三口离开，千鹤也如愿给敦买了新衣服，再次感叹自己的相册又需要扩充了。
经过一番换装折腾的敦累到不行，两人只好暂且在甜品店的露天桌椅上坐下休息，似乎因为店内打折的缘故，加上大兔子这么努力宣传，这儿聚集了比别处更多的路人休息进食，空气中满是香甜而放松的气味。
千鹤坐下之后就嫌敦最近的体能训练不够到位，不然怎么逛的时间比上次短了。
明天要加训。她去买奶茶前对留下看管衣服的敦抛下一句，假装没看到他面如死灰的绝望脸。
要知道，虽说衣食住行上千鹤从来没有短了他的，但训练是真的苦不堪言。中岛敦接受特训的第一天都想象不来看上去如此温柔可亲的人，训练起来居然毫不手软，什么也瞒不过她的眼睛，他甚至连一点偷懒的想法都不敢有。
要是在原来的基础上还需要加训，那……
敦打了个寒战，欲哭无泪地趴在桌上。
要是他知道千鹤是怎么对待mafia的武斗组织的，大概会被吓到吧，据黑蜥蜴的原成员称，在龙头战争前的特训里有好几个因绝望而自杀的人。只不过，那种磨灭人性的训练手段本就是为极端的战争环境准备的，自然不会用到现在的mafia和中岛敦身上。
对此一无所知的敦只顾担忧自己的明天，直到一个过路人冲他打了一声招呼，把他从自己的世界中惊醒过来。
“喂，中岛敦！”那个和敦差不多大的孩子大声喊他名字，高兴地小跑过来，身后跟着走来的是他的养父母。
中岛敦认出他原来以前是在孤儿院里一起长大的小林三夏，在那群孩子们中，他是最出众的那个，很懂得讨好院长和其他人，所以成为最有希望也最早被领养的孩子并不奇怪。这次偶遇正是他们一家三口也出来逛街的缘故，想必小林和养父母的关系也相当融洽吧。
虽然现在已经离孤儿院的生活很远，但小林的出现，仿佛又把他带回到那段过去里。
中岛敦和小林三夏并不熟悉，小林热衷于搞好关系的人选中也从来没有中岛敦。
因为善良，因为懦弱，因为院长的针对，敦是孤儿院里备受欺凌的小可怜。出于博取众人欢心和拥戴的目的，小林反倒经常带头欺负他，好几次还把毫不相干的过错诬陷成他做的，让他平白无故受到院长残忍的惩罚。所以，敦对小林一点好感也没有，也不理解他现在这么热情呼喊自己的理由。
他很快就会明白了。
这边的小圆桌正好有三个座位，敦坐了一个，小林动作自然地坐到对面的位置上，还剩下一个空位。男孩满脸笑容地看了敦一眼，“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当年被称作‘废物’的家伙，居然有好心人来收养啊。是看你太可怜的缘故吗？”
敦没有吭声，他习惯性不去反驳霸凌者的任何话语，即使是在他接受了那么多训练、还能自行唤醒月下兽以后。
小林见状，四处张望一下，看到敦放在脚边负责看管的购物袋后说：“我也是一起来买衣服的，爸爸妈妈走累了想要找地方休息。喂，你休息够了吧？反正只有两个人，去和别人拼桌应该也很容易——啊，他们过来了。”
男孩说着，扬起活泼讨喜的笑容，扭头朝还在寻找位置的养父母招手示意。敦更加坐立不安，鼓起勇气想要阻止对方的行为，但小林看都没看他一眼。
“三夏，这是你的朋友吗？”走过来的养父母看见敦后问。
“是以前孤儿院的朋友，我们关系可好了。对吧，阿敦？”小林语气亲热地叫道，丝毫看不出刚才讽刺敦时脸上恶毒又得意的神采。
养父母显得很高兴：“能在这里遇见真是太巧了，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吧。真伤脑筋，这里没有多余的空位了。”
“没关系哦。”小林满脸堆笑地盯着敦，“我的朋友说愿意把这张桌位让给我们的，对吧，阿敦？”
他用同样的语气问。
我才没那么说过。敦想要反驳，更想寻找到现在还没回来的千鹤，如果有人在这里的话，至少他的底气会充足一点。
但千鹤还没有回来，倒是小林的笑容越发危险。
敦神情不安地看了一眼那对夫妻，希望他们说点什么，但他们只是齐声说“那就麻烦了，非常感谢”，然后顺手把购物袋放在了桌上。
“……”
他们绝对能看出来他在拒绝吧？
不敢正面拒绝的敦只好安慰自己换个位置也没关系，然后低头拿起自己的购物袋，准备去角落找个空位。等千鹤姐回来，让她坐下就好了，他站一会儿也没关系。
另一边，小林招呼着养父母坐下来，得意洋洋的嗓门有些刺耳。
“不好意思，”
手里端着甜品的女子及时出现，笔直地站在遮阳伞下，注视着准备坐下来的一家三口，“我不知道我们的位置什么时候被不懂礼貌的家伙给占用了。”
说着，她把甜品盘子往桌上一放，顺手拉开了还没人落座的椅子，把敦拉过来，几乎强硬地按着他的肩膀重新坐下。
小林吃惊地看着千鹤，一时说不出话来，那个夫人不满道：“什么不懂礼貌？这是你弟弟说要让给我们的。”
“小敦，你有说过吗？”千鹤没有松开按住敦的手，俯身侧过头询问他。
敦胆子大了一些，但又担心发生争吵，小林见他不吭声，着急道：“他说了，不然早就否认了。喂，你可不要突然变卦呀！”
“原来不说话能代表这么明确的含义啊，真是长见识了，看来读心术是真实存在的。”千鹤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啊对了，这个读心专家是和我们家小敦同一所孤儿院的那谁吧？小敦说你以前就爱欺负人，尤其是欺负他呢。他会临时变卦，你不会当面说谎吗？”
“我、我没有！”
小林涨红了脸，一方面是害怕养父母知道自己的劣迹，另一方面也是气敦居然背地里说自己的坏话，赶忙发挥自己的演技，变成一个被大人欺负的小孩子，眼睛里憋出一泡泪来。
敦也呆住了，他从来没和千鹤说过呀。不过，想想她一眼就能推理出镜花的事，那么小林自然也不在话下。
对于小林养父母来说，自家孩子自然是更愿意信赖的，更见不得孩子掉眼泪，不由火气有些上来：“你这丫头怎么专门去欺负一个孩子，要说不对，这也是你家孩子不对，话都不能说清楚，平白造成误会，弄得这样不愉快！”
千鹤不甘示弱地回答：“我这里有个公平的好办法哦——我不欺负小孩子，但我们是先来的，这总是不争的事实吧。现在我礼貌并且清楚地告诉你们，我们没有拼桌的打算，请另寻雅座吧。”
“这……”夫妇本不想找麻烦，对视一眼想要离开。小林还想分辩自己无辜的孤儿院生活，又不敢冒险当面解释，就在养父母面前作出万分委屈的样子，虽不说什么但就是拽着衣袖不肯动弹。
不知情的人以为这是难得犯起倔劲，千鹤却是心如明镜，又问了敦一遍：“小敦，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说？”
“没有！”敦这次回答得十分干脆，“我一句话也没有说，是他在自说自话。”
“我以为你默认了嘛，后来你不也准备离开了吗？是因为你姐姐来了，你才变卦的，我没说谎！”小林反应过来，立刻反驳道。
“不对！”
“就是你没有说清楚！”
“你根本不给我说清楚的机会！”
两个孩子吵了起来，小林暗自吃惊于以前逆来顺受的敦居然会如此直接地反驳自己，敦也暗自吃惊于自己反驳对方的底气。
孩子们在吵架，大人也不甘心落后，揪住双方好一阵输出。终于从座位事件扯到了孩子教养的问题，又扯到彼此身上。
千鹤本来也不想惹麻烦，但是敦和其他人吵架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场面，如果她没有及时回来的话，他一定会为了避免争吵默默换座位的吧。其实换座位倒是小事，她在这里的话，只要对方好好说，她也愿意让座，但现在已经不是让座的问题了。
不管争吵的结果如何，这次经历对敦而言都不一样。当然了，有她在这里就不会输。
千鹤把这对夫妇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轻松推理出两人的身份信息、行为习惯、生活作息、健康状态、今日活动轨迹，连他们的社会关系也扒得一清二楚。她还看出了夫妻之间存在的种种鸡毛蒜皮，平常这种信息她都见怪不怪，也不会在意别人的家长里短，但现在她能利用这些把他们搅个鸡犬不宁。
她从容地微笑着，只需要几句话，就让夫妻两个内讧起来。
不过她也不会做得太过分，破坏一个家庭并不是她的本意，这么一点不痛不痒的问题都会让他们当街爆发争吵，更别说那些更深层的隐患了。就连一点怀疑的苗头也不要给，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日后的麻烦吧。
成人这边分出了胜负，孩子们快要打起来了，或许是小林见到养父母不和的画面，急怒中做出下意识的行为，他拿起了桌上的瓷碗，往敦脸上砸去。
“三夏！”刚才还气急败坏的养母惊呼道，如果闹到流血事件的地步就麻烦了。
千鹤虽然没有叫出来，但目光也紧随着中岛敦，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就像千鹤给他训练的那样，敦同样也是下意识地飞快闪避到一边，落空的瓷碗和甜品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空气安静下来，周围的顾客都往这边张望，争吵的两拨人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尴尬。
千鹤不尴尬，把敦护在身后，借题发挥起来：“呀，真是太粗鲁了！同样是收养的孩子，你们家的教养可真是不敢恭维。保安在哪儿？店长在哪儿？这里有不懂礼貌的人闹事，不把他们赶走还等在这消费的客人走吗？”
没等保安过来，一家三口就赶紧离开了。随后赶来的店长对千鹤点头哈腰，为自己没有及时干预赔礼道歉，并且表示会立刻重做一份送来，还附赠一份新品。
千鹤表示理解，毕竟现在生意不好做，还是和气能生财嘛。
之后品尝新品，她也没有立刻和敦说话，她想他或许还需要一点时间缓一缓。一个人性格上的怯懦除了天生因素，还有后天的一系列原因，尤其童年的影响绝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哪怕这些创伤是永久性的也不奇怪，所以千鹤不急于逼迫中岛敦，这道坎不好过，那就一点点慢慢翻过去。
千鹤等着敦给自己做事后的心理建设，并且准备好回去以后的谈话，她知道敦是需要一段谈话的。
不管是异能还是自身的实力，都不如内心的坚强来得重要，要好好成长起来啊，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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