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二十四岁(19)
这条冗长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
两侧整齐成列的房间从外观上看没什么区别,全靠强大的记忆来辨识它们分别属于哪里的时空,走廊里迷雾漫漫,能见度不超过十米,灰蒙蒙的色调透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走在这道路上的白衣女子无声地叹了口气,打了个响指擦出一簇火苗,将自己周围的雾气驱散。
舒服多了。
白鹤这样想着,已经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她在房间门口站了几秒,抬手推门而入。里面立刻亮起了一盏灯,照亮了这方不同寻常的空间。
这里是唐泽千鹤的记忆宫殿,与「书」接触之后,这儿就成为具象化的枢纽。四年前能够与黑鹤达成共识,这个地点的作用不可或缺。
“你迟到了。”
坐在桌边的黑衣女子不满地指出道,“明明可以直接过来,谁允许你慢吞吞地在自己的记忆里逛半天,让我坐在这里干等?”
白鹤又叹了口气,拉开通过精神构建出来的座椅坐下来:“抱歉,来之前发生了一些小插曲。”
黑鹤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清秀温顺的眉眼难得有些烦躁。
“是指用「书」修补世界线的时候,差点被「人间失格」碰上?你的防备心未免太差了点,这种程度猎犬居然都没看出马脚吗?”
“别一副期待我被怀疑上的样子。”
白鹤揉揉眉心,看起来有些疲惫,算算时间她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你还是说了。”黑鹤可不管她的状态,质问道,“要当心,协议的核心内容是不得在双方同意的情况之下,干涉彼此的世界线,你那可是在打擦边球。”
白鹤没有吭声,思绪随着对应体的兴师问罪,回到了几分钟前的诊所。
太宰治趴在办公桌上,托腮看千鹤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只见她从风衣内衬的夹层里拿出包装在防水膜里的薄薄一张纸,纸张的其中一面已经写满字迹,另一面还完全留白着。
“真的要这么做吗?”青年清越的声线里有微弱的不满。
“唔。还是说,你认为让十年前的你,保留有关我们的记忆比较好?”
千鹤的语气里是商量的态度,但撕开纸膜用随身携带的钢笔大书特书的架势,可不是这样。
她决定在离开之前,抹消幼时宰的相关记忆。
所以不管太宰治经历了什么,最后一切都会被封存起来,至于他以后会不会想起、什么时候想起,也会考虑进去并且做好相应的防护措施。
“也不是不行……”
太宰治低语道,他透露给幼时宰的信息其实不算多,虽然会扭曲因果现实,但对世界线的改变加以控制是完全做得到的。要知道,他所关心的不止是十四岁的千鹤,还有她所面临的未来。
渡鸦的命运,也不是只有触碰「书」之后才能改变,更不是只有在「书」的运作下产生的人选可以。
然而,千鹤还是摇了摇头:
“没办法,如果这么做的话,万一小治找到十年前的我,就会演化成极其糟糕的状况。抹消他关于我们的记忆确实超可惜,但我也不希望他的未来和你的过去因我而冒险。我想,你也不是不清楚真实情况……实话说,那一个小时你去了哪里?”
在千鹤卖艺的那一小时内,太宰治负责的工作是对世界线的收尾,但她知道他肯定不会乖乖按照计划走。他是自我意识这么强烈的人,之前总念叨着要见见十四鹤,不可能一点行动都没有。
太宰治两手空空地回来,千鹤就明白这一点,她当时非常担心他的不快是因为发现十年前的自己糟糕到超出预期,所以后面还偷偷试探了一下。遣词造句虽然有点浮夸,但的确是包含着一颗惴惴不已的真心的。
可是,他对十四鹤的态度是怎样,还是没有确切答案。只要有一个点模糊不清,就会无法控制地胡思乱想,直到现在都是如此。
早就看透的太宰治闻言勾起笑容:“稍微有点惊讶呢,本来事先看你的反应,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没想到你以前居然是那样的——”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千鹤的表情却因此糟糕起来,停下笔抬眼紧盯着他,想要追问他对自己的印象却又不敢开口。
太宰治恶趣味地笑了,看到她露出那种可爱的表情,也算是打消了心里对于她无情割舍幼年记忆的不满吧。就好像曾经他在她面前把玩重要的硬币,实际上暗暗欣赏她竭力掩饰的不安一样。他毫不意外地,非常喜欢看见她紧张不安的样子。
十年前那个鬼神莫测的少女,比起同龄人惹人怜爱的懵懂,毫无疑问具备异人的特质,这让绝大多数人最先注意到的是她冷峻的侵略性,而却忽视了她仍是一个孩子的事实。
太宰治看到的少女身穿肥大得不合身的白大褂,下摆拖到脚踝处,愈发显得躯体纤瘦脆弱,看起来完全是个偷穿大人衣服跑出去的小鬼。她用卫衣兜帽把脑袋裹得严严实实,鼻梁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应该是特制的光学装置,从侧面完全看不清她的五官,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如千鹤所言,十四岁的自己敏锐得不讲道理,太宰治只是瞥了一眼,就在对方看过来以前离开了。他所记住的,也只有那一瞬间伫立在黄昏下,无言注视着河川自身侧奔涌而过的孤独少女而已。
不管十年前的她是怎么样,她毕竟还是千鹤。只要认出来,就没办法心生不喜。
眼看千鹤已经露出准备受刑的表情了,太宰治还是见好就收,毕竟他也不是什么魔鬼,不打算在对方这么在乎的问题上逗弄太久,表情一松摊牌道:
“在那之前,很想知道小千鹤有没有被讨厌过呢。”
“被你……算吗?”
“才没有呢!”太宰治支起身子,情绪激动地喊冤,“这种想法赶紧丢掉,丢掉!从过去,到未来,我都没有讨厌过你吧!”
不是,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直白了?千鹤有点招架不住,半捂住脸不敢看他。
“那、那就无所谓了吧?毕竟也不存在不被任何人讨厌的万人迷啊,纠结这种事只会让自己陷入苦恼而已,更何况我真的被很多人讨厌着啊。不管是作为没人待见的怪小孩、异能战场的作战武器、开发异能的试验样本、冒名顶替的实验残次品、森医生的鬼牌、情报贩子、黑医助理、暗杀者、黑手党的白衣死神、第六名猎犬、军部挂名参谋……会被诅咒和憎恨是很平常的事情吧,习惯之后就可以无视掉,不算什么的。”
她说着便释怀了,反倒心情颇好地微笑起来。
“太宰没有讨厌我,只要知道这个,怎么样都好。”
对面半天没有动静,千鹤悄悄看过去一眼,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两个高攻低防的家伙互相直球的话,会一起宕机的吧?
那样的话工作要交给谁去做啊?!赶紧打住!
“可是,”回过神的太宰治继续说,“我看到了一个讨厌自己的你,之所以对世界那么冷酷,是因为你对自己冷酷的缘故。”
“冷酷吗……如果我不讨厌自己的话,那就无法像这样活下去了。而且,我也一直有在寻找解决的方法,好歹稍微改善了一点吧?”
太宰治难得露出很认真的表情,像是看透了千鹤的内心真实,忽然说道:“那么渡鸦也是这样吗?”
千鹤怔了一下,继而笑起:“渡鸦的话,也不知道是比我幸运,还是不幸呢。洞悉真相的黑猫把她推开,她反倒因此找到了自我救赎的方法,代价是完全把黑猫遗忘在了这里呢。”
说着,她用指节点了点手里的残页,纸张另一面是首领宰经过她的口述亲自写下的字迹,当然也是最为关键的重要物件。
“我在四年前与这只渡鸦互换了位置。为确保计划成功,陀思在「书」中写下我会失忆重生的既定命运,而我将命运转接在了渡鸦的身上。这一切的关键,都在这张从书中世界、以等价交换的形式带回现实的「书」中,只需要满足一个前提,就能够让现实的我免遭扭曲,那就是扭曲现实本身。
“没错,为了挫败魔人的阴谋,打乱他试图重构我的记忆、从而将我彻底变成任其摆布的棋子的阴谋——在「书」中复刻陀思书写的原文基础上,写下‘无法实现’的字样。
“我从来没有忘记你,太宰。也没有忘记横滨。所以,就算你否认我们过去交往的事实,我也想和你继续在一起。无论如何都要这样做。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
白鹤看向自己的对应体,黑鹤神情微妙,也不知是否在思考她所说的“找到自我救赎的方法”该怎么反驳。
或者说,有必要反驳吗?她确实已经摸到方向并且决定朝之努力了。
“那么,他回应你了吗?”
对于白鹤在挽回太宰治的举动,黑鹤莫名有点看不惯但接受度其实还好,毕竟每个世界的千鹤都有与不同的人共度一生的可能——如果她们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大概也正因如此,千鹤总是处于一种无意识撩人的状态。
无数书中世界里,千鹤与路人交往甚至结婚的情况也不是没有,更何况白鹤和太宰治本就关系匪浅。
“这个嘛,他只是一个会在后辈表达善意的时候装睡的胆小鬼,所以只好由我主动一点了。”
白鹤努力抑制脸红,点了点自己的唇角,“我把他按在桌上亲了一通。”
黑鹤汗颜:“为什么一米八的大男人会被……”
“所以说是的胆小鬼啊,被我的感情惊吓到不敢动,也没什么意外的吧。倒不如说都怪我太迫切,不应该那样直接告白才对?”
“算了……我不是来听你的恋爱脑发言的。”黑鹤忽然正经起来,“看来,有些人没有好好遵守协议。”
“怎么?合约内容是我为你打点好四年内的事务,置换回去以后自己惹麻烦可不要来找我。”白鹤耸了耸肩,并不介意对方的话题转换,喝了一口不存在的红茶解乏。
“是这样没错。可如果是四年内就存在的隐患,留到现在才爆发,算到你头上也不过分吧?”
黑鹤抬眼注视着自己的对应体,眼神中隐藏着看穿一切的寒芒。虽然尚且不到将对方当做敌人的态度,但如果对方给不出想要的回答,那么还算友好状态也是不可能维持下去的。
白鹤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低头又喝了口茶,慢慢将浓厚风味的饮品咽下去。
“说说看?”
“我调查了我的洗白记录,在政府的七号机关,那个亲手操办的人不是你。”
黑鹤锐利的目光直视对方的双眼。
“其实想也知道,你若是果真在横滨活跃了四年,再怎么低调也不可能无迹可寻。我复查了过去的关系网,也没有一个人说见到过你。唯一让人在意的,是在mafia内部曾经流传过的谣言。外界情报知之甚少、甚至连外貌年龄都不清楚的已故首领居然会在办公室里藏匿情人,这种离谱的传闻可不会是空穴来风,而据我所知真正操作洗白的人,和mafia高层管理关系匪浅——再直接一点,就是那个已故的首领操作的。”
白鹤听完,问:“说了那么多,你知道先代是谁吗?”
“是太宰治。”黑鹤发出的每个音节都笃定得像是木头里的钉子,“是我的世界的那个太宰治。”
“他死了,死无对证,所以你只能来找我对质。”白鹤搅拌了一下饮料,表情没有发生一丝变化,“你还知道什么?”
“还不够吗?我没有要求你替我加入武装侦探社,但这不代表我准许你求助于港口黑手党,而且还一求就求到先代首领那个位置。”
黑鹤一说起这个就牙痒痒,她连围巾都烧掉了,结果白鹤转头就和黑手党首领达成合作,这放在谁身上谁能不心梗。
“呵……实话告诉你吧,”白鹤干脆承认了,“我是自愿留在mafia的。”
黑鹤脸色微变。
“因为是太宰治?”
“因为是太宰治。”
“何况,说我在打让你讨厌的擦边球,难道你没有这么做吗?”白鹤一转攻势,“故意省略横滨的信息,给我发出邀请函的你,和我有什么区别呢?”
“一码归一码,既然相互摊牌了,请你告诉我,那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黑鹤没有被她的话影响,口气越发冷硬起来,气势不输世上最敏锐的雄鹰,“故意引导我调查下去的目的?”
白鹤轻轻笑了起来,她知道,自己曾经埋下的伏线起作用了。
就好比本来可以利用首领宰的权限,自行洗白黑鹤的档案,却说还是赞成首领宰亲自那样做。因为这样一来,只要黑鹤还在乎自己的未来,她的过去就要和那个名字永远绑在一起了。
看吧,现在的黑鹤拥有这么强烈的求知欲呢,她一定很好奇原本被掩埋的过往和误会。
痛苦和憎恨的记忆消失了,于是要重新构建更接近真相的记忆,魔人陀思妥耶夫斯基没能用上的空白,就由她填满漆黑无光的底色好了。
这样,可不算违约。
黑鹤的反应全程都很冷淡,仿佛在浏览另一个人的过去,还是完全提不起兴趣的无聊故事。
尤其是在听说首领宰自始至终都明白她是知晓世界真相的另一个人,也没有打算将她一起拖向死亡,而是期盼着她能够长命百岁的时候,黑鹤先是眼神微动,继而转变成了称得上刻薄的态度。
“什么也不做得来的东西,就算是我,也没有必须珍视的道理。何况你的一面之词,还不足以说服我。”
白鹤毫不意外地点点头,果然断绝过去的人说话就是狠啊,换作她的话,根本没办法对太宰说什么重话吧。只能说,面对来自陌生人过于厚重的馈赠,任谁也不会心安理得地接受吧。抗拒才是正常的态度,也是情况尽在掌握的标志。
“如果你要调查真伪,请自便。协议的内容是抹消漩涡的那部分,这一点不会因为你触及那段过去而改变。倒不如说,如果你还想要拥有一个完整的人生,就去了解那位已故的港|黑首领吧。”
黑鹤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做这么多,只是这样而已?”
“我认为有意义,就像首领先生在生前维持你们的世界那样,这么做一定是有意义的。”白鹤温柔而认真地注视着对应体,“换你在我这个位置上,你也会这么做的。因为,我们是同类。”
我们是同类。
黑鹤有些恍惚地坐回去,原本烦躁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你在担心?我当然不会放弃我的世界。魔人的计划依旧存在渗透的威胁,在太宰治之后,应当有人肩负起横滨和世界的安危使命,这个人是我,也是卷入其中的一切人。我早就做好了觉悟,不需要你再打感情牌。”
“只是感情牌?”白鹤抑制不住地冷笑起来,“黑鹤,你未免太小瞧我了。”
黑鹤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凝固。按照对应体的说法,那个男人已经死了才对,她们都亲眼确认他的死亡,这一点不会有错。
“让我告诉你另一个真相吧:理论上来说,书里书外,任何世界都不能失去「人间失格」。虽然是异端,却和一般异能力同样来自承载于肉|体的精神。与其说是需要人,不如说是需要容器,而每个世界的容器只有一个。因为异能和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
“在其他世界里,我们的对应体做过这样的实验,任何手段都无法将「人间失格」提取并当做一般异能使用,甚至无法将其解构为亡者异能为己所用,这个行为本身已经违背了异能系统的所有常理。这就是所谓的‘异端’,是每个世界为异能体系留下的终极密码。
“但你的世界,却失去了终极——有可能找回吗?答案是可能,「书」的强度是一样的,依据「书」建立的规则也如现实一样牢靠,只要在规则之下构建新的规则,就能解决失去容器的问题。”
白鹤交叠着双手观察对方的表情,吐字毫不含糊,状似无感情的机械。很难想象她所谈论的对象,对她而言究竟象征着什么,她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番话。
就连黑鹤都抽了抽嘴角,要不是为了对应到更多所知信息,她早就想揍她了。
一语未了,白鹤丢下茶杯趴在桌上痛心疾首:
“以上……啊啊真可恶,所以说为什么「人间失格」的拥有者是太宰啊!”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第一次见到太宰、了解他的异能之后,我就知道未来注定有利用他的一天。为了避免这个,我都决定放弃原计划了。就算是这样,看到对应体的作为,心里还是很难受啊!还有你这家伙的冷淡面孔也是!
“我呢,以奇点空间为起点,打算创造一个首领先生活着的世界,几乎就差临门一脚了,可最后还是没有那样做。否则不就是在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吗,谁能忍心去践踏他付出的心血啊?所以最后还是尊重他的意志,连挽留都没敢说出口!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那可是连碰到棉花都会受伤的一颗心,我甚至没有把握带给他长久的幸福,怎么敢再去伤害他啊?!”
就是说,恋爱脑真讨厌。黑鹤面无表情地心想。
白鹤为什么要把那个头脑不输于她的操心师形容得人畜无害任人摆布?要知道他可是能够威胁到母亲的存在,她算计他,他也会算计她啊。对应体中也不是没有被反杀的蠢货,她以为她现在的状态能强多少?
真是不可理喻!
“慢着,话题偏了啊喂,你的容器计划究竟?”
“那还用问。”白鹤摆摆手,意味深长地看向自己的对应体,“你见过我有想做却没做到的事情吗?”
黑鹤危险地眯起眼睛,她当然没有迟钝到察觉不到的程度,那份怀疑之心,甚至比调查政府的秘密组织还要早。可有所怀疑和确认属实是两码事,就像她过去也有不忍怀疑太宰治的时候,后来命运狠狠打了她的脸,现在又打算再给一耳光。
白鹤却总算快慰地笑了起来,抵住黑鹤颤抖的唇瓣,笑眯眯地制止了她:
“首领先生的确以某种形式延续生命,我不惜颠覆世界的终极,为他做到了。但往后是再次选择解脱,还是尝试用新的方式拥抱在腐朽中重生的世界,不是我能控制的,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无法挽留他,只能尊重他的选择。
“黑鹤你什么也没有做,所以什么也不必知道。容器计划就当作是我的行事动机,一个更加合乎逻辑的借口,这样你会更好接受——虽说连我本人都不接受就是了。总之,没有哪种幸福,不是从无知中得来的。
“只要这样就好,就这样无知、幸福地活下去吧,这也是我和首领先生最希望看到的。”
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不必做,只是去享受现有的幸福吗……
无需考虑,穿越回去以后适应了生活的黑鹤知道,自己早已作出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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