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初入朝堂
宣政殿内，络绎而来的朝臣陆续入内，参与五日一例行的常朝。
李豫早早的就坐在龙椅上了。
半数朝权旁落权臣和宦官之手，反而是他这个天子，要等朝臣来齐，然后再开始早朝。
他内心忧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爱女李绫昨日咳血，可把他给吓的不轻，心疼的要死却只能无可奈何。
不仅无法替她承受，自己还……为了不被传染而躲的老远，四五年未曾亲近爱女，这份亏欠更折磨他的心。
而唯一在身旁的爱子，却在都畿道带兵征战，身处凶险之中。
朝中一堆把持军权的权臣，却完全不能指望。
幸好此前恩公犹如神兵天降，从无到有的募集到十五万援军、十五万后勤军，前去为爱子解决了围城之困。
虽然吧……不是平白无故去驰援的，还让他又欠了一屁股的巨债。
再抬眼，朝中至少十几个正一品紫授金玉带的重臣，让他看一眼厌恶一眼。
厌恶却无力铲除，只能忍。
心烦意乱的静等朝臣陆续来朝间，李豫忽然看到殿门外，恩公郭连城也来了。
他不禁一扫心烦，露出欣然的笑容。
而郭连城则白了他一眼，大清早的就派人过去扰他清梦，还没睡醒就得起床来参加早朝。
就因为他接受了京兆尹的官职。
烦死了。
“吾皇万岁！”
百官惯例山呼，李豫惯例一声“平身”后。
元载瞧见郭连城居然也来常朝了，他当即一步跨到大殿正中央，朗声又厉声道：
“陛下，京兆尹可是从三品京官官秩，事关京畿地区制治与安定，怎么可以绕开吏部任性授予！”
“且还不说这位非士族出身，一介下九流商贾，居然入朝为官，这叫天下人怎么想！”
李豫早就习惯了上朝就是受气，但现在矛头直指郭连城，李豫这才感到的不是气愤，而是害怕恩公会被弹劾离朝。
郭连城可是他死乞白赖才好不容易求入朝的。
“朕作为天子，天下百官，皆是由朕来任用，如今我大唐危机四伏，太宗早在百余年前便亲训‘用人应唯贤’，商贾出身又如何？有才干为朕分忧者，朕自应重用。”
李豫一席话说罢，元载一党陆续站出来，对郭连城连连斥责：
“陛下应当出宫去瞧瞧，长安城都变成什么样了！”
“出入国都者，竟净是些下九流工贩，这可是在罔顾城门禁令！更是罔顾法度！”
“陛下，天下子民以主籍、客籍区分，律法早已明文规定，凡非长安主籍者，禁止流迁！”
面对浪潮般的斥责，郭连城保持微笑，耐心等他们叭叭完了之后，才悠悠站出来，摸着下巴，作思考状：
“各位大人对律条倒是娴熟，可是东都所在的都畿道，战乱已持续数年。”
“既然各位大人如此反对，那本尹君就召回前往都畿道驰援太子平叛的援军好了。”
“届时太子殿下手里无兵，而敌寇仍至少数十万之众，都畿道再度沦陷，下一个就是京畿道。”
“大家也别上早朝了，早点儿回去收拾行囊，做好逃难的准备吧！”
李豫忧愁，但又无可奈何。
“呔！”
朝堂一片喧哗时，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尖细叫喝。
郭连城环顾百官一圈，这才瞧见某个白须小黄门，扑着满脸的白面粉，一边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一边迈步走上前来。
“都畿道平叛乃是军务，与治政何干？”
说话者正是鱼朝恩，朝中最有权势者之一，早前因保驾有功，被加封一大堆官职。
最高的爵封是郑国公，以及神策军太尉，是为神策军最高统领。
“援军既然已在太子殿下麾下，那便是军务，你区区一介京兆尹，何来的权力插手军务？”
三言两语，就把郭连城的过往作为完全抹杀，抹杀就算了，竟还能不仅将他郭连城干干净净摘出去、尔后让自己鸠占鹊功。
这些个唯权力是图者，郭连城也算是一口气看清了。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李豫揉着发疼的脑壳，他的面前摆着一份奏牒，奏牒的内容，比眼前乌烟瘴气的朝堂还更让他头疼：
“太子的事由太子全权决策，诸位爱卿有何异议，也等太子凯旋回京后再议。”
“现在，河朔三镇公然不奉朝命、不输赋税，已然呈自立姿态……”
“陛下！”鱼朝恩不等李豫说完，就立刻说道：
“河朔三镇必须以武力平定！臣愿率领神策军，出征河朔！”
鉴于过往这半年多来，郭子仪不断平定蜀地动荡，而太子也在获得援军后，于都畿道大杀四方。
此前他们畏惧征战，无非是怕战败了会失去手中权力。
而现在，唐廷已然有荡平叛乱的迹象，若此时不赚点儿军功，往后，好不容易在朝中渐渐站稳的脚跟，恐将动摇。
李豫的脑子被纷杂错乱的局势搅合的犹如一锅粥。
战乱是一团乱麻不提，而富庶的江淮一带，也因国都周边战乱纷仍而连续八年不将租庸运来长安。
战乱的地方就更别提了。
他虽思绪纷杂，却也头脑清醒，先使局部地区安定下来，打通租庸的运输官道。
国库入可敷出后，才能一点一点的将烂摊子收拾干净。
所以对于河朔三镇的公然自立，他决定……
姑息。
“太尉，你统领神策军，戍卫好京畿即可，非必要不出征，”李豫说罢姑息决定后，又转而捏着眉间直言江淮租庸一事：
“国库匮乏，若能将江淮一带过往八年累欠的租庸收回，朕……”
“累欠了八年租庸？”郭连城嗅到了还钱的可能：
“能收回多少？陛下你可是还欠……”
“咳咳咳！”李豫使劲咳嗽以打断郭连城的话音：
“没多少，真没多少，恩、呃，郭爱卿，此事退朝后再说。”
“陛下！决不能对自立叛臣姑息！恐引效仿之危！”鱼朝恩为了赚军功，张口便是主战。
“呵呵，”郭连城不掩饰的轻笑道：
“北方胡人可不是软柿子，无论男女老幼皆骁勇善战。”
“你一介小黄门，你打的赢么你？”
嘹亮的话音于殿内清晰彻响，鱼朝恩的脸顿时就黑了：
“小黄门？区区京兆尹，这是在看不起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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