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两道总督
“没错，就是看不起你，”郭连城十分诚实：
“就你那点儿小心思，谁还看不出来啊？带兵出去逛一圈，打没打，谁知道呢。”
“反正逛悠一圈后班师回京，不管打没打，都能说自己打胜仗了，以为自己也能像太子那样骁勇突围。”
“鱼太尉可是要想清楚了，京畿往北便是河东道，万一一出京畿就遇上了胡人，被打的大败而归。”
“自己颜面扫地不是重点，重点是会叫那群胡人以为大唐又好欺负了，因而纷纷南下。”
“本尹君的京畿道又要被嚯嚯，届时你倒是能带上家产跑路，本尹君呢？本尹君作为京兆尹，可没法儿跑。”
鱼朝恩涨紫了茄子脸，从来没人敢当着朝堂百官，如此落他颜面：
“混账东西！咱家还要你教着做事？”
“区区下九流，不懂治国之道，就闭上你的臭嘴！”
郭连城看他气成这样，仍是一脸微笑的：
“既然鱼太尉执意主战，行吧，那您去吧，本府尹也拦不住想去送死的人，只能做好府尹的分内事儿，护好自己的辖地。”
李豫不动声色的听着二人拌嘴，刚听出来恩公似乎也赞同自己的姑息决定，可话茬儿一转，又似乎也支持鱼朝恩的主战了。
他忽然有些看不懂恩公到底在想什么。
而对元载而言，郭连城再长安城外围的所作所为，初时他只是感到厌恶。
但基本了解郭连城的做法之后，他知道，要是让郭连城做起来了，那么整个长安城会进入另一种有序状态。
劳工既生产又采买，这种有序状态一旦经营起来，恐怕最得民心的就是郭连城。
届时，长安就不是他的长安了。
危机感让元载必须在这次早朝时，将郭连城弹劾出长安。
眼看着郭连城每每张口，没有一个字不是在无视法度、句句都在超脱权辖的逾越雷池。
而陛下自登基以来，可谓专业和稀泥，对谁都不责怪，甚至还笑脸相迎的。
想让陛下将刚助太子脱离险境的郭连城弹劾出京，难度不可谓不高。
转念，听政敌鱼朝恩跟郭连城也不对付，他暗暗决定借刀杀人。
“既然郭大人认为鱼太尉不能胜任，又担忧战败会导致叛臣二度引兵南下。”
“且鉴于郭大人是因驰援太子之功而官居京兆尹，说明郭大人有莫大的信心，能以一己之力，荡平河朔。”
“陛下，不如就由郭大人来平定河朔？”
“不行！郭爱卿不能离开京畿！”李豫暂且姑息河朔，是因他想先解决江淮租庸一事。
这事儿事关国库肥瘦，他信不过朝中这些贪婪的东西，他认定了只有恩公能帮自己解决。
“好了，各处上奏的奏牒，朕已经看过了，诸位有何看法，尽管以事牒上奏。”
“退……”
“陛下！！”元载突然吼了一嗓子，李豫的脸顿时就黑了。
他又不是傻子，早朝一开始，元载就在针对恩公，本来还挺开心恩公来上早朝了。
结果给闹的这么不愉快。
他的目的李豫当然能看出来，不就是想把恩公给闹走。
但这是不可能的。
“还请陛下出宫去瞧瞧！瞧瞧郭大人将长安城折腾成什么样了！”
“数十万拒纳租庸的流民！横行国都内外！”
“论律，凡逃租庸者，应以逃户论处！郭大人竟然不仅不处置，反而任由逃户出入城门！”
“长此以往！成何体统！”
李豫收起黑脸，专业和稀泥的呵呵一笑：
“是吗，可是该怎么办呢。”
“自然应撤……”
“有办法了！”李豫故意装糊涂一声，不等元载说出想说的话，他当即眉眼一展，笑着说道：
“京兆尹确实无权容留长安以外的籍民出入长安。”
“那这样好了，郭爱卿！”
“早前驰援太子一事，朕还没论功行赏呢。”
“保驾太子，使太子转危为安，此功绩可谓惊为天人，连朕都敬佩不已！”
“而能立此功者，竟只是区区京兆尹？这属实是朕轻视功臣了。”
“即日起，朕任命郭爱卿，事京畿道、都畿道之两道总督！总揽两道三权！”
“如此一来，辖内子民如何流动，便在法度之内了！”
“退朝！”
说罢，郭连城还没来及拒绝，李豫就呲溜一下从皇位上跑了。
留下朝臣百官目瞪口呆，更错愕的是元载。
想以无视法度弹劾郭连城，居然把郭连城弹成了两道总督？
陛下这是中邪了？竟不按常理出牌？
李豫小跑离开宣政殿后，便直奔麓山山脚的禁苑而去。
嘈杂终于甩在了身后，他刚松下一口气，郭连城就跟过来了：
“李豫！两道总督？你想让本员外替你治理两道？你做梦呢？”
李豫被郭连城的指责声惊的抖了个激灵，他挤出一脸稀泥笑容卑微道：
“恩公啊，我这不是没办法嘛。”
“您瞧瞧朝中那些王八蛋，明摆着是想让恩公做不成这个京兆尹。”
“朕也没的选呀，要么顺从他们，将恩公弹劾出京，要么就让恩公顺合法度。”
“恩公对朕恩重如山，再说了，朕还欠恩公巨款没还呢。”
“若不擢升恩公为两道总督，就只能将恩公弹劾出京。”
“您要是离开了长安，朕欠恩公的钱就没法还了呀。”
郭连城可算看透了李豫这条狡猾又滑溜的鲤鱼。
不知道该夸他能屈能伸，还是该骂他阴险狡诈。
“哎，恩公，您就从了吧，”李豫深深叹气道：
“朕知道元载贪赃枉法，家中府库之私藏比国库还肥硕。”
“也知道鱼朝恩贪贿勒索，迫害贤良，公然结党营私把持军权朝堂。”
“知道朝中没有一个好东西，但朕暂时也没办法呀。”
“朝臣生乱时，朕能利用鱼朝恩保驾。”
“宦官结党营私，朕能借元载一党来制衡宦官。”
“神策军不听朕的号令，朕姑息京畿道北边的河朔，此能引入外敌，促使神策军为自保地位而对外抗衡，而非将矛头对着朕。”
“于制衡中慢慢站稳脚跟，于他们的你争我斗中，慢慢收回军权，揽回朝政。”
“或许能在太子继位之前，给他留个勉强安定可控的局面。”
“朕也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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