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翠微寻芳
白衣男子不疾不徐地在前面走着，赵锦也走走停停偶尔在沿街小摊上装模作样随手翻翻，昭云泽不明所以只是一直跟着。
三人一前两后在城中兜兜转转半晌，最后白衣男子拐进后街巷子里没入一处角门消失不见。
赵锦拉着昭云泽急急跟过去，只见是一座园子的后门。冬天草木枯荣园子看起来荒芜凄凉，十分像鬼怪故事发生的场景。
正犹豫要不要跟进去，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疾风般朝二人扑过来。昭云泽惊呼一声挡在她身前，然后将那团黑球儿捉在手里。
二人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野猫？赵锦惊疑未定，昭云泽也傻了眼，小野猫喵喵乱叫挣扎着趁机从他手里逃脱。
一阵幽风吹过两人俱是打了个寒颤，赵锦抱住昭云泽的胳膊瑟瑟发抖：“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此情此景昭云泽也有些害怕，却又不得不强作镇定，扶着她离开小巷来到靠近主街的巷口。
目光所及范围内街上行人来来往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带来人间烟火的气息，让人心中宽慰不少。
赵锦虚弱地靠在昭云泽身上渐渐缓过来，想来也有些丢人，明明是她一时兴起要去跟踪白衣男子，结果被吓得不成样子。
只是那人也着实诡异，一身不沾尘的煞白衣衫，头上还戴了轻纱幂篱。轻飘飘地走进那样一座荒芜的园子，简直太像孤魂野鬼了！
“我们现在去哪儿？”昭云泽懵懵地看了看四周，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呃……往那边走吧。”赵锦随手一指，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不过先走起来再说，总不好在他面前再丢脸。
迎面走来一群五六岁的小孩，手牵着手蹦蹦跳跳经过二人身边，昭云泽不禁甜甜一笑伸手摸了摸一个孩子头顶的小辫儿。
小朋友你一言我一语在说着什么仙宫什么墙壁上开花，二人大为惊奇目光一直跟随他们而动。
眼看着小孩子们就要消失在巷尾，赵锦临时起意抓起昭云泽的手一同跟过去：“我们也去看看墙壁上开花！”
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跟在小孩子们后面，一路到了一处高墙外面。只见红墙里伸出几枝梅花，枝桠交错爬满了墙头。
“噢噢墙壁上真的开花了！”小孩子们欢呼雀跃，踩着墙根儿下一地落红转起了圈圈。
原来这就是墙壁开花呀，赵锦哑然失笑，果然小朋友的话不可信。昭云泽却是很开心，欢快地走上前去加入小朋友的中间。
一个小女孩揪住他的衣服撒娇：“漂亮哥哥，帮我们折一枝花花吧！”
“好哇。”昭云泽眉眼带笑，踮起脚来折了几枝梅花分给小孩子们。
孩子们拿到了花满足地又蹦蹦跳跳起来，一个个嘴甜地说着“谢谢大哥哥！大哥哥真好！”然后手牵手原路返回了。
昭云泽拿着手里最后一枝花来到她面前，递给她：“这枝给你。”
赵锦好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不是小孩子也可以有花的。”昭云泽眼神认真。
赵锦莞尔一笑接过花，随手将花枝编成一个花环，然后戴在了他的头上：“我头上有你送的步摇，这个花环就给你戴吧。”
昭云泽惊奇地摸了摸头顶的花环，想不到梅花也可以这样。
二人沿着高墙继续向前漫步走去，转过墙角之后看到有一处偏门，门上匾额写着“翠微观”三个字。
原来转了一圈竟然到了翠微观的后墙，只是这里比在金翅斋近，反而因为高墙遮挡看不见金灿灿的玉皇殿了。
赵锦想起这座道观是宣朝所建，昭云泽定然不知，此刻二人随意散步也正好向他讲讲。
传闻宣朝有位皇子沉迷道学在翠微山上出家修行，他的哥哥即位为皇帝后特意在长安建了一座翠微观，以供他往来休憩。
后来这位皇子竟然真的悟道了，开创了翠微宫一派成为开山祖师并发扬光大，连药宗的花溪谷也是翠微宫三代弟子分出去的一支。
之后宣朝皇帝便将翠微宫奉为天下道家正统，且每一代几乎都会派遣一个皇子前往修道。
宣朝末年天下大乱，翠微宫念及同出一脉也曾援手相助，却终究抵不过滚滚长河气数已尽。
随后启朝顺势而生，翠微宫就此隐没蛰伏。及至三百年后启朝覆灭、大雍降生，翠微一派再度重现于世。
本朝佛道不忌，翠微宫虽不复宣朝时的荣耀，却也是顺风顺水。这座道观仍然赐予翠微宫，以做往来京城的栖身之所。
昭云泽默默无言，想不到这一座小小的道观竟然也承载了几度朝代更替，覆国兴国不过眨眼间。思及楚国如今半灭不灭的，他不免心中哀伤。
赵锦执起他的手：“怎么手这么冰凉，是不是在外面吹风久了不舒服？”
“嗯。”昭云泽含含糊糊，“道家清修之地想必不喜人多，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好。”赵锦看了看四周，要是继续往前走就越来越远了，还是原路折返比较好。
等二人再次经过翠微观侧门时，门正好从里面打开。一名男子走了出来，他仍是白衣带着幂篱，绝不可能是旁人。
三人不过五步之内，赵锦惊慌地抓紧昭云泽的手，对方也是愣了一下然后视若无物地迎面走过来。
她拉起昭云泽继续前行，擦肩而过时忍不住侧目望去，可惜还是没有看到轻纱下面的面容，只嗅到一股暗香扑鼻。
昭云泽不懂她为什么对这个人感兴趣，虽然刚才白衣男子和周珩一同出现，但是他不并认识周珩，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这会子她不主动说，他更不好意思开口问了。
又走了一段距离赵锦忽然眉头紧蹙，扭头看了看翠微观的高墙，蓦然想起自己今日出宫的目的。
郑远、屈步蘅、婢女零香、金翅斋、玉皇殿、周珩、白衣男子、翠微观如走马花一样从她脑海中闪现而过。
无形中仿佛有一张巨网将所有的人与事连在一起，只是不知道哪些是无意间闯入，哪些是本来就身在其中。
昭云泽看她脸色越来越差，慌里慌张扶着她：“怎么了？”
“没事。”赵锦冲他微微一笑，“我想了想还是喜欢金翅斋的凤簪，就算二十日也可以等得，我们一会儿再去一趟吧。”
昭云泽长吁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二人沿着高墙走回，果然如店铺伙计所说，只需穿过一条小巷就到了金翅斋后院。赵锦计算着时间，就算步行一来一回半个时辰也足够了。
院门内有一个中年仆从看着门，看见他们进来也不惊奇，只问了声好又开始忙自己手里的事情。
前晌带着逛店铺的伙计一看见他们回来双眼放光，赵锦让昭云泽前去交涉，自己则先出去透透气。从金翅斋前门出来依然是熟悉的街景，他们的马车静悄悄停靠在门前。
她朝不远处闲聊的三个路人招了招手，当即有一名男子走过来，她低声吩咐：“告诉郑远，翠微观后墙处的梅花开得不错，请他前去赏花。”
男子点了点头，匆匆消失不见。
昭云泽正好出来，二人登上马车坐定后赵锦冲他微微一笑：“你还不认识长陵王周珩吧，他是我的弟弟与你年纪相仿，一会儿我带你去见见他。”
昭云泽愣住，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转到这个话题，不过还是点头应了声是。
“你是不是有很多想问的？”赵锦看向身侧人。
昭云泽连忙摇头，眼神中却在动摇，最后又忍不住点了点头：“我可以知道吗？”
赵锦忍不住噗嗤一笑，伸手摸了摸他头顶的花环然后一路滑到他脸上：“云卿真是至纯至善之人。”
昭云泽瞬间红了脸：“是我比较笨……如果是其他人在这里不用陛下说就能明白了。”
“怎么会是笨，明明是可爱。”赵锦又是一笑，捏了捏他粉嫩的脸蛋儿。
“陛下……”昭云泽脸色更红，低下了头去。
赵锦终于撒开手，不再调戏他了，声音里染上一层落寞：“其实你什么都不懂也很好，就像刚才那群小孩子一样，轻易就能获得快乐，一枝花就可以高兴一天。”
昭云泽心中一动，忍不住抬眼偷看她的侧脸。却见她又恢复成了往日的神色，脸上自始至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好像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赵锦笑吟吟道：“刚才我们在金翅斋门前看到的两个人，另外一个就是长陵王周珩。”
昭云泽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呀。”
赵锦道：“没错，他是我的弟弟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对他自然比对旁人更多地注意。那名白衣男子与他关系匪浅，所以我才有兴趣跟着他。”
昭云泽疑惑：“看来陛下很在意长陵王殿下，只是陛下这样绕来绕去，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如直接去问殿下不好吗？”
赵锦忍俊不禁：“你想得真是简单，有些话怎么说的出口。”
昭云泽认真思考：“既然是血脉至亲，就算有些话不足为外人道，彼此之间应该也能坦诚相待的吧？”
赵锦睫毛一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自嘲地笑了：“有些事情越是血脉至亲越是不能诉之于口，只怕一旦到明面儿上来连亲人都做不了。”
昭云泽皱眉思索，总觉得她越说越严重了，发生什么事情才会连亲人都做不了？
赵锦却忽然一笑：“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还是应该亲自问问他，不论将来结局是什么我都应该给他一个开口说话的机会。”
昭云泽似懂非懂：“嗯，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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