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竹马归来
回程的马车上，赵锦一直也没有想明白今天何沅到底出宫干什么来了，难道真的只是散心？
临上马车前意外从赵承旭口中得知，下午逛园子的时候何沅让他和昭云泽去摘花，结果他们回来时不见了他的踪迹。
两人找了许久才在松间亭附近再次见到何沅，小孩子家愧疚不已，生怕出了什么意外对不起她的嘱托。
赵锦迟疑问道：“旭儿说今天你差点走丢了，是怎么回事？”
何沅面色平静：“没什么，我只是想随便走走没想到迷了路，害得你们担心了。”
赵锦笑道：“原来是这样，你也真是的，陌生的地方也敢随便乱走，有什么意外怎么办？”
何沅微微一笑：“就这一回，以后不敢了。”
“嗯，这样才对嘛，你要是丢了我上哪儿再找一个这么好的夫君。”她笑嘻嘻捧起他的脸，左右端详。
何沅脸上微红，眼神不自在的左右乱瞟，避开她如胶似漆的视线。忽然马车骤停，赵锦失去平衡跌过来，他连忙抱住她的腰。
帘子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陛下恕罪，前面岔路口有一支队伍抢先进入了主道。”
“哦？”赵锦从何沅身上爬起，掀开帘子望过去，果然看见一支黑甲骑兵从另一条路上汇入主道急驰而过。
虽然只有几十人，但是气势磅礴可吞山岳，再看那竖起的旗帜上面，龙虎纹中间绣着一个“谭”字！
她喜出望外，吩咐马车加速前进追上去。
侍卫脸上一阵抽搐，四个轮的马车怎么追的上四条腿的骏马……
好在前面的队伍没有瞎了眼，看出来了后面这辆疯狂追逐他们的马车有些异样，一位身材颀长的白袍将军调转马头迎了过来。
赵锦再度掀开车帘，却在看到来人之后面露惊讶：“孟将军？”
此人正是燕城守将谭渠大将军的义子孟戢，他亲爹孟光亦是一员猛将，多年前为国捐躯了。
初次见到孟戢的人一定不会认为他是一员武将，只因他生得面容白净、唇红齿白，整个人也散发着浓浓的书卷气，倒像是个儒雅的教书先生。
偏偏他战场之上勇猛无敌，一柄青铜长斧大战四方。据说那柄长斧是他亲爹留下来的唯一遗物，斧刃上还缺了一个豁口。
孟戢看见是她，连忙下马行礼：“臣孟戢参加陛下！”
赵锦抬手：“免礼，你这是刚从燕城回来？”
孟戢起身：“是的，今年义父让我回来代为述职，陛下因何在此？”
赵锦微微一笑：“朕与皇夫在西郊万园参加赵国公举办的宴会，这会儿刚结束，谭大将军一向可好？”
孟戢再行一礼：“义父身体康健，亦时常念着陛下，命臣代问陛下安！”
“嗯，谭大将军有心了。”赵锦视线越过孟戢望向他身后，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不免有些失落。
何沅开口插话：“孟将军，谭小将军没有回来吗？”
孟戢略有些诧异，随之看见女帝期待的神色已了然于心：“回禀陛下、皇夫殿下，月臣他已经先一步进城了。”
赵锦顷刻恢复神采：“咦？月臣也回来了？”
孟戢淡然一笑：“是的，因这次兵部下发行文要抽调兵马举行比武阅兵，我们带了不少人回来，月臣先去安排住所了。”
赵锦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燕城骑兵让出一条道路来，让圣驾先行。孟戢率众跟随护送，一同向长安城行去。
何沅出言打趣：“难得见陛下这么高兴，看来谭小将军在陛下心中非同一般啊。”
赵锦凑近他脖子嗅了嗅：“啧啧啧，好大一股酸味儿！听听皇夫这说话的语气，敢情今年清徐上供的陈醋都让你偷喝光了呀！”
何沅轻笑：“我牙口不好，不爱吃酸的。”
赵锦噗嗤一下笑出声，知道他对谭钰并无介怀，要不然刚才也不会帮忙开口询问了。于是揪过他如玉的双手，放在手心里把玩。
“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他一年也就回来这一次，能见面我自然高兴。”
何沅眼尾带笑：“噢，原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
赵锦对答如流：“比不上和你一见钟情、共结连理！”
何沅闻言又是一笑：“可我羡慕他在孩提时代就与你相遇，独占了你天真无邪的童年，凭白比我早了十年。”
赵锦倾身在他怀里蹭了蹭，娇声控诉：“嗯？难道予安是说我们结识的时候，我不天真无邪了？”
何沅但笑不语。
她伸出指头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不以为意道：“再说了十年算什么，接下来的二十年、三十年，一直到老我都会与你度过。”
何沅嘴角浮上一抹笑意，眼中却有悲伤瞬息而过，轻声嗯了一下，不再说话了。
长乐大街是离皇城最近的一条主道，能在这里住的都是皇亲国戚、贵子王孙，其地位尊贵非财富可以衡量。
高陵公主府隔壁有一座庄严古朴的宅院，却并非任何王侯公主的府邸，而是先帝钦赐给谭渠大将军在京的私宅。
此番燕城将士回京住的就是这里，按规制他们应该住在馆驿的。因为今年抽调各地精兵比武，各个驿馆早已人员爆满了。
武将们吵到兵部尚书王雨震那里，王雨震又找到沈晏。最后商定上官在京有住宅的随行士兵可以一并同住，只需事先报备即可。
谭钰吩咐家仆收拾出空闲的屋子，又让副将周列对随行人员进行分配，这才回到久违的书房开始写奏表请旨面圣。
赵锦对这座院子再熟悉不过，一路走进去畅通无阻，偶然遇见几个识得圣容欲前往通禀的，都被她抬手制止了。
她悄悄来到书房外，扣门后迅速侧身躲到一旁，等到屋里人开门出来，再纵身扑过去捂住他的眼睛。
“猜猜是谁来了？”
谭钰拉下她的手，忍不住嘴角上扬：“除了你，还能是谁？”
“嘿嘿，这你都能猜到，看来有长进啊！”赵锦笑嘻嘻转到他面前，嘚瑟地伸出一只手掌，“拿来吧！”
谭钰故作不知：“做什么？”
赵锦一掌拍过去：“少装糊涂，答应给我带的礼物呢？别想赖掉！”
谭钰摇首叹息：“原来你是盼着礼物，不是盼着我回来。怪不得都说自古无情帝王家，可真让人伤心。”
赵锦一记粉拳捶在他胸口：“你跟谁学的这么文邹邹、酸溜溜地说话，听得我起一身鸡皮疙瘩。”
谭钰也装不下去了，笑出声，伸手指向她身后：“跟他学的！”
赵锦回头一看，几步外有一名身披铠甲的健硕少年。此人正是谭钰的副将名叫周列，看样子是来请示事项的。
听见二人提到自己，周列羞涩地抓了抓脑袋嘿嘿傻笑：“我就是爱看话本子，一路上闲着无聊就跟大家讲讲，没想到都喜欢听。”
谭钰伸手接过他呈上的书文，开始认真查看。
赵锦好奇打量周列，忍不住追问：“你还会讲话本儿？都讲些什么内容？”
周列见陛下亲自问话，大受鼓舞，兴致勃勃道：“那可就多了！诸如《魅狐》、《相思赋》、《玉娇奴》、《黄泉公主》等等，只要是市面上新出的话本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赵锦惊了，这书名一听就知道写的是什么内容，大多是香艳浮夸的情爱小说。真是难以想象一群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围在一起津津有味听这些东西。
周列已经收不住话匣子，继续道：哦对了，我们回京的路上讲的是《千金帐》，是说公主和将军的……”
“咳咳！”谭钰咳嗽两声，把阅过的书文拍在他身上，“这个没问题，你赶快去办事吧。”
“哦哦好的，属下遵命！”周列回过神来，冲着赵锦歉然一笑，抱拳行礼，然后脚底抹油快速离开。
赵锦尚处于震惊之中，伸手拉了拉谭钰胳膊，满脸不可置信：“你们军营里平时都这样的吗？”
谭钰支支吾吾：“呃，也不全是这样……不过军旅生活枯燥乏味，将士们只能自娱自乐相互排遣，只要不是太过分就都随他们去了。”
赵锦继续追问：“那你呢，你也喜欢听这些情情爱爱的故事吗？”
谭钰脸色有些不自在，又咳了一声：“偶尔，偶尔听一下。”
赵锦默默无语，心里盘算着应该让兵部尚书王雨震做个计划，丰富一下军队里的思想教育和文化生活了。
讲话本可以，好歹也讲讲历史演义、英雄豪杰啊！
谭钰见她长时间不说话，还以为她生气了。正想着该怎么去哄，却见她眼神明亮地看过来。
“刚才他说的那个《千金帐》，讲公主和将军的什么？你也给我讲讲！”
这下轮到他无语了，为难道：“要不改天让周列给你讲讲？我就听了一点，没记住……”
赵锦翻了个白眼：“你这是过耳即忘啊，怪不得记不住给我带礼物！”
谭钰笑道：“别的都能忘，这个不敢，放心吧明天就给你送去。”
赵锦眯眼盯着他：“为何不是现在给我？你该不是……根本就没有准备，要临时去大街上买吧！”
谭钰眨了眨眼：“这你都能猜到？果然是冰雪聪明！”
赵锦一把拧上他的胳臂，愤恨不平：“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情谊啊！你这个没良心的！”
“青梅竹马怎及美色当前？”谭钰酸溜溜道，“我在边塞一年到头吹风沙，你倒好皇宫里一个接一个的宠幸美男子，到底是谁没有良心？”
赵锦出言调戏：“怎么？谭小将军厌倦了苦日子，也想到皇宫里享享福？早说啊，看在我们打小的情分，直接让你从暖床的侍君开始做起。”
谭钰看着她笑弯的眼眉，心中说不出的苦闷。明白她只是在开玩笑，完全没把他当做一个纯粹的男人来看待，仍怀着幼时相依为命的同伴之情。
赵锦仍未察觉，挑起他的下巴：“怎么，不愿意？”
谭钰扭开脸不说话。
赵锦愣了一下，感觉他今天情绪有点奇怪，但是又不能清晰察觉到底是哪里奇怪，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你长途跋涉想必累了，好好歇着吧，我就先走了。”
她正要转身却被扯住胳膊，谭钰抿唇道：“你刚来就要走，我们还没有好好说上几句话……”
赵锦纳闷看着他，刚才跟你说话你爱答不理，现在又依依不舍，到底闹哪样？
谭钰仍是固执地抓住她不松手，微垂着眼眸不说话。莫名的情绪浮现心海，她下意识回握住他的手。
“那我就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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