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夜泊君山
岳阳城外，君山渡口，一条华丽的巨船在夜幕中停泊，适逢当地庙会兴起热闹非凡，陆续有人下船一睹盛况。
昭云泽望着岸上欢快的人群和连成两道火龙的鱼龙灯，心生羡慕，一路行至船舱，只见赵锦独自趴在窗边，望向一片旷阔无垠的湖面。
听见脚步声她转过身，见是他嫣然一笑，把他抱在怀里嬉笑亲昵。
昭云泽也紧紧抱住她，心中喜不自禁。这一路的亲密是他从未敢奢望的，以往她于他而言像是天边的一抹云彩，看似咫尺之遥却几乎连衣衫都触不到。此刻她柔软的身体靠在他怀里，她的娇笑和发间若有似无的幽兰香让他几乎产生错觉，他完全拥有了她。
可他，毕竟不是。
“陛下要不要下船去庙会看看，方才我看见沈公子他们都去了，十分热闹……”
赵锦在他唇上伸指一点：“庙会有什么好看，朕此刻怀中正拥着楚地最美的宝物，哪里还有余光可以分给其他。”
未来及收回的舌尖触上她微凉的指尖，昭云泽愣了一瞬，脸上微微发烫，她却将他推开一小段距离，他有些不知所措，她笑了一下将粉唇凑到他耳边，
“其实……你不穿衣服的时候抱着更舒服……”
湿热缠绵的呼吸顺着发丝蔓延，他霎时红了脸，想到二人亲热时的场景，羞涩地将脸埋进她颈间秀发里。她的手已经落在他腰间，灵巧地解开衣带。
“陛下……”他更加羞涩，当下窗门大开，遥遥可见船上守卫黑甲执矛而立。
湖风卷起水雾随着她的葇荑一同侵占身体，引得他阵阵颤栗。更难为情的是，除了乍然的凉有些难以适应，他内心深处一点抵触也没有反而隐隐喜欢这样的刺激，从羞耻中品尝到别样的愉悦。
赵锦被他这一声叫得骨头都酥了，他光溜溜的身体又白又嫩，像是池塘里暴雨冲刷过后的藕节，手掌下的身体越来越滚烫，她的心也跟着焦灼起来，迫不及待剥开碍事的衣裳，采撷一片洁白无瑕。
鱼龙潜跃，鸿雁长飞，夜色又浓了一层，遮去皎洁的月光。
角落里传来一阵窸窣的动静，在一片浓烈忘情的吟声中微不可闻，但赵锦还是捕捉到了，渐渐停下了动作。
“昏君。”黑暗中有个极轻的声音，像幽魂一样带着怨毒。
这下昭云泽也听见了，满腹热情被当头浇灭，身体一僵，“陛下，有人……”
“嘘！别出声！”赵锦按住他的唇，侧耳倾听靠近的脚步声。
二十步，十步，五步，那个比幽魂还快的速度顷刻已至眼前，她抱着昭云泽往旁边滚了一圈，韩商羽如疾风骤雨袭来挡在她身前，与刺客打斗着，双双飞出窗外。
越来越多短兵相接的铿锵声响起，船上守卫接连受到刺客袭击。
“扑通！扑通！”是重物沉入水里的声音，血色映着远处岸上的火光，绚丽至极。
昭云泽惊魂未定，身子被破门而入的冷风一吹止不住颤抖，压在身上的人一动不动只是捂着他的嘴巴，直到外面安静下来才起身拿了一件衣服披在他身上，吩咐他待在原地。
“陛下小心！”他来不及提醒外面状况不明未知胜负，赵锦已经踏出船舱，他只好边穿衣服边快步跟在后面。
一出门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方才还是空荡荡的船首站满了持刀甲兵，连早先说要去庙会的沈修远和在房间休息的屈步蘅也在，一名黑衣刺客被捉拿在地。
手脚麻利的侍卫在前面一路抹去甲板上血迹，赵锦脚不沾尘地走到刺客面前，心情极好。
“阿贤，好久不见啊。”
眼前人正是在雍城被埋如死人堆的柳贤，命运再一次落入相同轨道，她依旧光鲜亮丽运筹帷幄，而他又一次被她踩在脚下血污染了玉容。
“昏君！”柳贤恶狠狠地瞪着她，完全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
赵锦眼皮微敛：“你凭什么骂朕昏君，朕哪里昏庸了？反倒你，是不折不扣的逆臣。”
柳贤瞥见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昭云泽，此刻仍是一张红扑扑的小脸，水润的眼眸和凌乱的鬓发，无一不暴露了一场激烈的战况，想到刚才眼前旖旎的画面，他胃里忍不住一阵恶心。
“荒淫无度！”他用四个字总结了对于她的厌恶。
赵锦看着他脸上的丰富变化，扑哧一笑：“就这？朕还当自己犯了多严重的罪行呢，云卿是朕的人，朕和他共赴巫山云雨之乐有何不可？不和他难道和你？”
她毫不避讳地说出这句话，周围静默了一瞬，昭云泽揪着袖口脸红地垂下头，沈修远尴尬咳了一声，屈步蘅也移开视线。
柳贤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气结，半天又骂了一句：“不知廉耻！”
“阿贤，你这副模样是吃醋了吗，你不会是因为爱而不得才心生愤懑要杀了朕吧。”赵锦抚着他如玉的脸庞，心中不由惊叹，这人真是长了一副好皮囊。
这副精致的容颜简直是上苍鬼斧神工的雕琢，挑不出一丝瑕疵，唯有嘴角缓缓淌下的那抹血迹，是泄露天机的踪迹，却在无意中为他的盈盈弱质添了一层肃杀，美得惊天动地。
纵然她阅人无数身边美人云集，还是忍不住心动了一下。更神奇的是，他脸上被她无意划下的那道刀痕也消失不见，一点痕迹没留下。
“要杀便杀，不必装模作样戏弄我。”柳贤向后一仰，沉着脸躲开。
赵锦见他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高傲模样，心中冷哼，一个曾经靠着容貌和魅惑来勾引她的人，这会子装什么贞洁烈夫呢？
“你果真为此怨愤，不如朕今晚大发慈悲宠幸你一次，让你得偿所愿~”她故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声道，然后一脚把他踢给身后侍卫。
柳贤刚被侍卫拖起来，听闻此言脚下一软又摔回去：“你，你，你……”
“你不必心急，朕很快就来哦。”赵锦握住他伸出的纤纤玉手，后者眼睛像铜铃一样瞪着她，脸上一阵赛过一阵红，噗地呕出一口鲜血，两眼一黑气昏过去。
……
侍卫有序退去，赵锦看了一眼屈步蘅，后者会意，随着她一路走至船头。
“恭喜陛下擒得反贼。”
赵锦神色不虞：“这话说的早了，柳贤无足轻重，关键的人物还没出场。”
从知道和扶风氏有关联之后，她就展开了深入调查，果不其然扶风氏家主当年有一个没入族谱的外姓之子，按辈分是高阳王妃的异母弟。
柳昱，这个人并非寂寂无名之辈，就算没有家族的荫辉，在经商的行业也做得风生水起。
并且隐藏的很好……如果没有屈步蘅提供的线索，她可能很难发现遥远的他乡还隐藏着和多年前谋乱相关的人。
“朕想不明白一件事，你为什么要告诉朕。”赵锦看着身侧比自己年长的女子，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面容，心中疑惑难消。
屈步蘅垂首道：“臣是陛下的臣子，为陛下尽忠是臣的本分。”
赵锦不由嗤笑：“不是真心话。”
屈步蘅道：“在陛下面前搏一桩功劳，对臣是好事，陛下必定不会亏待臣。”
赵锦摇头：“不全是。”
谋逆这种事敏感且千丝万缕，柳昱在南楚待了二三十年，甚至早在扶风氏灭亡之前已经在了，那个时候他做什么？如果是阴刻一点的君主，只会抓了柳昱后将屈氏一同灭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屈步蘅拿这件事向她投诚，乍看是一份大礼，实则于己是一个惊雷。
“陛下在怀疑臣？”屈步蘅微微抬眼，眸中一片清冷宁静和隐匿的倔强，最终还在她沉默无声的注视下败了阵，“臣确实有私心，想借陛下的手报一桩私仇。”
“哦？”这下更加出乎意料了。
屈步蘅苦涩一笑，转向凉风习习的湖面，长风吹散云层，月亮重新垂下倒影，赵锦在她的侧脸上看到多种复杂的情绪，恨，悲伤，落寞……
“这世间给予女子的道路并不多。能够像陛下这样出身尊贵，被众人捧在手心里呵护，所行路上坦荡无阻，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幸运。”
她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声音比掠过湖面的清风还要凉，赵锦疑惑的同时忍不住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能让一个出身高贵手掌大权的女君生出这样自怨自艾的心境，纵然比上不足，屈步蘅也是当今天下屈指可数的权贵女子了。
“柳昱……”屈步蘅启唇念出这个许久不曾唤过的名字，一时有些陌生，“陛下可知此人都做过什么，他以商贾之名实行□□之事，对楚地各家君主极尽谄媚贿赂，奉送美貌歌姬和财宝，我父君就是因此沦丧，将屈氏一族的辉煌尽数断送。”
还有……她咬牙切齿，眼前仿佛再次看到那两具交缠的身躯。年幼的她一路穿过水殿来到寝宫，却在轻纱摇曳的床上看到震惊的一幕，那个常和父君一起饮酒作乐的年轻公子此刻正压在母妃身上，而她一向端庄严肃的母妃也在他身下放荡地娇笑……
关于上代屈氏家主的事赵锦有所耳闻，不免略有惋惜，同为女子，屈步蘅的处境比她要艰难许多。只是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别的人。
“你说的和柳贤容貌相似的女子就是柳昱送入嘉橘园中的歌姬？”
“是的。”屈步蘅听见她的声音回过神，理了理思绪，“那个女子是所有歌姬中最漂亮的一个，也深受柳昱的喜爱，所以臣才有些印象。”
赵锦默然不语，心中想到何沅，如果柳贤真的与他有血缘关系，那这名女子极有可能也是他的母亲。不管她是否还活着，只怕都会让他失望。
……
何沅是她满心呵护的夫君，她最怕见他蹙眉的模样，舍不得他有一点难过，不过其他人就没这种待遇了。
“哗！”一杯茶水当头浇下，昏迷的柳贤痛苦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他最不想看到的脸，笑眼眯眯地望着他。
“阿贤，你我相识这么久，朕对你的家世可是一点不了解呢，不如你来说说。”赵锦拖了一把椅子，在他对面悠哉悠哉坐下。
柳贤：“……”
“不说话？是不是没睡醒呀，朕再帮你清醒清醒。”她一伸手，旁边韩商羽立马又递过来一杯水。
柳贤脸色一变：“你到底想怎样！”
他一出声赵锦就笑了，把杯子凑到唇边小啜了一口，放下，
“这就对了嘛，你主动开口朕也能省些力气，继续说，你要是不知道从何开口朕给你起个头，那块和予安一模一样的玉是从哪来的。”
“呵……原来你是想问这个……”柳贤轻蔑一笑，“旁人给的，让我装作是你那个愚蠢夫君的弟弟，没想到他真的信了，这个回答你可满意？”
赵锦撑起脸颊：“也就是说你是假的咯，你和予安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是，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一点也不想和他有关系！”
“这样啊……可是你这张脸还和他如此相似，不如朕帮你毁了省得你照镜子时心烦。”赵锦拔出腰上金刀，将银白的刀刃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不准再碰我的脸！”柳贤极力向后躲去，眼中一片慌乱，看她像看疯子一样。
赵锦乐不可支，想不到他原来这么在意容貌，还高傲得很脾气又倔，一点不懂得迁就体贴人，倒像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怪不得占着天生的优势使个美人计都会失败。
“好吧，朕再问一个问题，给你这块玉的人现在在哪儿，跟你什么关系？”
柳贤眼皮动了动，看了她一阵儿，垂眸道：“何必再问，你想帮他打听的那个人，早就死了。”
赵锦一怔，金刀从手中滑落。
“啊——”
一道凄惨的声音传来，她低头一看，那把金光璀璨的刀柄直挺挺立在柳贤的大腿上，刀尖已没入肉里。
赵锦：“……”这一下真的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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