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入宫
本次共有十五人入选，分三批入宫，我是最后一批。九月二十二日，宫中的大队人马便来了，有执礼大臣，和一群太监宫女浩浩荡荡地执着仪仗来迎我入宫，虽说只是宫嫔进宫，排场仍是极尽铺张。别院僻静，没有几个街坊邻里来看热闹，因此我悄悄掀开一点轿帘便看到了萧家兄妹二人。
萧晏晏被萧屹临抱在怀里，眼泪汪汪地看着我这辆轿子，萧屹临眉头紧锁，浑身上下没有一丝高兴的情绪，突然，他嘴角弯起来，眼神澄澈，一如当年在承恩寺外看我时一样，干净又真挚。
我猛地把轿帘放下，泪水如雨般滑落下来，轿子摇摇晃晃地朝皇宫走去，这次，终于轮到他送我。
只是，从此萧郎是路人……
吉时一到，我在执礼大臣的引导下搀着宫女的手下轿。轿子停在了贞顺门外，因是偏妃，不是正宫皇后，只能从偏门进。
下了轿便见着眉庄，不多时甄嬛也来了，因顾着规矩不能说话，只是微笑示意。
这一路上我的心一会被抛在空中，一会被砸在地上，一会又被人揉捏成团，一刻都不得安稳，如今见了她们两人，倒是宽慰了许多。
今日天气极好，碧空如洗，从贞顺门外看紫奥城的后宫，尽是红墙绿瓦，飞檐翘角，阳光下的琉璃瓦金碧辉煌，晃得人睁不开眼睛，这宫城当真是富丽堂皇极了，怪不得人人都想往里挤。
跟着宫人穿过几条巷道，过了几道宫门，终于到了我的居所——长杨宫。
一进去是个宽敞的庭院，院子里摆放了几盆开的鲜艳的花卉，宫门正对着的屋子的牌匾上用行书写着『景春殿』三个字，字刚劲有力又不失圆润，东、西配殿的匾额应当是同一人书写的，分别是『绛雪轩』和『明瑟居』，引路太监将我引入了明瑟居。
明瑟居是个一进的院落，进门是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放了两株开得正盛的桂花，花香非常浓郁。小公公跟我说这是禺州桂花，皇后特意吩咐移栽的，宫中新进贵人，所居宫室多种桂花，以示新贵入主，内宫吉庆。
我点了点头，说了句感恩皇后的话。不过我素来不喜欢桂花、栀子此类香气浓重的花，腻得人头昏，心里头盘算着找个什么由头把这两株给挪走。
引路太监将我送到，又得了一锭银子后喜笑颜开地退下了。明瑟居正间放了一张方桌，桌上摆放了一套通体洁白的茶具，两边分别放了一把花梨木椅，后面是一扇绣着莲花的雕花刺绣屏风。
我在右位坐下，青棠站在我右侧，并给我倒了杯茶，萧府另送来的侍婢月见立在我左侧。萧府送人来的时候还捎了一封萧夫人的信，信中字迹却是萧屹临的，他说了月见的身世，并有一张卖身契。
那几日我与月见相处，时时留意观察，见她性情果如萧屹临所说，虽心直口快，但忠实机敏，便将她一并带入宫中。
因我不是一宫主位，服侍的人不多，所以并无首领太监和首领宫女。那几名宫女依次跪下向我请安，并一一报名。
“奴婢宝鹃参见安选侍，愿小主如意吉祥。”
“奴婢宝鹊参见安选侍，愿小主如意吉祥。”
“奴婢宝莺参见安选侍，愿小主如意吉祥。”
“奴婢鸢羽儿参见安选侍，愿小主如意吉祥。”
宝鹃瞧着有十五岁左右，宝鹊要小一点，能做到杂活，另两个太小了，指望不上他们干什么，也就浇浇花罢。
如今的第一要事是把她们的事务安排下去，如此想着，我端了茶，将盖碗轻轻拨了拨，笑道:“都起来吧。”她们依言谢恩，站起来后都低眉顺眼地站着。
我喝了口茶，又道:“我瞧着院子里种了许多花草，宝莺、鸢羽儿你二人便负责照料那些花草，东暖阁和正间的洒扫交由宝鹃和宝鹊。”
四人齐道:“是。”
“只要你们好好办差，一心待我，我自然也会厚待你们。我只提醒一句，没有哪一个主子会任用卖主求荣的奴才，你们自己想想清楚。”
四名宫女恭恭敬敬地道:“奴婢必定一心一意侍奉小主，绝不敢有二心。”
我笑了笑，道:“赏”。
青棠和月见便将早已准备好的银子分赏下去，几人诺诺谢恩。
宝鹃是几人中最大的，也是最晓事的，扶着我在屋子里转了一趟。两边暖阁分别由两扇绣花屏风隔着，东暖阁是皇帝驾幸时休息的地方，西暖阁是我平日休息的地方，寝殿则是在明瑟居后堂。
后堂由可折合的四扇屏风隔断成正次两间，屏风上分别绣着“梅、兰、竹、菊”四君子，寝殿内一应陈设都颇和我心，次间的小塌和主间的帷帐都是淡青色。
青棠将我扶到小塌上，宝鹃立在一旁，恭敬道:“小主要不先吃点东西，小憩一会儿，稍后还要去晋见韵嫔。”
我嗯了一声，揉了揉被桂花熏晕的脑袋，月见便下去准备吃食，青棠在一旁执扇为我纳凉。宝鹃又道:“韵嫔住在景春殿，长杨宫没有主位，韵嫔位份最高，由她暂理宫内事务。绛雪轩住着的是七日前进宫的魏良媛。”
我道:“辛苦你了。先下去吧，这里有青棠就够了。”
宝鹃依言退下，等她出去后我便脱了鞋躺在小塌上，不一会儿便睡过去了。
还在睡梦中，青棠便将我喊起来，闷头喝了碗微凉的绿豆粥，才清醒了些。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带着青棠前往景春殿参见韵嫔，月见则留下带着那四个处理琐事。
韵嫔容貌尚可，胜在身姿曼妙。我到时她正懒懒地靠在软榻上，细腰柔然，领口处显露出傲人的风姿。
一见我来，她便直起身子，笑道:“这便是安妹妹吧？”
我随即屈膝向她请安:“选侍安氏参见韵嫔娘娘。”
韵嫔笑道:“快请坐。怜春，奉茶。”
我在圆凳上坐下，道:“妹妹将将入宫，琐事繁多，现在才来晋见姐姐，姐姐莫要见怪。”
韵嫔道:“怎会。”
青棠将准备好的一支并蒂海棠步摇奉上去，我又道:“这是妹妹的一点心意，今后同住一宫，必然有很多事情要叨扰姐姐，还望姐姐不要嫌妹妹麻烦。”
韵嫔让宫女接下，脸上笑意更盛，道:“只怕妹妹到时不嫌我愚笨就好。”
又互相奉承了一会儿，我便告辞了。在此期间，魏良人并未到来，想是前几天已经来过了，但我却还是要去见她的，毕竟她位份比我高一些，总不能让人觉着我目无尊卑。
回到明瑟居，月见已经把我带来的东西规整入库了，宝鹃四人也将屋子和院子打扫了一遍，只余寝殿尚未收拾，我叫青棠去整理，自己则换了身衣裳，到西暖阁歇息。月见将我带来的书放在此间的一个花梨木雕漆立柜里，整整齐齐的三排，让人很是舒畅。
我随意抽了一本来看，不知何时便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点起了灯笼。屋里没有人，我唤了声“青棠”，来人却是月见。
“青棠呢？”我一边挽发一边问。
月见将我那件绣花大袖外衫挂好，道:“她在厨房呢，说是要做酱猪肘。”
“正好，我刚刚梦见别人吃大猪肘，可给我馋坏了。”
月见闻言，捂嘴笑道:“我还以为小主梦见大珠子了，原来是大猪肘。”
“我梦呓了”
“是呢，一直在念大珠子，谁抢了我的大珠子。”说着又自己笑起来。
我这才知她是在骗我，便伸手去挠她痒痒，挠得她连连告饶才罢。
等我俩收拾好，青棠也端着一只成色极漂亮的肘子进来了，宝鹃和宝鹊各端着三个菜跟在后头，摆了满满一桌，宫里的第一顿饭倒还丰盛。
除了猪肘，每个菜我只尝了几口，瞧着剩下那么多菜，倒了也是浪费，便让她们把饭菜端下去吃了。
晚间一点，我便去了绛雪轩，魏良媛正在暖阁里看书。她一手拿书，一手放在大腿上，大马金刀地坐着，见我来便让我坐到软榻的另一边，我先见过她才坐下，丫鬟很快便奉上茶来。
魏良媛放下书，上下看了我一会儿，笑道:“安妹妹果然清丽脱俗。”
我不知道她何出此言，又不便发问，便道:“良媛谬赞了，良媛才是昳丽非常。”
我这话并非作假，魏良媛五官秾艳，眉目间又略带英气，身形修长。
魏良媛闻言笑了一会儿，道:“多谢你啊，我那些兄弟姊妹都说我长得像男人，从来没有人夸过我好看。”
她纵然坐着，看起来也确实要比一般的女子高许多，我道:“他人诋毁的恰恰是他们自己没有的东西，况且若姐姐不好看，陛下又怎会选中姐姐入宫呢？”
魏良媛闻言若有所思，片刻后拍掌一笑，道:“你说得对！”
我愣了一下，心道:魏良媛果真有男子风范。
魏良媛颇为有趣，谈话间我发现她似乎是爱看兵书，说的也尽是些打打杀杀的，若她是男子，必然要上阵杀敌的。
只可惜，却也只能被圈在这抬眼只有墙的方寸之地。
等我回到自己的居所时，天已经全黑了，我与魏良媛竟说了如此之久的话。沐浴过后，我躺在床上便睡着了。
这第一日算是平静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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