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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民心水覆舟


  “饶是他费尽心思笼络了那帮难民的心又有何用?大厦将倾,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力挽狂澜。”
  城外的山崖上,青袍猎猎,男子眼眸里有一闪而过的阴鸷。
  顺着他的目光望下去,是一片黑漆漆的废墟,以及一群悲愤交加的难民。
  他们个个赤红了双目,或满眼怒火,或满面泪水,就那样将中间的人团团围住,被围住的人是前两日还给他们分发粮食的捕快,亦有匆匆赶来,前一刻还深受他们爱戴的定州太守,白慕辞。
  “狗官!不想接纳我们便暗下杀手,简直卑鄙!”
  “他奶奶的狗官,竟然如此丧尽天良,还想把我们活活烧死!狗日的官府,你们都不得好死!”
  “来啊,我们一块儿杀了这个狗官,为我们死去的亲人报仇啊......”
  到处都是无休止的谩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甚至有些污糟的词,是他自出生起到现在,从未听过的。
  白慕辞转头,环视着这些人。这些他多日无眠,绞尽脑汁想办法想要保下来的大晟子民。
  他生平第一次感到茫然。
  “你们这群人都眼瞎了吗?没看见我们大人拼命帮你们灭火吗?这火不是我们放的!”李捕头义愤填膺的喊道,可难民们丝毫不理他,仍旧咒骂着。
  “你们这是见烧不死我们,才装腔作势想要继续哄骗我们罢了,休想让我们再上当,呸!去你丫的......”
  一个百姓朝李捕头啐了一口,气的李捕头立马抽刀,准备用武力镇压这些已然听不进话的暴民,却被一双凉到骨子里的手拦住。
  李捕头立刻回头,有些不赞同道:“大人......”
  难民们见这些捕快动了刀,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是个个都瞪着眼睛将他们盯着。
  这样愤怒又恐惧的眼神,他很不喜欢。
  白慕辞伸手,示意捕快们将刀剑收起。
  束发的冠不知何时掉落,有几缕发丝凌乱的贴在脸边,身上的官服上沾了一大片水渍,应是方才救火时不慎泼上去的。
  白慕辞形容是前所未有的狼狈,此刻他的心也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但他仍旧尽量维持着自己面上的冷静,望着难民们沉声道。
  “火不是我们放的,但是本官一定会查明真相,给你们一个交待。
  另外,我尽快安排新的住所给......”
  “放屁,谁要你的交待?你这狗官,还我阿娘!”
  一个稚嫩的童声十分突兀的打断了白慕辞,仿佛铁桶里放炮仗,乍然响起,也重新点燃了难民们愤怒的情绪,然后,各种质问与诘责,连同喊打喊杀的声音纷至沓来,像鞭炮般劈里啪啦地响彻天地。
  “就是,你这狗官的话不可信!若不是你,谁能在你官府人的巡视之下点起这么大的火!”
  “大伙儿别理他的话,杀了他,冲进城去,定州可是江南最大的粮仓,那样咱们大伙儿才有活路。”
  “对,杀进去......”
  群情激愤,恨意如潮水般向中间的人涌来。
  大家仿若发了狂的野兽般不管不顾,直接无视了李捕头他们拔出来的刀,疯狂的冲向被捕快护在中间的白慕辞。
  但那些捕快仍然有所顾忌,不敢真用刀,怕伤及性命,只能勉力挡住或躲开难民们挥过来的锄头,渐渐的,大家的体力开始不支,但依旧拼尽全力将白慕辞护在身后。
  白慕辞看着眼前的乱斗,死死的皱着眉,浑身上下僵硬且笔直地站着,只一双眼眸里藏着些无措。
  终于,有个捕快被打倒在地,原本护卫着白慕辞的包围圈立即有了缺口,有人手疾眼快的将白慕辞拉了出来,一拳头便向他挥去......
  即便昨晚城外的火烧毁了整个难民营,城内却好像没有收到消息一般,依旧安稳的奔波于生计。
  成影找到肖柒的时候,她正捏着一块儿水蓝色的料子,同成枫讨论着什么。
  看到来人,肖柒眼眸里一半惊讶一半惊喜。
  “阿影?你怎得跑出来了,能下地啦?”
  还未等成影说话,肖柒便连忙将他拉过去,献宝似的捧起手中的料子来给他看。
  “瞧瞧我给成璟哥哥选的料子,好看吧?
  年关了,我琢磨着只给他寄回去一封家书不太好,怎么也得送些礼物,我准备给他和玥玥一人做一身衣服......”
  “小姐,城外难民营失火了。”成影语气急促,连称呼都忘了改。
  “据说难民已经将城门围住,方才白大人刚刚赶过去,属下怕事有蹊跷,故此前来寻小姐。”
  “怎么会失火?”肖柒神色陡然慌乱,周围的人闻声纷纷朝她看过来,肖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闹市,她只能压低声音问。
  “现在情况怎么样?可有伤亡?”
  成影摇摇头,“没有,我刚得了消息便跑出来了,想来,白大人应当正带着官府的人在城外救火。”
  听到衙门已经去救火,肖柒才慢慢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这件事情。
  前几日刚刚建起来的难民营,前日刚刚分发的冬衣和粮食,白慕辞刚刚安抚好的难民。
  在这样紧要的关头,为何城外会突然火起?
  “我记得,城外的难民营每日都会有巡逻和值班的官府中人。”成枫提醒道。
  “不错,既然有人巡逻,怎么还会失火?”肖柒眼底尽是疑惑,“虽说这冬日天干物燥,但城外的难民营建在空地上,周遭也没有干草之类的可燃物,即便有火也应当不能成势,但既然来通报子安,想必火势必然不小,甚至到了不可控的地步。”
  成影回想起方才那小厮慌乱的样子,看起来事态的确比较严重。
  “小姐可要出城去看看情况?”成影深知肖柒脾性,知道她必然会担忧城外难民的情况,所以做好了在城外慌乱之中保护她的心理准备,而成枫却显然不认同他的话。
  “柒柒小姐,城外危险,少爷不会允许你涉险的。”
  “有咱们俩护着,小姐不会有事。”成影拍了拍成枫的肩,示意他不要担心,成枫立刻转头给了他一个白眼儿。
  “你闭嘴。”
  真是天天净干一些不叫人省心的事儿。
  他已经违背少爷的话任由柒柒小姐留在定州了,若是再由着这俩人往险境之中跑,来日等着他的不定是少爷怎样的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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