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摧折 “牧将军送您的东西,奴婢还能给……
陆齐光一语成谶, 二人就此温存月下。
除了对方,再入怀的唯有静寂。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话。
直到宫宴即将结束、打更声远远传来,牧怀之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怀中的小姑娘。
所幸是,自女官离去后, 太液池始终无人到访, 牧怀之得以将陆齐光送到锦玉步道附近, 让她先走, 自己则背手等在原地,目送她离去。
眼看着陆齐光消失于视野之中, 牧怀之猛地懈下了全身的劲儿。
他全然没了先前的端方与沉稳,像个终于讨着糖的孩童,满心满眼都是呼之欲出的欣喜, 历来冷峭的眉梢止不住地上翘。
牧怀之闭眼,伸出一只手,按上自己的心口,感受着那擂鼓似的、轻轻锤击手掌的心跳。
他深吸一口气,尚能闻到陆齐光的发香。
幸福来得太突然。
今日难不成是他的生辰才对?
倾心于陆齐光的这两年,牧怀之早已将她一颦一笑深深镌刻眸中,若看见她被旁人围着, 便恨不得将她所有的追求者千刀万剐。
而在今日,陆齐光终于亲口对他说——她心里有了他。
听到这话时,牧怀之恨不得直接把陆齐光扛在肩上, 绕着宴殿跑三圈, 向所有宾客宣示主权。只是, 陆齐光到底是大梁的公主,他在乎她的名声,也尊重她的感受。
既然殿下说, 往后机会要看他表现,那他定然会好好表现。
无非就是现在暂时寂寞如雪罢了,他忍。
两年多的时间都忍过来了,难道还急这一时吗?
-
离开太液池后,陆齐光先去明珠配殿寻了一件纱罗衫,披在身上。
原先那件大袖衫被石栏钩坏之后,她便随手将它揉成一团、草草丢弃,幸好当时的女官们没发现,要不然准要闹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传闻。
她返回宴殿时,行酒将将终末。
牧怀之倒是比她动作快,已然返回席间。
陆齐光环视一圈,发现除了皇后之外,其余嫔妃与皇嗣均已离开,似乎还少了一些宾客、多了几张之前没见过的生面孔。席间剩余之人,或是醉倒,或是神色晦暗。
梁帝仍坐主位,手执酒杯,只浅浅小酌一口,头也未抬。
陆齐光按下心中疑惑,只回到席上,静待谢宴。
只是,礼部的刘尚书迟迟不见踪影,反倒是礼部侍郎操持着,给生辰宴收了尾。
陆齐光见状,心下已有推测——约是方才定远侯的事确实震怒龙威,梁帝又不愿扫了她的兴,才趁着她不在席间时,将账簿中的列席者悄无声息地带走了。
如此来看,定远侯府已再无翻身的可能。
至于晁鸿祯本人如何处置,还需经三司推事,才可盖棺定论。
心头大患除去其一,陆齐光长舒一口气。
连着两月,她都在为铲除定远侯府而筹谋奔走。如今初见成果,前一世被人掠夺的宫廷内库、惨遭焚烧的紫兰殿都保住了,她终于能睡个安稳的好觉。
按照规矩,凡是立府的公主,生辰当日都要回宫留宿,以感念帝后养育之恩。
虽然大梁只有陆齐光一位立府的公主,但规矩毕竟坏不得。
于是,陆齐光按部就班地谢了宴,在宾客们的跪拜中,携元宝乘上轿辇,返回紫兰殿。
-
轿辇仍在宫道上,离紫兰殿还有一小段路,便被陆齐光叫停了。
她心情尚可,瞧着今夜月色不错,索性走下轿辇,同散步回去。
元宝凭借琴曲在宴上一鸣惊人,又被陆齐光推去给权贵家眷们讲解画眉的诀窍,在席间自然少不了喝酒,眼下也晕晕乎乎,跟在陆齐光身后,走得歪歪扭扭。
陆齐光不急不恼,只放缓步伐,享受此刻难得的宁静。
晁鸿祯已经落网,下一个要收拾的恶徒就是状元居正卿。
如果一切都与她前世经历如出一辙,则约莫一个月后,居正卿将在殿试上会横空出世、一举夺魁,而她也会在琼林宴间与居正卿相识,自此受他追求。
眼下她还不知道居正卿人在哪儿呢,也算得了个休息的空闲,不至于跟打车轮战似地连轴转。
陆齐光摇摇头,不再去想那些烦人的扰心事,只放空思绪,踏着月光徐徐漫步,逐渐接近了紫兰殿。
一抹小小的白色身影映入眼帘。
不大点的小少年就站在殿门口,抱着双臂,抻长脖颈,翘首以盼。
陆齐光定睛一瞧,顿生惊讶:陆白石怎么来了?
她顾不得拉上晕晕乎乎的元宝,自己先提起裙,边跑边唤:“白石!”
“二姐!”陆白石顺着声音望过来,像儿时蹒跚学步那样,向陆齐光张开双臂。
陆齐光来到陆白石面前,顺势半拥住小少年,发现他穿着就寝时的单衣,不由眉间一皱:“你怎么穿成这样就过来了,观云殿的女官没跟着你?”
“我、我是偷偷跑出来的。”陆白石嗫嚅,神色怯怯,低眸轻声答道,“我好久没见到二姐,十分想念,二姐会怪我吗?”
“我怎会怪你?”陆齐光哭笑不得。
她曲指弹了弹陆白石的前额:“你想念我,遣人同我说一声便是,我自然会去找你的。”
正说话间,慢悠悠的元宝赶上来了,瞧见陆白石,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陆齐光将元宝拉到身旁,一壁轻轻拍了拍二人的背脊,一壁吩咐道:“元宝,你带白石到我榻上去睡,观云殿那边,我再遣人去说说。”
陆白石听见这话,终于安下心来,跟着元宝进了紫兰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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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陆齐光遣人去观云殿打点、回到紫兰殿,陆白石已在榻上躺好了。
他确实累了,眼皮耷拉着,几乎要粘连在一起,却仍上挑眉毛,强撑着精神等她。
陆齐光坐到榻边,为他掖好被子:“这样困了,还非要等着。”
“白石有事想问二姐。”陆白石吃力地眨了一下眼睛,稚嫩的小手按上陆齐光的手背,“张女使说,公主立府了,就要出降了。二姐……你要出降了吗?”
没料到陆白石会提及婚姻大事,陆齐光神色一讶。
同一日之间,不论是帝后,还是面前的幼弟,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她的婚事——甚至她自己都还没考虑过,家人们反倒先为她张罗起来了。
“暂时不要。”宽慰似地,她拍了拍陆白石,“你怎会突然同张女使说起这个?”
陆白石浅浅地舒了一口气,眉头却慢慢皱起来。
“原先,我是不想你出降的。”他捏了捏掌中陆齐光的手,像是为了确认她的存在,“你出宫后的前几天,我一直没睡好觉,总想着你何时会回来……”
陆齐光听着,眉眼越发温柔,轻声道:“现在呢?”
“现在,我觉着,若你同牧将军成了婚,也是好的。”陆白石抽开手,揉了揉眼睛,“牧将军待我也好,要是你出降了,他应当也不会不准我去看你……”
听陆白石提及牧怀之,陆齐光手指下意识收紧,听着听着,却发现陆白石的真正原因是想缠着她,又扑哧笑了出来。
“白石,你当记住一点。”她不存力道地捏了捏陆白石的脸颊,“不管未来我嫁给谁,你都随时能来看我。你是皇子,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没人能拦住你。”
“真的?”陆白石翻了翻身,侧躺着,面朝陆齐光,“那、那你……心悦牧将军吗?他待我好,待你、他待你……”
他的话很细碎,呼吸越发清浅:“应当……”
“应当也不会……”陆白石慢慢合上了眼,“他待你……”
陆齐光望着将将入眠的幼弟,没有再说话。
她挪动身体,为他将紫兰殿内的半丛烛光挡在身后,视线静默着,注视男孩的睡颜。
直到陆白石的呼吸声趋于平稳,她才回身,吹灭了最后燃着的蜡烛。
月光透过窗棂,洒落殿内。
在黑暗中,陆齐光轻声:“牧怀之他……待我很好很好。”
-
次日天刚亮,陆白石就被观云殿的女官接走了。
因为陆白石在榻上睡着,陆齐光只好在美人榻上捱了一宿。她本就认床,自榻上起身时,只觉腰酸背痛、肩颈发麻,骨头都好似错位。
她周身不爽利,起来时,连着哎呦了好几声,惊得元宝赶忙跑进殿来。
“殿下,您受累了。”元宝一脸心疼地搀扶着陆齐光,“皇子殿下昨日来得突然,时辰又晚,来不及再备榻。”
“不打紧。”陆齐光扶着腰,摆摆手,咬紧牙根环视一圈,“东西呢?”
元宝立刻会意:陆齐光是在说昨日的贺礼——宾客所献上的所有生辰礼,都会在生辰次日,经由内侍整理后,被送往陆齐光的寝殿。
她还知道,陆齐光心心念念的,并非是旁人的贺礼,而是牧怀之送的那把木梳。
“早就给您专程挑拣出来,放在妆案上啦。”元宝笑逐颜开,“牧将军送您的东西,奴婢还能给您折了不成?”
陆齐光面颊一红,回嘴道:“就你会说!”
在元宝的搀扶下,陆齐光走到案边。
昨日那只刻有牧怀之名字的木盒,果不其然就放在妆案之上。
一见木盒,昨夜与牧怀之的经历便涌上脑海,陆齐光莫名觉得羞赧。
她低下头去,伸手轻轻抚上木盒表面,指腹徐徐擦过“牧怀之”三字,目光一片温柔。
陆齐光旋动手腕,将木盒打开。
牙白色的锦缎仍躺在那儿,桃花织纹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那只紫檀木梳也在盒中。
与昨夜不同的是,它断成了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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