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骗局 不是这样的。(二更)……
连轴转了一整日, 陆齐光累得脑袋发昏。
长乐公主平素养尊处优,做什么事都有人伺候着,可这回,她不光去给青松先生打了酒, 还亲手抽了张主事两巴掌、逼问舞弊的详情。
方才牧怀之尚在身旁时, 陆齐光还没感觉到疲惫;可眼下与他分别, 她浑身都不爽利。
一回府, 她就请元宝备好热水、剥颗石榴,准备安安心心地沐浴休憩、吃点水果。
陆齐光还特意留心了大丫的动向, 见小姑娘重获笑颜、与二妞和三顺亲昵地玩闹在一起,就放心泰然地享受自我去了。
如今,各方调查都进展顺利, 落在陆齐光这头的麻烦事也算了结了。
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牧怀之那儿的好消息。
只是,牧怀之的准信还没来,一条传闻却先在上京城内不胫而走,道是省试中夺得会元的居小郎君对慧公主一见钟情,二人以文会友、情投意合。
陆齐光对此一无所知。
她只想自己反正是要守株待兔,索性就待在府中、哪儿也不去, 自然不曾听说这条传闻。
可陆齐光没听说,元宝听说了。
她记得陆齐光先前透露过居正卿的恶行,当即就火急火燎地跑来汇报。
陆齐光彼时正在煮茶, 听见这话, 又惊又气, 手一抖,滚烫的热水便洒了一桌,沿着几案的边缘淋漓而下, 险些溅在她的裙面上。
元宝见状,手忙脚乱地扯了条棉布,要将桌子擦拭干净。
陆齐光轻轻按住了元宝的手。
她缓声道:“这话是打哪儿听来的?”
纵使陆齐光刻意压着火,元宝也听得出她生气了,神色焦急而为难:“上京城内都传开了。街头巷尾、茶肆馆子……凡是有人气儿的地方,就都这样说。”
“我知道了。”陆齐光松了手。
她起身,风风火火地向外走:“我到长姐那儿去一趟。”
-
陆齐光坐在车厢内,紧紧绞着一方锦帕,频频掀帘,查看自己与慧公主府的距离。
不安在心头徘徊。
若这条传闻是真的,那就说明,居正卿转移目标、盯上了长姐,而长姐也受到了居正卿的蛊惑。
他如此轻易地换人下手,其原因不难理解:鹿鸣宴上,陆齐光摆明了对他没有意思,牧怀之又对陆齐光寸步不离地守护着,要想讨好陆齐光,几乎难于登天。
虽然居正卿看上去确实像个风流儒雅的君子,但陆玉英一向眼光苛刻,论其才学甚至不输男子,定然不会如此轻易地受到居正卿的蒙骗才对。
既然这样,究竟是为什么?
陆齐光太清楚居正卿的为人,也心知被他盯上的女子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她不敢赌,必须亲自向长姐确认这条传闻的虚实。
马车的轮子滚得飞快,几乎要擦出火来,很快就抵达了慧公主府。
陆齐光下了马车,急切地叩响大门,一见门缝开启,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直往府内钻。
“哎哎哎,长乐殿下——”小厮伸臂拦她,“慧殿下她这会儿不大方便!”
“你别挡路,我当真有要事找长姐!”陆齐光一把将小厮推开,在慧公主府里乱窜,急得声音都拔高三分,“耽误大事,这责任你担待得起吗?”
小厮闻言,不敢再拦,却也不好放任陆齐光胡来。
他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双手合十,低声哀求:“长乐殿下,您饶了小的吧。慧殿下不一会儿将要接待贵客,确实是不方便。”
陆齐光一听陆玉英稍后有客人,顿时警钟大作,急火攻心,抓住小厮的手臂:“什么贵客?你先告诉我,她要见谁?”
“何故如此喧哗?”
清冷的女声先人而至。
陆齐光循声望去,只见陆玉英自寝殿内缓缓走出。
好像当真是为了出席什么重要场合似的,一向以素净为基调的陆玉英,今日竟换上了新裁的锦缎大袖衫裙——用的布料还是陆齐光送给她的蜀锦。
陆齐光小跑过去,挽住了陆玉英:“长姐!”
陆玉英似乎已经适应了陆齐光亲昵的肢体触碰,没有推开那只挽住自己的手。
她给小厮使了个眼色,让对方退下,转而望向陆齐光:“发生什么事了,能让你如此不知礼数?”
“我……”
陆齐光嗫嚅。
当着陆玉英的面,她竟不敢说了,生怕从对方口中听到最坏的结果。
可事关紧急,必须得问。
陆齐光定定心,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今日我听人说起……长姐近来,与省试会元以文会友、情投意合,这是真的吗?”
陆玉英没有答话,默不作声地望着庭院内的碎石路。
可陆齐光亲眼看见,长姐的颊侧染上了一片不自然的绯红。
陆玉英再开口时,并没有直接回答陆齐光的问题:“原先我曾同你说过,有位无聊之人,常常往慧公主府送些诗句的拼剪。你可知那人是谁?”
陆齐光当然知道那人是谁。
除了关在镇国公府、日日拼字成诗的贺松,还能有谁?
但还没等陆齐光应答,陆玉英就垂眉低眸,娓娓续道。
“那人虽然无聊,倒也确实有那么几分才情。说我一点也不好奇,自然不可能。后来,有人接连三日登门拜访,亲自递来诗贴,我一看诗贴的辞藻与落笔,就知道他正是那送信的无聊人。”
“你说,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人,分明不曾见过我,声声句句却深入我心。”
“伯牙绝弦,知音难觅。”历来薄凉的陆玉英难得流露出几分柔情,“长乐,那人名唤居正卿,是本次省试的会元。他的名字,你应当听说过的。”
陆齐光没有应答。
她忽然感觉天旋地转,一颗心在胸膛里狂跳。
是了,陆齐光明白了。
是居正卿捡走了贺松被风吹走的手稿,抄取上面的诗句,送给陆玉英,才引起了这样的误会——拼字成诗的、书写手稿的,都是贺松一人,风格自然是相同的。
可这知音的美名却落到了居正卿的头上,连带着贺松对陆玉英的疼惜与钦慕都好似被他夺了走。
陆齐光的心间涌上一股悲愤。
“不,不是这样。”她摇头,慌乱地否认着陆玉英的描述,试图澄清此间的事实,“所有的诗稿,不论是拼字还是手写,都不是他写的。”
可言及此,她不能再往下说了。
能说什么呢?
说那些都是另一名陆玉英的爱慕者所写,被居正卿剽窃了?说那名爱慕者曾受居正卿的追杀,现在躲在镇国公府里见不得光?
人命关天,陆齐光不敢说,更怕陆玉英知道后拿着贺松的名字去问居正卿。
她夹在中间进退两难,一边是陆玉英的未来与幸福,另一边是贺松一家的安慰与性命。
她只能无力地摇头,反复否认道:“不是这样的,长姐,你信我。”
“居正卿道貌岸然,人面兽心,不光是毫无真才实学的草包,更是个心狠手辣的衣冠禽兽。为了他自己,他什么都可以抛弃、什么都能不要。长姐,你千万不能……”
陆齐光说不下去了,话语在喉间哽咽。
——千万不能相信居正卿的谎话,千万不能重蹈我的覆辙。
见陆齐光字句哽咽悲切,陆玉英的神情略微凝滞。
她沉默着,眉心拧出微淡的细褶,双眸闪过犹疑的弧光,眼神复杂,叫人并看不懂。
二人正僵持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殿下。”领着人的小厮为难地搓着手,“居会元到了。”
陆齐光的背脊莫名地刺疼了一下。
她抬起头,顺着说话声望过去,只见居正卿满面春风、笑意吟吟地站在小厮身后。
“慧殿下。”他向着陆玉英郑重而端正地行礼,眉宇间满是柔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末了,他好像才发现陆齐光,神色冷淡些许,疏离地道了一句:“长乐殿下。”
陆齐光没有回答。
陆玉英低眉:“请起。”
居正卿应声起身,见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地试探道:“二位殿下,可是居某来得不巧?若慧殿下有要事处理,居某改日再来拜访便是。”
陆齐光率先应了声:“不必,本宫马上就走,不妨碍你。”
“但在本宫离开之前,”她松开挽着陆玉英的手臂,走到居正卿面前,仰起头去看那道貌岸然的小人,“本宫有话要问你。”
她逼视着居正卿的双眼,音量仅容二人可听见,一字一句却咬牙切齿:“你处心积虑接近我长姐,到底是肖想她的地位,还是觊觎她的容貌?”
居正卿神色微讶,很快又流露出费解。
“长乐殿下,居某听不明白您的意思。”他应答的声音比陆齐光大上许多,足够让陆玉英听见,“居某虽然确实与您共赴鹿鸣宴,可居某对您别无他想。”
他望向陆玉英,眼眸微弯,笑意沉沉:“如今居某已心有所属,还望殿下不要强人所难。”
陆齐光的大脑一片空白。
居正卿的话好像一粒火星,飞往她心中堆积的柴草,瞬息之间,怒火燎原。
“啪!”
响亮的一记耳光。
陆齐光用这狠狠的一击,将居正卿打得踉跄着退去了几步。
“妖言惑众。”因为愤怒,她的身躯都在微微颤抖,字句也带着喘息,“长姐对我的性格秉性了如指掌,你休想挑拨我姐妹二人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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