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你真好意思跑到这男人堆里做饭？真是给我丢人现眼。咱家里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母亲朝她怒吼着。

        这时候，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纷纷指指点点。二哥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拉着母亲：“二婶，是我带她来的，她只是想挣些钱去读书。”

        母亲愤怒地甩开手，朝着二哥吼道：“我还没说你呢，二娃，你把你妹妹带到这里来，她能挣几个钱？那点钱能读啥书？以后跑到学校去，没吃没穿了，还不是回来找我要！”

        这时候，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了，大家仿佛听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

        李依不住地抽泣，二哥在那里唉声叹气。母亲拿起扫帚，往李依腿上拍，李依一只手抱着头，一只手护着自己的大腿，不住地抽泣。

        “住手！”一个声音响彻整个后院。

        李依循着声音望去，说话的人是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小男生，李依好像在哪里见过。

        大概一米六五的个子，剪着小平头，圆圆的脸蛋，有点奶气，穿着t血衫、运动短裤、双星牌运动鞋，胳肢窝下夹着一个篮球。

        李依想起来了，这是九八届三班的一个男生。

        李依的母亲停下了手中的拍打，放下了扫帚，没好气地说：“我管教我女儿，关你什么事？”

        “这是我家！你女儿考上了省重点，你还好意思在这里打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知道我们学校有多少人羡慕她吗？”

        说完，这个男生便拍着篮球走了。

        二哥这时拉着李依的母亲，道：“二婶，这是我们老板家的儿子，今年也参加了中考，我们老板拖了关系，才给他弄了个委培的名额，好像也是李依考上的那所中专。”

        李依的母亲拂开了二哥的手，转身对李依说：“晚上忙完后早点回家，商量下读书的事情。”

        李依还没回过神来，母亲拖着疲惫的步伐走了。

        做好晚饭后，李依便知会了二哥，自己先行回家了。

        刚到家门口，李依便看到母亲在门檐口切猪草。

        李依怯怯地叫了声“妈”。

        母亲没有应声，李依踏进了厨房，发现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饭。母亲居然提前做好了两菜一汤，里面有李依最喜欢吃的青椒肉丝。

        正在李依出神的时候，母亲发话了：“叫你弟弟来吃饭吧！”

        在饭桌上，李依不敢发出声音，桌上静得令人发紧。

        母亲最先打破了沉默：“我找你小舅借了点钱，给你做到省城的路费。”

        “你是正考上的，学校要发生活补助，以后每个月给你50元吧，不够的你自己想办法。”母亲继续说道。

        李依的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流，说：“谢谢妈。”

        “现在你爸不在了，这点钱，都得靠我省吃俭用，我们都是靠天吃饭的，家里的稻谷也卖不出好价钱。你省着点用。”

        李依重重地点头，自然地说：“嗯”。

        报名的日子眼看就要到了。

        李依收拾好衣服，背着被套、棉絮，还有一些生活用品，踏上了去省城淅川市的车。

        李依要从家里到淅川，首先翻过山坡，走到县道上，拦一辆去县城的中巴车，到县城后，转乘去淅川的大巴车。

        就这样，从早上7点出门，折腾到淅川市东南门客运站时，已经是中午12点了。

        第一次出门，李依有点怯怯，她只得跟着人流一起往前涌。

        出门前，很多人嘱咐她在省城要注意安全，大家都说省城车站很乱，什么“砍手党”“飞车党”把李依着实吓了一跳。

        为了避免出现问题，李依出门前，把母亲给的路费和生活费藏在贴身的裤兜里，随时都用一只手捂住。

        好在到了出站口后，李依远远地就看见了各大学校接站点，李依往人群中望了望，终于发现了汉西省农校农业学校的接站点。

        李依提着行李，艰难地走到了接站点。这是，举着接站牌的一位男生走过来，友好地问：“请问您是汉西省农业学校的新生么？”

        李依点点头，从行李包找出了录取通知书，递过去。

        旁边一位同学接过来，说：“好的，请跟我到车上吧，我们的车12：30会出发。”

        说着，便帮李依拿着被褥袋子，大概走了30米远，到了一辆写有汉西省农业学校校车的大巴车旁。并帮李依把行李放在了车侧门行李架上。

        李依感激地说了声谢谢，便独自上车等候了。

        李依扫了一眼车上，稀稀拉拉已经坐满了半车人，其中有一半多是成年人，只有一小半是学生模样。

        李依知道，这些都是陪同孩子报到的家长。

        李依有些落寞。在后排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观看窗外的风景。

        车行道上车流量很大，小车很多。

        李依以前在镇上，几乎看不到这种小车，大多是拖拉机，在县城里坐车时，也没见到这么多车，只有稀稀拉拉的公共汽车。

        可见大城市真的繁华呀。

        李依不禁庆幸起来，幸好母亲同意了自己继续读书的要求。幸好自己考的是公费生。

        否则，可能永远都只能在那个小山村里，重复父辈的命运了。

        李依不禁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在城里扎根。

        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李依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了，原来已经到校园门口了。

        李依下车后，提着行李袋，跟着人群往前走，看到校门很气派，拱形的校门两旁写着汉西省农业学校。

        李依沿着指示牌往前走，走了一段长长的楼梯，拐了一个弯，又绕过一个篮球场，李依才看到迎新处。

        李依走到水产养殖专业的迎新处，递过自己的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很快办好了入学手续，拿到了报到须知。

        她看到自己的宿舍被分配到了梨园1舍416房间。

        李依正想问梨园怎么走，这时，一个女生对她说，走吧，我送你过去。

        李依看到这个女生长得胖乎乎的，似乎很熟悉各种流程。边帮李依提着行李，边给李依介绍入学的流程，以及相关注意事项。

        从交谈中得知，这位叫张雁的女生是水产养殖专业二年级的学生，她是校学生会的宣传干事，主动报名参加了这次迎新活动。

        穿过一片树林，路过了三栋教学楼，李依终于看到了石头上大大的梨园两个字。下了山坡，张雁用手指了指一栋苏式建筑，“瞧，这就是梨园1舍。”

        “今年，我们专业一年级的女生都被分配到了梨园1舍，这栋楼是学校比较老的楼了，大约修建于50年代，之前设施比较陈旧，没有单独的卫生间，今年暑假，学校对这栋楼进行了改装，每个房间都加装了卫生间。”

        李依转过弯，一眼就望见了楼栋口写着的“梨园1舍”四个大字，下排写着“女生宿舍，男生止步”。楼栋阿姨在一楼的门厅里正盯着电视看，不时往门口望着。

        这时，张雁对李依说：我的任务完成了，你上去吧。

        李依对张雁表达了感谢后，便爬上四楼，她沿着走廊，发现楼梯两侧都是宿舍，李依大概走了五六个房间，才走到416门口。

        门虚掩着，李依又把钥匙放进了兜里，推开门后，发现20平方米左右的宿舍，中间摆了两张大桌子，左右两边并排着上下铺共八个床铺。

        李依四周扫了一眼，底下的三张床铺已经铺好了床铺。她礼貌地地和室内的人打了个招呼。

        “请问这张床上有人么？”李依指了指进门左边第一个上铺。

        下铺的一个女生转过身对她说：“没人。”

        李依便把棉絮床单从行李袋里取出来，扔到床上，爬着钢架床梯到床上去忙活了。

        开学第一课是在圆顶会议厅举行的，系主任是一位50多岁的秦老师，身板笔直、面容慈祥。据说在学校里面很有威望。

        秦老师从自身的经历开始讲起，在上山下乡时面对窘况，如何不忘继续学习，最后成为了一名老师的经历。

        着重讲了学校的校训：立志、立德、立功、立言的由来。李依在座位上听着，“立德、立功、立言”出自《左传襄公二十四年》，主要是说人的三个层次。如今，在前面加上立志，反倒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秦主任鼓励学生们在大好年华里，利用有限的学习时间，认真学习、参加实践，将来投身于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的洪流中，成为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的主力军。

        会议厅160多人掌声雷动，李依从同学们经久不息的掌声和面带憧憬的眼神中，能感受到这位秦主任不俗的组织动员能力。

        开学后，一周的军训紧锣密鼓地进行，九月的省会淅川还有点闷热。每天在太阳底下跟着教官站军姿，对于从农村来的李依而言，不算太困难。

        军训期间，最开心的莫过于教官的一声休息，大家一拥而上，找个树荫底下休息聊天。

        就是在这期间，李依和室友们打成了一片。天天一起到操场上训练，一起去水房打水，一起到食堂吃饭。

        李依觉得自己的初中生活翻篇了，虽然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但是，已经到了新的生活环境，相较于乡下那些初中毕业后回家务农的小伙伴，自己已经幸运多了。

        李依的中专生活简单平凡，每天就是在宿舍、教室和图书馆三点一线，以前读初中的时候，每天都是在做题和教科书中打转，没有时间课外阅读，家里也没有多的钱给她买课外书。

        而今，李依进了中专院校，反倒有更多的机会接触书本了，她仿佛明白了为什么书本上会把知识比喻成海洋。

        因为，这里的知识真的是浩如烟海呀！

        李依进了图书馆，仿佛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古典文学、外国文学、哲学，这些李依以前见都没见过的图书分类，让她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原来，文科知识还可以分得这么细！”

        李依以前接触最多的课外书就是《优秀作文选》了，李依经常在考前复习的时候，把别人写的作文当成模板来背。

        她始终想不通，为什么大家都是小学生、初中生，这些作者的作文怎么写得这么好？写的都是自己不了解的东西。

        如今，李依恍然大悟：读写读写，不读，又怎么能写呢？

        李依从此便在图书馆扎下根了，每天除了到教室上课，去食堂吃饭，在外面做家教，就是呆在图书馆里。

        她开始接触到了一些在教科书上看到的节选的原著，王小波、余华等一些当代著名作家的作品。

        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这种感觉好极了。

        李依原以为日子这么简单充实地度过，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

        国庆前的一周，有一天晚上，李依正在从图书馆回梨园的路上，她正沉浸在刚才看的《兄弟》这本书的故事情节中。

        正在下坡时，李依不经意抬眼望去，远远看到一个身影很熟悉，此人穿着短袖短裤篮球装，手里拿着个篮球，仿佛在等人。

        再走近一看，李依心沉了一下，是他！

        对的，正是此人，二哥说过，酒厂老板的儿子在这个学校读的委培。

        李依不确定这人是不是要来找她。看着李依狐疑的眼神，对方先开口了：“进校这么久了，都没打过招呼呢！”

        李依笑笑说：“你在哪班呢？”

        “我在财会班，哎，我爸爸就想让我回去他们酒厂干活，想让我学习财务知识，实际上，我对这些一点都不感兴趣。”

        话匣子打开了，和李依又是老乡，在省城还是一个学校，毕竟也是一种缘分。

        李依也不再生疏了，和他闲聊了起来。这才知道，原来对方叫张伟。

        大家相互寒暄后，张伟突然有点害羞起来：“明天晚上7点，我在第二运动场要参加一场篮球赛，想邀请你去观看比赛。”

        李依有些为难，因为她感觉自己和张伟也不太熟，就这么来邀请自己去看篮球比赛，该不会是对自己有啥意思吧？

        但是，对方也没有明说，李依也不敢胡乱猜想。看着对方期待的眼神，李依抿着嘴，点头同意了。

        看着李依的神情，对方高兴地拍着球，一蹦一跳地走了。

        第二天晚饭后，李依把晚上去图书馆的时间空出来了，在寝室里吃了饭后，在桌旁翻着书，估摸着时间快到了，李依便邀请上铺的张瑜一起去看篮球比赛。

        张瑜是个篮球爱好者，平常最喜欢的便是看帅哥打篮球。

        虽然张瑜对李依邀请自己去看篮球比赛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凭着自己对篮球的热爱，她还是欣然同意了。

        李依和张瑜手牵着手往第二运动场走。

        此时，华灯初上，同学们三五成群地结对往运动场走，还没到目的地，李依便感受到了运动的气息。

        刚走进看台，她依稀感觉有一只手拉了自己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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