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焕然一新（2）

海粟如愿以偿，通过了面试可以参演王导的话剧新作，即使只是一个很少戏份的女配角。她每天重复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在剧场忙进忙出，排练之余主动帮忙准备场景道具，抽空还会厚着脸皮向舞美师傅偷师学艺。一开始，总有人认为海粟的勤快好学不过是装装样子，网络舆论之下，先入为主的判定她是爱出风头的浮躁之人，待海粟是客气又疏远。但日子久了，相处中发现海粟压根是默默无声，模样长得水灵，不骄不躁的踏实性子最是讨老师傅们的欢心了。

        话剧演出定档前一周，导演和编剧在观看完彩排后，突发灵感给海粟的盲人女孩角色，增加了一场大段台词的哭戏。海粟压力倍增，她没有话剧舞台的实际经验，虽然导演言明正常发挥即可，但她始终内心觉得并非无可挑剔，迟迟不能进入状态。

        海粟有些沮丧的坐在观众席位上，一边观摩的前辈们的演出，一边思量着，她少的那根弦。

        “海粟，是你吗？”

        海粟激动的跳起身，一没当心，她膝盖重重的磕在了座椅扶手，她抱着膝盖，侧身弯着腰，动作显得滑稽极了。

        “师老师，见到您太高兴了，您还记得我。”

        “我也开心在这里遇见你，海粟。”师媛关切的望着她，细细叮咛她回去后记得热敷，小心留了淤青。

        作为国家话剧社顶梁柱，演艺圈的前辈，出演过无数经典代表作的师媛，一如既往的端庄大方，在她身上，似乎年岁的增长不再可怕，反而衬托出时光沉淀的宁静和柔美，历久弥新。在海粟拍摄第一部电视剧作品前夕，商敏领着她去另一位前辈家中学习台词，在那里，与到访做客的师媛有过一面之缘。

        “几年没见，长成大姑娘了，刚才的彩排怎么最后一段戏犹豫了？”

        海粟羞愧的点了点头。

        “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演戏时总惦记着自己是谁，害怕不像我。成熟的演技会让人演什么像什么，却也容易走神，走到只停留在演技的岔路上，无法走进人物角色的内心。”

        师媛说着，以身示范了海粟的那段哭戏，她哭得如此恳切和自然，是她又不是她。

        “演技格式化后，不同的人物给观众始终是一种感受，可能有的演员认为那是自己演技的标签，但你还小，未来的路很长，不要局限了自己。”

        海粟醍醐灌顶，是啊，她太着急了，太想表现演技了，一心尝试着突破。人们站在选择路口，明知正确选择却反其道而行时，是因为深知那条道路太难，不敢轻易尝试，不想经历举步维艰。

        她紧紧地攥着心里的那根弦。

        老太太忙碌的习惯，一刻也不愿歇着，刚收拾完小花园又准备腌咸菜。买了水嫩的白菜和萝卜，仔细清洗着玻璃罐子，她的手背到小手臂上盘延着棕褐色的斑斑斑点点，皮肤黝黑，皱纹显而易见。

        “小粟，上次有快递是从香港寄来的，你叫小郁不要破费了。”

        海粟捧着手机凑上前，让外婆再说一遍直接发给郁文生。老太太起先扭扭捏捏得不情愿，开口说了一句后便停不下，接连发了两条50秒语音后，郁文生发来了视频通话邀请。

        视频中郁文生戴着妆发，穿着老式衬衣，蓄了半张脸的胡渣，大约是刚下拍完夜戏，眼里满是红血丝。他两天前进组开拍新戏，是第一次尝试谍战戏，还是首次挑战反派人物，戏份举足轻重可想而知。又是大导演大制作，影帝的资源好得原地起飞。

        海粟不忘诙谐的嘲弄了一句，直接被外婆挤出了视频画面。

        真是一家欢喜一家愁。海粟瞟了一眼，心里惆怅呀。老太太对外人比自家亲孙女和蔼可亲呀。她颓废的躺卧在瑜伽垫上，听着外婆亲昵关心着郁文生的近况，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两人聊着家长里短，自然又温馨。

        郁文生乘车从片场回到剧组下榻的酒店，作品中高潮迭起的一场聆讯戏，为了展现出强压下人物的真实疲惫感，他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睡觉。这会儿，戏份结束了，他紧绷的神经依旧活跃着，了无睡意，郁文生翻看了酒店床头柜上的青岛旅游册，他发送了酒店定位给海粟，转眼便收到了一张附近美食清单，活灵活现在他面前一般。

        在酒店大堂，孑然一身的郁文生，同队伍浩浩荡荡的女主演戴璐擦肩而过时，未等对方开口，他压低了帽檐，快步走出了酒店。

        章瑜瑶和同事们在北京机场见到华美公司接待人员时，才被告知，因为戴璐行程紧张，提前一步前往了青岛片场。接待人员客客气气的给他们安排了转乘和青岛当地的接送车辆，于是，折腾了十个小时才抵达了戴璐所在的酒店。可是，因为华美公司没有及时和剧组沟通协调时间，他们一行人坐在大堂里又足足等了三个小时后，才只见到了戴璐的助理。

        “这是你们的房卡，时间，只能安排到明天了。”戴璐助理将酒店房卡递给章瑜瑶。

        同事脸色不悦，正欲同对方挑明已经严重耽误了工作进度，章瑜瑶拉了拉同事的背包，出面息事宁人的接过了房卡，礼貌的笑着询问第二天的具体确定时间，毕竟是一档直播采访节目，有很多工作需要提前和戴璐本人交涉和对接。

        “行吧，我晚点回复你们，没其他事我先去忙了，你们自便吧。”

        办理完入住手续后在电梯里，同事隐忍了一天的脾气终于爆发，不满意的念叨：“既然没时间为什么要接受采访，瞧那助理的态度，也知道主子是什么人了，真是活久见。”

        章瑜瑶忙安慰道：“真好，给我一个机会，请大家吃饭。先休息好，等会大堂见。”

        回到房间，同住的小伙伴见到床的一瞬间就挪不动脚了。另外两位男同事也婉言谢绝了章瑜瑶的盛情邀请。一天的折腾，实在累得够呛，章瑜瑶用热毛巾热敷了小腿，缓解肌肉的不适。她细致地洗漱化妆，重整旗鼓，只是抱有一丝幻想。

        也许可以在陌生城市的街口，不经意间有一段邂逅。

        北京建国门外大街1号中央饭店，迦达花园私人定制的意大利晚宴，吕亨芮的助理恭敬的等候在vip电梯前。华婷婷出现的时间晚了十分钟，华美公司总经理绝无可能允许自己出现这种工作失误，但今晚是私人约会，迟到俨然是一种美德。

        “华总，这边请。”

        “谢谢，劳烦你了。”

        年近四十的华婷婷，仪态风情万种，一身春季高定成衣光鲜亮丽又不失端庄气质，她花了八年时间，从一个女明星脱成名流企业家，不变的是有她出现的场合，闪关灯的焦点一如往昔。

        “你来了。”见到华婷婷施施然走进，吕亨芮结束了手机通话，起身亲自替她拉开座椅。在他们相识的年岁里，吕亨芮始终保持着满分的绅士风度。

        “怎么想起来请我吃饭，如此隆重。”

        “得了一瓶好酒，时间刚好，你尝尝。”吕亨芮举杯示意，华婷婷嫣然一笑，她晃了晃面前晶莹剔透的水晶杯，酒不醉人人自醉。

        “吕晟是不是今年毕业，我在想给她备一份什么礼物庆贺她。”

        吕亨芮面庞露出难得一件的温柔和煦，眼神里溢满了不言而喻的宠溺，似春风拂柳，湖水荡漾绿波，轻轻柔柔。他最宝贝的女儿，鲜有人知，从未在公开场合露面的吕晟，是吕亨芮最大的骄傲。

        “她啊，最近在非洲和同学一起当志愿者。我也有些时日未见她。”

        吕亨芮的助理推上了一份精美包装四四方方的礼盒，华婷婷浅笑着从容起身，解开了礼盒的四代，是一幅价值斐然的知名画家代表作。她似惊似喜，眸光流转出千言万语。

        她上个月去参加佳士得拍卖会，的确是看中了这幅油画，想借花献佛送给一名马来西亚当地政要，华美公司有意参与当地一项旅游开方案的公关。只是，现场几轮出价，远超过她预设的筹码和回报。

        虽然戴璐的形象代言人合约是到手的鸭子不翼而飞，至少，吕亨芮是用心补偿了她。

        “婷婷，希望看在你我交情，海粟的事华美公司收手不再推波助澜。我很抱歉，这份小礼物，你应该喜欢。”吕亨芮踱步走到她身侧，两人驻足在浓墨重彩的画作前，小提琴声悠扬清越。

        “哦，我是为了工作，吕总是为了谁？你知道我可以拒绝，如果我要一心打压，倾其所有也在所不惜。“

        “你不会，你懂得权衡利弊。”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消泯了华婷婷胸有成足的猜忌。

        是，见好就收，她一向如此，聪明自负。

        “亨芮，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华美公司的表面流水账是一回事，既然吕亨芮要替人出面卖人情债就是另一回事了。吕家从老爷子到小公主，她费心尽力的讨好一大家子，都不如在吕亨芮面前识时务，何况能替他解决麻烦是何等重要。

        没有期许是骗人的，除了感情上自欺欺人。她也没有别的损失。

        迄今，吕亨芮身边别无他人，数十年如一日，只有她有此殊荣，这样的存在也是举足轻重。

        感情能估算出几份等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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