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借口
骆日斐的专访安排在五月下旬,苏意荷提前半个月都在和新团队磨合,尤其是和直播主持人的对接。从背调到提纲,苏意荷看着方案提交上去又被打回来,每天改稿加班简直跟家常便饭似的。
好在,一切终于准备就绪。
就在这个节骨眼,双林网突然爆了一篇独家新闻,文章被编辑成各种形式在自媒体平台疯传,通篇内容措辞辛辣,用词大胆,直指骆日斐无视法纪,沽名钓誉,盗取他人知识产权,甚至不惜雇佣伤人,威逼签约。
苏意荷看到文章里出现的两个人名的时,蹬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椅子摩擦在地板发出沉钝的响声,整个采编三组,甚至采编部门的所有人都朝着她看了过来。
“就说了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有的人就是没命红。”方姐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但明眼人都知道说的话是在给谁听。
二兔轻轻摔了下笔记本,帮苏意荷说话,“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这篇报道证据确凿,逻辑清晰,当事人的真名都点出来了,这还能作假?”方姐白了眼二兔,一副前辈姿态:“我从业这么多年,最讨厌这种臭虫,满身铜臭味,满手血馒头。”
苏意荷耳畔嘈杂不断,但大脑却一片空白,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语言能力,下意识捏住手机直奔主任办公室。
主任正在忙不迭地接电话,见苏意荷进来抬了一下手,示意她稍等。
“好的,”主任神情严肃,频频点头,“我明白,一切以节目的安排为准。”
主任脸色越来越差,态度却越来越坚决,“我知道情况紧急,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协调安排好。”
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苏意荷隐约知道,骆氏集团有意和台里谈长期战略合作,正好台里新推出的人物访谈节目也需要嘉宾提升知名度,因此,骆日斐这个财经领域的活流量,就算是双方洽谈的筹码。
而现在,最关键的筹码出了问题,双方都陷入了困境。
等到主任打完电话,苏意荷已经平复好了情绪。
没等她开口,主任直接说:“专访的事情先停一停,别的一概别问,等台里通知。”
“可是那篇报道……”是假的,三个字还没出口,苏意荷就被主任冷声打断,“苏意荷,你是领导还是我是领导?”
苏意荷噎在原地,心头莫名冒出些许委屈。
她捏了捏手心,在主任不悦的眼神之下转身退出了办公室。
苏意荷没有直接回办公室,出了电视台大楼直接进了剪片室。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待在后期房里录音或者做剪辑,此时她看着屏幕上一帧帧的画面,满脑子却都是上次和骆日斐吃饭的场景。
她打开手机,爆红的词条充斥在眼底,不管是骆氏还是骆日斐的官方号,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任何回应,这种疑似默认心虚的态度,让网友陷入疯狂的猜测和攻讦。
苏意荷感觉自己像一条快被淹死的鱼,明明比任何人都靠近真相,可是却无法说出一个字。
报道内容牢牢地陷在苏意荷脑海,想忘都忘不掉。
[匿名用户:所以周骰才是《与骰归》的作者,是骆日斐不择手段盗窃了周骰的作品?那原作者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出来发声?]
苏意荷盯着热评里的回复,感觉心里像是被刀子刮了一下。
楼下的热门回复划重点道:
[你有没有认真看文章,人家都说了因为周骰的右手残废了,他这辈子再也拿不了画笔了,就算是发声也没有办法证明,难道要站出来被人当靶子吗?]
文章里的医院诊断书上写的清清楚楚,白纸黑字判了他的死刑。
苏意荷的心情难以描述的复杂。
骆日斐就是周骰,而周骰就是《与骰归》的作者。
她和周骰同学两年,接触也不少,她怎么就没发现,原来自己仰望的人就在身边。而现在,她终于又遇到了他,可是却在这样讽刺情况下,亲眼看到他的光在大众的非议下彻底熄灭。
他现在也看到这些文字了吗?听到这些声音了吗?会不会因为伤疤被人揭开,而疼的睁不开眼睛。
与此同时,骆日斐刚从飞机上落地,刚打开网络就被铺天盖地的新闻标题淹没。
他平静地挪开视线,正打算关机睡觉,突然看到一条留言。
[同样都是记者有的人告诉大众真相,而有的人就知道逢迎拍马,见钱眼开。上次双林电视台有个记者在报道阎罗玫瑰舟的时候还夹带私货,这么能吹,说不定就和姓骆的有一腿。]
页面信息刷的很快,眨眼的功夫那条留言就被新的信息淹没了。
骆日斐坐起身,倒时差带来的头痛感让他显得有些烦躁,“回总部。”
郁鸣比骆日斐还早看到新闻,他心里也攒着一股劲一路疾驰。
从停车场到总部办公大楼,他们一路上都被眼神簇拥,郁鸣感觉自己都快被窒息了。
他担忧地看向骆日斐,这祖宗向来都擅长伪装情绪,然而出乎意料地,他看上去和平时竟然没有半点区别,只是频繁地滑动屏幕,似乎是正在关注新闻动向。
“待会和骆总好好聊。”郁鸣快速按下电梯,紧跟在骆日斐身后低声说道,“而且,公司到现在都没有以你的名义澄清,说明他还是在意你的感受的。”
他苦口婆心地劝着,生怕这哥俩又吵起来,正说着,眼前的电梯门突然缓缓打开,露出了站在门口像是等待已久骆揽州。
原本人来人往的楼道里突然变得冷清,空气里仿佛弥漫着硝烟味。
骆日斐靠在楼梯口,眼神里含着危险的笑意:“故意找媒体爆料?”他语气里满是赞赏,眼底却犹如冰窖,“向来谦逊本分的骆总经理,竟然会做这种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小斐,我做这一切,也都是为你着想。”
骆揽州语气从容,对骆日斐的态度似乎早有预料:“而且,不管你多讨厌这个家,你始终是姓骆。父亲栽培你这么多年,为了耗尽心血,也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幅样子。”
骆日斐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他缓缓抬眼,望向骆揽州:“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他站直了身体,走到骆揽州的身侧,懒怠地开嗓道:“可惜,我最讨厌别人跟我打亲情牌。”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淡淡道:“一样恶心。”
楼道里的谈话声隐约传出,郁鸣守在门外听的心惊胆战,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个借口打断一下,眼前的门突然被人拉开一扇。
骆日斐先一步迈出来,半边身体还浸在黑暗里。
他突然顿了一下,罕见地有耐心地朝里面道:“对了,电视台的采访我可以答应,但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否则,我也不敢保证,我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好收场的事情。”
郁鸣见骆日斐移步,连忙伸手掩住门,余光看到骆揽州阴沉的脸色,瞬间倒抽一口凉气。
“祖宗,你骂人归骂人干嘛戳肺管子。”郁鸣头疼的厉害,但也不敢太干涉骆日斐的家事,只是捡着工作方面的道:“你把骆总气狠了,他不收拾残局怎么办?这次的事要是处理不好,您这黑料可又坐实一条。”
骆日斐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靠在椅子上开始假寐,郁鸣见状也只好噤声,转身去了隔壁的办公区。
等到四周都安静下来,骆日斐才伸手从兜里拎出手机。
他的私人号码没几个人知道,但不管是谁都不会这么打电话过来,可从他在楼道那会,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弹簧似的在布料里震动着。
骆日斐抬起屏幕,目光落在自己已经许久未用的社交app的特别提醒上,看到了最后一条新消息。
[小薄荷:有空吗?想请你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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