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周旋
沈天成没有避讳和隐瞒这一点，这是他逃避所有怀疑最好的方式。一个学软件工程的人找到这里，是合乎逻辑的，他之所以关注到这种设备，说明他接触到了相关的领域，可以用专业的视角去衡量这个生意的可行性。
听到软件工程这几个字，李又发眼神一亮，虽然他不知道软件工程具体是什么，但是他知道软件工程专业的人一定可以操作设备，他是遇到了行家，他竖起了大拇指说：“行，兄弟，是我看走眼了，真没想到，你还是个专业人才，这年头，连做我们这一行的都需要科学文化知识，跟你比，我是落伍了。”
“这玩意其实并不需要多高深的技术。”沈天成微微一笑，端起了啤酒抿了一口说：“总体来看，现在是个机会，懂得人不多，很有市场前景，至少……还能运作个三五年。”
李又发态度一变，很恭谦地说：“兄弟，一听就知道你是行家里手，不管怎样都要拉老哥一把。”
沈天成是专业的，懂技术，李又发在想，其实他早该想到，如果沈军那边没有一定的专业知识，就接触不到这个领域，根本不会考虑这种生意，几句话一说就知道，沈军是真正懂行的。
“那都没问题。”沈天成应了下来，接着问道：“三哥，有一个问题我还是想搞清楚。”
“沈老弟，对你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什么问题你尽管说。”
沈天成缓缓点点头，感觉从进来之后，李又发确实没什么隐瞒。
“你说上个代理凉了，到底出了什么事，现在人真没了？”
听到这个问题李又发神色一紧，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说：“怎么样了，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你也不用多问。”
李又发刚才说的，自然就是他用手划着自己脖子，说明这个人已经死了，而李又发可能不是亲眼见证，但是他的消息也有一定的可信度。
“找上兄弟你，我确实有点着急，说白了，那个猪脑子影响了我的进程，每个地方两个代理，只要其中一个出问题的，另一个供货就会立马断掉，这个没出事的代理就要负责找新代理，找到一个靠谱的代理以后，供货才会继续，我手底下的人都在等着这些机器，所以说供货不能停。”
沈天成不禁眼睛一亮问道：“这些设备就这么好卖？”
“沈老弟，既然你懂得这方面的专业知识，就应该明白这种设备的功能有多强大，它能伪装成任何号码收发短信，这里面有多大的利益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抓到一条大鱼，一次弄个几百上千万不是问题。”
沈天成暗暗皱眉，李又发说的没错，现在网络越来越发达，很多大公司出账入账都用网银进行，而各大银行对网银支付采取了很多安全措施，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绑定手机，利用手机验证码来达成交易，而李又发的这种“设备”可以截取手机验证码，一次交易就可能偷取网银中所有的财产。
“嗯。”沈天成不露声色地问道：“你那么信任我？有没有想过，我可能有问题？”
这是沈天成故意这么问的，正所谓欲擒故纵，阳奉阴违，主动的问出这句话以后，他觉得对方的怀疑能降低很多。
这也是曾经他师傅跟他说过的，虽然是无意中谈到的，但是他记住了，有些时候故意抛出这个问题，反而会让对方降低对他的怀疑，如果说一直避而不谈，避讳这种事情，那么事情的结果可能就事与愿违了。
所以说沈天成现在故意抛出一个问题，想看看对方怎么回事，从对方的回答中大概也能判断出现在他需要怎么做，做什么以及需不需要逼迫对方赶紧带自己去看货。
而面对这个问题，李又发只是置之一笑：“沈军兄弟，我跟警察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警察都像你这么不讲道理的话，恐怕我们也不会钻空子赚到钱了。”
此言一出沈天成，不禁一愣，他知道李又发所说的那种不讲道理来自于哪，就是来自于他如何对待周虎的，其实周虎的事情也不能说他不讲道理，只是变现的比较霸道，而可能在李又发这种人眼中那就是不讲道理。
沈天成也是不禁一笑，随即也没有再说话，直接举起了酒杯，他决定还是放缓，他不想现在就逼迫李又发去看设备，大不了就等到明天早上看看会发生什么。
一切太急，反而不会受到好的效果，所以说，沈天成觉得现在他应该保持这个节奏，保持这样的耐心，继续让事情这样发展下去，一夜之间不会出什么意外，而在这一夜之间，他需要做的就是静静的等待。
就当好好休息一下，让自己调整好状态，也让李又发调整一下，两人的酒杯互相碰了一下，沈天成喝了一口，直接站起身来说道：“明早给我打电话吧，你上上心，尽快把事敲定。”
李又发哈哈一笑说道：“理解理解，老虎，替我送送沈军兄弟。”
周虎连忙站起来点头哈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沈天成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他也是没想到刚才李又发在电话中的那种说法，成了他现在脱身最好的借口。
待到两人走后，李又发也没什么什么玩下去的心情了，就如同他刚才跟沈天成谈事情总是叹气一样，沈天成每说几句话，他在回应的时候基本都要叹息一声，可见他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
刚想起身走，周虎迎了上来，把那些女孩儿都轰了出去，李又发一愣，看向周虎问道：“你干什么，有事？”
这可不像是周虎的性格，一般这种情况下，就算他走了，周虎自己也要玩上一段时间，当然最后所有的账都是记在他头上，李又发倒是不在意，毕竟很多自己不能去做的事情，都是交给周虎的。
“三哥，需不需要透透他的底？”周虎凑上前说道。
李又发呵呵一笑道：“不需要，如果这小子有鬼，就根本不用我们动手，上面自然会替我们收拾他。”
周虎眼珠转了转，嘿嘿笑道：“三哥说的是，还是您英明。”
李又发闻言冷冷一笑：“你小子别净想着拍马屁，多干点正事，我先走了，你不要玩的太晚，明天还有正事。”
周虎搓着手兴奋的送走了李又发。
而沈天成这边，出门之后开车沿着高架桥转了几圈，确定没有尾巴，就直接回到了大队，拿起电话打给了曹文斌。
不给曹文斌打电话，曹文斌不敢主动联系他们，毕竟眼下执行的任务比较特殊，曹文斌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被监听或者跟踪，就算这是小概率事件，也必须谨慎对待。
在接到沈天成电话的时候，曹文斌总算松了一口气，说明这次行动没出现什么意外，当时并没有让外面的人动手的意思，全程的谈话他也都听了个大概，一切要看明天的结果，至于怎么个放长线钓大鱼，无非就是以大批量进货为由，才能让这些人冒头。
“曹哥，你那边继续安排人盯着，一定不能让李又发出事。”
“都安排好了，你现在在哪呢？回大队了吗？”曹文斌问道。
“对，应该没有尾巴盯着，我绕了好几圈。”
曹文斌知道按照沈天成现在所处的情况来说，最好的选择不是回到大队，而是找个宾馆或者小区住下，如果真按照李又发所说的，那些人可以做到无孔不入，那么沈天成就要在案件彻底搞清楚之前，一直利用沈军这个身份行事才是最安全的。
“这样行不行，是不是有点草率？”
“曹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必须回来一趟，我得确定一件事情。”
“你说。”
沈天成沉声道：“这个李又发根本就不是照片上的李又发，我得知道葛洪到底有没有撒谎。”
和李又发的对话曹文斌听得很清楚，但他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也不知道李又发的长相。
“不是李又发？这……肯定是葛洪那小子撒谎了。”
沈天成叹息一声道：“九成吧，但不排除那一成的可能，如果这小子没有撒谎，这事情可就有意思了，这个已经死亡的李又发为何会出现，他的身份又是怎样的，这里面的情况怕是就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了。”
曹文斌思忖片刻道：“行，那你那边讯问完后就赶紧离开大队。”
“好，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挂上电话之后，沈天成安排耿辉去市局无证科办件事，就在办公室里一边查资料一边等耿辉。
临近深夜，耿辉匆匆赶回，沈天成和耿辉都换了套衣服，驱车去看守所提审葛洪。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葛洪有些睡眼惺忪的。
沈天成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静静看了葛洪几秒，这种眼神把葛洪盯得有些发毛。
“沈警官，您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吧？”葛洪试探着问道。
“为什么撒谎？”沈天成冷冷问道，眼神中透着那股不容置疑的态度。
葛洪一愣道：“撒谎？您是说之前吗？我那时候也是一时糊涂，之后不都老实交代了吗？”
“别拿之前的事情搪塞我，我是在问你，关于李又发的事情你为什么撒谎？”
葛洪苦笑一声道：“沈警官，我真的不知道您什么意思？我说的李又发的情况句句属实，绝对没有撒谎。”
他说话这句话，沈天成深深看着他，就那么盯着他的双眼，观察着葛洪所有的微表情，很快沈天成心头一沉，这个葛洪没有什么明显撒谎的迹象。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作为一个弃子，或者说一个实验品，没必要为任何人扛雷，沈天成正是预想到了某种结果，才会在这种情况下来审讯葛洪。
其实答案无非就是两种，葛洪撒谎，那么他在龙游里面的地位肯定不是他说的那样，一定知道更多，他不过是借用着李又发的身份作为一个掩护，让自己脱罪，因为他早知道李又发已经死了，所以没有什么比借用一个死人来的更加踏实。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葛洪没有撒谎，也就是说曾经跟李又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真的存在的，他存在不要紧，而现在又出现了一个不一样的李又发，那么这种情况也有两种猜测，那就是跟他见面的人不过是李又发的替身，另外一个可能就是李又发是跟他见面的人的替身。
但无论谁是谁的替身，这都不是沈天成想要看到的，他更希望葛洪撒谎了，李又发是他编造出来的，这样最起码能在葛洪身上在挖出一些东西来，可如果真假李又发都在的话，事情就复杂到让沈天成都头疼，另外就是在葛洪没有撒谎的情况下，还有第三种可能，就是两个李又发都存在，谁也不是谁的替身，只是这个背后的李又发在龙游的地位更高，甚至新阳背后的事情都是这个李又发在操控着。
沈天成用各种审讯技巧盘问了葛洪十几分钟，葛洪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始终没有变化，最后都快哭了，但始终认定自己说的就是实话。
沈天成摇头叹息，在没有问什么，起身便走，葛洪大为急迫道：“沈警官，我真的没有撒谎，要不您再给我提个醒，是不是我忘记了什么事情，只要您明说，我一定好好配合，沈警官……”
此时沈天成已经快要出门了，后面传来了葛洪近乎恳求的声音，沈天成无奈回过头，从手包里里拿出了一张照片。
“这是谁？”
葛洪抹了一把眼泪，定睛看了看照片说：“李又发啊。”
沈天成又拿出一张手绘的素描，这是刚才耿辉去物证科，画出的那个会所中李又发的长相。
“这个是谁？”
葛洪揉了揉眼睛，仔细的看着，眼中满是狐疑，好像是拼命的翻找自己的记忆，随即哭丧着脸说：“这人我真不认识。”
沈天成微微点头，沉默片刻之后，并没有在说什么？转身就走了出去。
“沈警官，沈警官！”葛洪不停的喊着。
在里面待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葛洪此时真正感觉到了后怕，他一开始并不认为操作设备就会犯这么大的罪，进来之后才知道，刑法上确实有这一项，并不是讯问他的警察说的夸张，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现在最让他感到害怕的就是当了替罪羊，要真是做了违法的事，赚到一笔钱，被抓进来没什么说的，但他一分钱也没拿到，就按照李又发所说的操作了几下设备，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替罪羊，他这时候如果洗不清自己，说不定后面的所有事情都会推到他头上。
这也是为什么他看到警察来提审他的时候感觉紧张，这件事情闹得好像比他想象的大，该他承担的罪过，他可以承担，哪怕是坐个三四年的牢他也认了，但他怕替别人顶罪，他左思右想得出一个结论，他被三哥给阴了。
所以这短短的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他逐渐的绝望，想着沈警官是不是已经认定他撒谎，那样的话可就真的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
可是沈天成并没有把自己的判断说给葛洪听，这件事情葛洪确实也就知道这么多，现在就等着完善证据链之后移诉，初犯，行为也没造成严重后果，加上他本身还算是配合，并不会有太高的量刑。
沈天成这边知道，但葛洪不知道，在判决下来之前心里没底，同时也把李又发在心里骂了无数遍。
如同曹文斌建议的，提审完葛洪之后，沈天成就和耿辉离开了大队。
“耿辉，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那个人查到了吗？”
沈天成说的是他们提供的画像，让市局的民警在重点人口数据库里进行比对。
耿辉微微点头，然后拨通了电话，简单说了两句，直接挂断了电话。
随即对沈天成说道：“在数据库里找了，没有找到这个人。”
沈天成深吸一口气，直接拿起了电话，打给了曹文斌。
“天成，有情况吗？”
沈天成把自己的判断简单跟曹文斌说了一下，曹文斌这边也是一头雾水，随即说道：“看来你一开始的办法是最好的，只能引蛇出洞了，要不想要揪出这只泥鳅可不简单。”
“明天看那情况，这事情不能逼迫的太紧，还是得一步步来，另外你想办法调查一下，我见的这个李又发究竟是谁。”
“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你现在去哪？”
“随便找个酒店吧，队里和家里现在都不能住了。”
“好，酒店订好了告诉我，我安排人去保护你。”
“不用，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我的身份在他们看来，就是一个做非法生意的社会大哥，他们既然想做生意，那我的安全就不是问题，咱们随时保持联系就行，明天我接到消息提前通知你。”
曹文斌想了想说道：“好，但你还是要万事小心，我感觉这里面的事情比较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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