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更大的盘口
付雨田茫然抬头，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沈天成接着道：“虽然你的自卑导致了你生活在一种非常狭小的空间里停滞发展，但是哪怕你经历了这些事情，你没有让自己的行为变得扭曲，我遇见你的同事他们都说你的行为没有什么太多怪异的地方，只不过是滴水不漏，你对人性并没有抱有什么期待，但是你并没有把负面的情绪带给其他人，你努力的工作努力的生活，你不交朋友，只想在自己的世界里活着，其实你想怎么活着那是你的事情，只要你觉得这样活得很好，并且没影响别人的情况下，这一点我十分佩服。”
沈天成想的是那些自以为自己活得很好的人，还有那些在直播里在网上告诉别人这一辈子该怎么活的人，其实你不能说他们说的是错误的，但是一个人想怎么活，终究是他自己的事情，别人没办法干预。
就说付雨田如果把他的经历全都说出来的话，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个失败的，但是沈天成却不怎么看，反倒沈天成觉得在没影响别人的情况下，一天努力工作努力赚钱，让自己的生活过得好一些，他觉得无可厚非。
虽然他不交朋友，他对所有人都留了一个心眼，但是他没有去害人，没有去犯罪，当然这一切都是在这顶罪之前。
在他接触到岳兰之前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如此，并没有什么错误的地方，但命运就是这么可笑，一个想要努力去活的人，最后命运还是跟他开了个玩笑，让他得上了这种绝症，现在公安医院已经确诊了。
付雨田确实已经胃癌晚期了，他活不了多久了，对于这么一个决绝的人沈天成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除了从这上面刺激他之外，沈天成甚至没法再拿到他的口供了，而他的刺激并不想让付雨田愤怒，或者说仅仅是愤怒那么简单。
对于这一点付雨田猜错了，他想给付雨田引导到一个正确的方向上，让他选择相信该相信的那个人，沈天成并没有想给他重新建立这个世界观。
那也根本不可能，将近30年他都是这么活着的，这个世界观已经形成了，就没法再去重建了。
他想做的是告诉付雨田接下来如何做，才是对他最有意义的，没错，先不谈正确与否，谈的是意义。
这个意义必须正确，他这样活着没有意义，哪怕他仅仅剩下三个月的时间同样没有意义，沈天成想到这里缓缓开口说道：“付雨田，不想看看真相吗？你只有几个月好活了，难道你真的想死的这么不明不白吗？我就不信，哪怕我今天不跟你说岳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就自己一点怀疑都没有，你曾经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导致你对女人本身就不是很信任，然而在这件事情上你却还在自欺欺人。”
付雨田冷笑道：“你说这些事做什么？感动过吗？警醒我吗？还是要继续驳斥我？”
沈天成也笑了，但是他笑得很释然，很轻松：“你想多了，如果说刚才的话我是想激怒你的话，那现在我是想救你，你现在你找你无法自拔，你可以牺牲自己，但是最起码要换了一个值得吧。”
此时付雨田抢先说道：“我觉得值得。”
“你觉得值得？为那些本该承担罪责的人去背负罪过，这就是你觉得值得？”语气一顿，沈天成话峰一转：“你女儿很可爱，真的。”
沈天成突然说起了付雨田的女儿付思雨。他又给了付雨田一些思考的时间，然后拿出了手机，播放出来一段录音。
这段录音是沈天成最后一次跟王欢的谈话，而里面沈天成只剪辑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问的王欢，为什么给你的孩子取名叫思雨？
那时候的王欢自嘲一笑说道：“如果换做是我，如果当初雨田的身份互换，我一定会想办法想方设法在余下的人生里弄死那个毁了我下半生的人，但是雨田并没有这么做，这话我从来没跟雨田说过，我知道他不想让我对她带着歉意。”
“但是有些事情没法不感到抱歉和后悔，那个时候的事情我不想用不懂事来托词，可能真的是我人性太差了，这些年遭到的报应可能还不够多，我也没法说我爱着雨田，因为就算说了他也不会相信。”
“他也觉得我对他来说是一种补偿，其实当时岳兰说的对，我就是就有一种最原始的方式，让他在我的身上尽情的发泄那种愤怒就可以了，这样我的心里能稍微舒服一点，哪怕是他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只是……他对我真的太好了，后来我逐渐发现我真的很爱他，哪怕这种爱是一种依赖。”
对于这一点沈天成深信不疑，录音停止了，付雨田的表情愕然了。
沈天成站起身，走到付雨田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付雨田，我也是过来人，如果一个女人不爱你，就算她为你生了孩子，她对待那个孩子，也是性情薄凉的，对于这一点，你从小的经历应该能告诉你我说的正确与否。”
“而王欢比你活的明白多了，她没有强行的去解释，她有多爱你，她只是一直在做，他想尽办法的去理解你，却让你的心顺一些，王欢之前做的的确不对，这一点我也跟王欢说过，我唾弃她的做法，但是你却不能否认，这些年她都想方设法的给自己赎罪，当然这些得失，这些歉疚，你们之间所有的羁绊跟我都没有任何的关系，现在我只想问你，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沈天成叹息一声继续说道：“你想方设法隐藏的那个岳兰，是一切的始作俑者，而你现在背着这个黑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有价值。”
沈天成说完这些看了看手表：“我给你一个小时时间思考，好好想想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一切，我也不怕告诉你，过了今晚你就要移交检察院了，之后的事情都跟我没关系了，但是你好好利用这段时间想想这么做，想想你女儿，想想那个没有说爱你，却真正爱着你的人。”
说完这些沈天成夺门而出，没有让警察带走带回付于田，只是把他独自留在了审讯室。
让付雨田自己思考，慢慢的思考。
而这个时候沈天成反而不着急了，因为该做的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这已经是极限了，如果付雨田在听不进去他的话，再没法思索他的话，他也没有办法了。
一切只能这样了，或许之后的时间在付雨田还在的时候，他还可以去查找一下其他的证据，但是前提是让他找到证据的时候赋予天还活着。
莫名其妙的付雨田已经成为最关键的一个点了，他是可以直接指向岳兰的人，无论在间接找到什么证据，恐怕发动这个证据的起始点，或者说导火索，必须得是付雨田。
沈天成所有的审讯，都是在曹文斌，耿辉以及所有记录人员的目睹下，他们都在门外看着。
出来之后，沈天成问曹文斌要了一颗烟，曹文斌同样给自己点了一颗，开口问道：“你觉得这小子会幡然醒悟吗？”
沈天成无奈的摇了摇头，笑了笑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如果他还是这么固执的话，我真的再没有办法了，现在也没时间找证据让他开口了，如果上边还能再给我点时间，说不定我还能找到一些证据，但现在，唉……”
说着说着，沈天成就叹息一声，耿辉插话道：“师傅啊，怎么你一到关键时刻就不带着我呢，你什么时候录下那段话的？”
“也是突然想起来了，我在回来之前去了趟医院，本来是不想去的，后来想想又调头回去了，我觉得关于这件事情或许能起到作用。”
曹文斌叹息一声道：“其实这个付雨田值得同情的，过着那样的生活，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沈天成看了曹文斌一眼，笑着说道：“曹哥，你是不是岁数大了，这个时候还忙的感慨，我们这次可丢人了。”
曹文斌自嘲一笑，沈天成说的没错，他一点都无法反驳这件事情，他们确实丢人了，哪怕上面给他们记功，他也会觉得这件事情很丢人。
原因无他，明明这个真相近在眼前，但是苦于没有证据，没有直接性的决定性的条件，他们不得不放弃，必须放弃。
说这是代价也好，说这是现实也好，无论说什么，这一切似乎都已经注定了面对注定好的一切，可能是最后一夜，就是最后的翻盘，但能不能翻盘谁也不知道。
这次就连沈天成也不确定，而对于曹文斌自己来讲，他甚至觉得自己比沈天成还丢人，至少沈天成在苦苦想办法。
然而对于他来讲，对于这件事情他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如果说在之前他还觉得这件事情只是沈天成揣测过度，但是当岳兰浮出水面的时候，甚至说当当听到岳兰这个名字。
还有海冬青无故死亡之后，那这一切肯定说明问题了。
但还是那句话，领导不会考虑这样的问题，如果你拿不出确实可行的证据的话，没人任由你去这么查下去。
因为相应的恶性.事件毕竟还没有发生或者没有发生的预警，这是这件事情后续到底隐藏着多大的赌博案件到底涉及到了多少？这一切都仅仅是沈天成的猜测。
甚至沈天成都没法给出一个怀疑这个赌博到底涉及到多大的金额涉及到什么？
因为沈天成本身还没有看到这件事情，现在眼前全是迷雾，而解除迷雾或者打开迷雾缺口的唯一条件就是这个付雨田。
现在所有人只能静静等待着，等待着这个答案。
耿辉适时的说道：“两位师父都没吃饭吧？我去给你们泡碗面再加根肠。”
莫南不在身边，耿辉很巧妙的充当了这个活跃气氛的存在，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没有拒绝，耿辉独自跑去泡泡面了。
沈天成想了想，把已经走到门口的耿辉叫了回来，说道：“给他泡一碗，加两根儿肠，送过去。”
耿辉一愣随即满口答应道：“好勒。”说完等会离开了。
五分钟之后，耿辉用托盘端着三碗泡面过来了。
放在曹文斌和沈天成身前的桌子上，他俩根本就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看着审讯室前的玻璃窗。
看这个会把泡面放到了付雨田面前。
沈天成给看守使了个眼色，看守一愣转而明白了，直接给付雨田打开了手。
对于这个解开手铐的行为，付雨田愕然的看一下，这似乎不太符合规矩。
沈天成自然也明白这种事情，但是坐在椅子上，就算打开手铐对于付雨田来讲他也不会做什么其他事情。
就连一旁的曹文斌对于这样的事情也没有提出异议，对于一个这样的人，就要在能力的范围之内给他做出最大的宽泛，这对于让他开口也有着很大的帮助。
付雨田此时看了一眼对他来说不透明的玻璃窗，随即又低下头。
他双手捧着泡面上，静静的看的直出神，好像想起了以前的生活，想起了岳兰，还有王欢都没出现，他每天拼命的攒着钱，只想赶紧买套房子好好生活，面对生活努力的样子。
默默的想着这些，他并没有拿下泡面上的塑料叉子。
付雨田脑海中又回忆起一年到现在发生的事情，从岳兰莫名其妙的找到他开始。
告诉他这些事情，他要去信用卡中心面试。
付雨田一开始想着的，只是换个工作好好赚钱，他觉得这样是对于岳兰的一种报答，或许就是这样，才能积极的面对生活，面对他所爱的人。
但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完全失去了他的控制，付雨田觉得他所做的事情很对不起岳兰，但是恰恰为沈天成说对了，他知道自己是在自作多情，就像这次固执的行为，他也觉得是自己能为岳兰做的最后的事情。
但就这样真的不去面对那个真相吗？这份爱对他来说跟矫情有什么分别，想到这里，付雨田猛然抬头。
“我有话说。”他静静地对着面前那个不透明的玻璃窗，笃定的说道。
还没到一个小时时间，仅仅过去十五分钟，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沈天成松了一口气，直接掐灭了香烟，走进了审讯室，坐回了他刚才坐的位置。
“说吧。”
沈天成轻轻抛出了这两个字，现在还有很多时间有一夜的时间，无论风雨天是感慨也好，是想说什么也好，只要他最后说出沈天成想要的答案就可以。
沈天成一点都不介意去听一个故事，一段经历，一些过往。
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沈天成知道，对于付雨田来来讲，这个故事应该会从头讲起，从一年前岳兰找到他开始讲起。
“一年前，她找到我，我叫了她原来的名字，她说现在她叫岳兰，对于这些倒是没什么，岳兰给我讲了关于曾经王欢的事情，我说她没必要为我做这些，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已经没有那么恨戴若雪了。”
“她对此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告诉我这个工作比我之前的工作更加合适，能让我更早的买上房子。”
沈天成淡然一笑，突然问道：“对此我不太理解，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对你而言，了无牵挂，为什么买房子会变成你的夙愿？”
毕竟买房子这种事情，是结婚之前的必备工作，现在的年轻人很多，真的是因为一套房子没法结婚，不是女方不同意，而是家里人不同意，很多家长也怕自己的女儿跟着一个没有房子的人会受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房子成了一份承诺，一份能力，当然沈天成觉得这无可厚非，他只是对那种天价彩礼表示嗤之以鼻。
听到这个问题，付雨田也笑了，缓缓开口说道：“我说的不是城里的房子，其实你查的没错，我看似合群，实际并没有朋友，我也不想跟那些人有太多的接触，我的目标是一百万万，一百万就够我在湘西的村里买一个小地方，在那里我可以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我喜欢那个地方。”
沈天成摇了摇头，他没有纠结一百万够不够在湘西的村里买一栋房子或者一块地一块田，但是对于付雨田的这个理想，他说不出任何东西了。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付雨田明显没有达到这样的境界，但是他的境界比很多人都高了，他选择的这是避世。
而也正是因为听到了付雨田的这个理想之后，沈天成重新审视了一下眼前的人，这才全然的看到了付雨田的内心。
每个人有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要是单论这一块的话，沈天成自觉相比于付雨田很是自愧不如。
这不仅仅是一种逃避，而是一种最低欲望的选择，而这种选择本身也是需要勇气的。
眼前的泡面付雨田一直没有动，只是双手捧着，好像感觉不到泡面的温度一样。
过了几秒钟，似乎两人的心中都完成了这个感叹惆怅的过程了。
付雨田才悠悠说道：“之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我们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个网络赌.博案的，知道多久了？”
付雨田把几百个嫌疑人所有的信息记得一清二楚，这一点是让沈天成最为意外的，难道他真的有莫南那样超强的记忆不成？
“可能你不信，我只用了两个小时，就把岳兰给我的资料都背下来了，然后安排好王欢她们，我就来自首了。”
沈天成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有莫南这样一个同学，沈天成可能还回去验证这样的话，但是现在不需要了，倒不是说十分笃定付雨田说的是真的，而是这其中的过程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而此时最为重要的是如何展开下一步的调查。
付雨田没有在继续回忆什么，反倒是开始说一些实际的东西。
“我知道你需要的是什么，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沈天成缓缓点头道：“你说说看，只要在我的职能范围之内，已经不违反规定，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很简单的一个条件，我想见岳兰一面，当面跟她谈谈。”
沈天成不禁问道：“你之前不是见过岳兰吗？”
“你不也说了吗？之前见面的时候我抱着一种怎样愚蠢的心态，其实岳兰这一年时间里真正见面也就一次，第二次她亲自给我打电话都是在十几天前让我来帮她这个忙的时候。”
听到付雨田这么说，沈天成忽而想到另外一个问题，随即说道：“岳兰给你的资料都去哪了？”
付雨田呲牙笑道：“沈警官，不要太看不起人了，我刚进来的时候就跟你说过，我是学计算机的，处理这种东西对我来说非常简单。”
沈天成随即一愣也笑了，这一点他倒是给无意间忽略了。
“你知道怎么找到岳兰吗？”
“如果我知道的话，就不会麻烦你去找了。”
沈天成的眉宇间不禁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但是付雨田立刻就说道：“虽然我不知道怎么找到她，但是我知道你可以继续调查下去的理由。”
听到这句话沈天成猛然一惊，赶忙问道：“什么？”
付雨田笃定地说：“因为我对岳兰的感情，我通过她给我的信息查了很多东西，最后让我找到了一个地方，他们这个盘子很大，这个网络赌.博不过是他们的小打小闹，只是弄出来试试水罢了。”
沈天成听到此处，此时内心不免有些激动了，他等得就是这样一句话，果然没错，还有更大的盘口，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
虽然内心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但此时沈天成并没有着急去追问，只是静静等待着付雨田的下文，心中满含期待，期待着付雨田到底给自己一个怎样的震撼。
其实如果当时岳兰给付雨田的那些个资料也给到沈天成手上，他一样能通过技术手段查不出来，但是现在的问题就在于这些个资料已经被付雨田彻底销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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