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水鳞
幽静昏暗的月光下，从树林外向内望去，黑漆漆一片，只依稀有光点闪动，树林升起袅袅烟雾，显得格外神秘而危险。
同为新入门的弟子，昔日相伴的两人，一个成了掌门首徒，一个则是外门皓知院垫底。
此时，这两人正站在林子入口处，僵持不下。
“大小姐，不要去，那里是禁地。”凌宿拦下钟苒苒。
“你怎么知道？”钟苒苒不信。
凌宿解释道：“师父昨日告诉我，这里面……总之，不要进去，有危险。”
钟苒苒了然，眼神锐利地望向他：“你出现在这里，是跟了我多久？”
“我……”凌宿哑口无言。
几日来少女并未再联系过自己，这使他一度胡思乱想。
大小姐本就打算利用自己进入昇阳宗的，不是么？
利用完就丢掉，甚至连选拔分院的时刻也不曾在意自己。他还隐隐对她有什么期待呢？
自嘲了半晌，依旧忍不住去找她。
方才看到她背着背篓出门，挣扎许久，始终放心不下，默默跟随她到这里。若不是她即将误入禁地，自己断然不会现身。
他垂下眼眸，不自然地辩解道：“只是路过。”
看这样子，少年显然是跟了她一路，对她还算忠心。
钟苒苒不肯放弃即将到手的野菜：“我不进去，在边上挖点菜就走。”
“不用挖了，吃食我有，大小姐请随我来。”凌宿赶忙将她拉走，生怕她触犯宗规。
大掌捏着软弱无骨的手。自小娇养的手，肌肤细腻，他能够感受到她掌心透出来的温暖。这温暖溜进他的心里，变得滚烫，烫得他耳朵通红。
可他喜欢这种感觉。
二人原路返回，路过一条小河。
凌宿先用枯树枝搭起火堆，搬起一块稍大但平滑石头放在火堆旁，示意钟苒苒坐下。
随后背过身脱下外衫，利落地挽起袖子、裤腿，下到小河。
只着里衣的他，身材更为凸显。从背后看，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小腿结实有力。
他比初相识的时候健壮了些，不愧是修炼之人，轻轻松松就能搬起这么沉的石头。样貌更加清俊，狭长的眉眼独有着深灰色眼眸，捡的小弟这么好看，她真是赚到了！
钟苒苒神游的功夫，凌宿已经拎着两条鱼上岸。
他熟练的处理好鱼，用长树枝贯穿整条鱼，架到火堆上方。
不一会儿，烤鱼做好了。
她暗暗吞一口口水，表面又端着架子静静等待。
别问她在等什么，大小姐怎么可以狼吞虎咽、急切地吃东西呢？
凌宿拿起一枝，递给钟苒苒，自己在一旁看着。
钟苒苒吃的很开心，没想到他手艺不错。清冷的眉头舒展，透着几分雀跃。
连带着心情也极好，看他越发顺眼，破例问上一句：“你怎么不吃？”
要知道，她一向傲娇冷漠，从不管别人吃不吃这类事情。
“我吃过了。”
“你做的鱼味道很好。”她如实说道。
凌宿被夸奖，不由弯起唇角平静地道：“大小姐若是饿了，尽管找我，不必去这野林子……”
他顿住，不再继续讲。
钟苒苒心里窘迫不已。
经过激烈的心理调整，她发觉让凌宿给自己做饭是最佳的方案。故而不再扭捏，一副大佬的派头：“好，下次就由你为我做夜宵吧。”
凌宿听罢，多日来心中的阴霾散去，眉头舒展，他答道：“好。”
“你远在内门，我一个外门弟子如何能找得到你，到时候你耍赖怎么办？”
清俊的脸庞露出久违的笑容，没想到外表清冷如大小姐这般，内里竟会带着孩子气。
一切或许并未如他想的那般阴暗、糟糕。
少年递给她一片鳞片，月光下，鳞片表面浮珠光色，像是大型鱼类所有。
清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水鳞，需要时施以灵力，对着它喊我名字，我便能听到。”
钟苒苒扶额，没灵力这事他怕是不知道。自己又不好告诉他，总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她故作烦躁地道：“太麻烦了，换个不用灵力的法子。”
少年思考许久，神色古怪地道：“法子倒是有，但是需要大小姐贴身携带水鳞，但凡出门，必要带上鳞片。”
钟苒苒并未注意少年的欲言又止，只想着：这很简单，她天天带着便是。
见她点头同意，凌宿对着水鳞施下灵咒，满足她的要求，鳞片的使用不再需要灵力。
饱餐后，凌宿送她回皓知院，自己再回内门。
躺在床上，钟苒苒拿着鳞片把玩，这鳞片质感真好。那小孩对自己不错，是个可靠之人。
另一边，凌宿回到内门，坐在桌边，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一片珠光色的小物件。
若是钟苒苒在旁边，便能发现，这物件与她手中的水鳞一模一样，原是一对儿。
凌宿没有告诉她，这鳞片被他施以灵咒，不再需要灵力的同时，能让他感知到佩戴之人的行踪和处境。
无论是肉身还是……魂魄。
鬼使神差下，他将娘亲送给自己最后的礼物，给了钟苒苒。
卑劣如他，竟生出了某些不可想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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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苒苒的日子越过越惨淡。
没有灵力的她无法学会任何灵咒，即使她跟其他弟子比划的一模一样。
每当实践灵咒之时，总是受到各路人的嘲笑，司长老不屑于关注自己，对其他人的落井下石之举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曾想过放弃，想起徐长老的话，自己是可以修习的，只是无人知晓自己身上的究竟是否为白灵根。
毕竟，没有一个人见识过，只得慢慢来，总归昇阳宗并未将自己逐出师门，她还有希望。
她努力背下理论课学习的各种阵法灵咒，期望自己有天能够用得上。
练武场。
几个月的时间，众人学习了更多的灵咒、器法，此刻皆是练习御器腾空的状态下施灵咒，练习法器攻势。
钟芷珍在空中用双剑漂亮地挽出一个剑花。这是她花了短短三天学会的一套双剑剑法。
“珍姐姐你好厉害！”“可不可以教教我啊？！”
钟芷珍的几个迷妹对她十分喜爱，因着天赋与和善的性格，更是以她为中心。
“妹妹这么厉害，姐姐却废得如柴鸡一般，你俩竟然是亲姐妹？”绿衣女嘴巴毒，觉出钟芷珍不喜钟苒苒，时不时地讥讽挖苦，借以讨好钟芷珍。
钟苒苒早对这种情况麻木的很，抬手比划着各种招式，嘴里念念有词，若是离得近，便能听出她念的灵咒语令。
练习结束，司长老吩咐弟子们清扫完练武场才可下课，随后提前离去。
“钟大小姐，清扫这种活，用不着灵力，想必你最在行了。”绿衣女恶声恶气地拦在钟苒苒跟前，令钟苒苒第一次抬头。
刀刃似的眼神飞向绿衣女，像是要割拦她的嘴。绿衣女瑟缩了一瞬，转念一想被自己气笑了。不过是个连灵咒都不会用的废物，她怎么会怕钟苒苒。
钟芷珍在不远处听到这话，给了绿衣女一个赞许的目光，使得绿衣女更加肆无忌惮。
“看什么！姐妹们累了一天，这点打扫的活计非你莫属！放心，我会给你留点吃食，你就待在这里清扫吧，哈哈哈。”
见无人应答，以为钟苒苒默认，她自顾自的转过身，带着一众小姐妹，跟在钟芷珍后头便要走。
“自己的活自己干，我忙得很。”
冷冰冰的声音自身后飘来，绿衣女大声嚷道：“什么？你除了做这些还有什么用？给你这些活是看得起你，别不识好歹！”
一旁的弟子们指指点点，都觉着钟苒苒日日在昇阳宗混吃等死，现在竟是连清扫的活都不愿意做，真真是吃白饭的废物。
白景文对钟苒苒关注不少，见惯了那些人的小动作，钟苒苒不求助任何人，他欲帮忙却拉不下脸。
“学的不好就是没用？”钟苒苒眉头一蹙，即使再麻木再无视，也忍不住动了怒。
这些人有完没完，一个个吃饱了撑的，自己默默在那里练习，碍到他们什么事了？！
“你自己感觉不到么？几个月来，最基本的御器都不曾学会，做些杂活反倒适合于你。”
“哦，我只清扫自己这一片，别的，休想！”
“你……”绿衣女嘲讽声不断。
钟苒苒不甘被欺负至此，若是容绿衣女继续挑衅，他人会将她视为好欺负的弱鸡。
她一个和平爱好者，被逼着反抗。
她要跟这不长眼的，打一架！
“不如，打一架，你若是赢了，整个练武场都由我来清扫。”
绿衣女得意，心中笑出了声，这废物跟自己比打斗，简直鸡蛋碰石头。
钟芷珍作为钟苒苒名义上的妹妹，假模假式地站出来，柔声劝阻道：“姐姐，你的实力大家都知晓，若是不当心打坏了身子，我不好向爹爹交代，姐姐莫要冲动呀。”
这番话说的看似在保护钟苒苒，实则默认她废物的标签，铁定打不赢，让众人觉得她在逞强，更是看不起她。
钟苒苒眉毛轻挑，手指着绿衣女，接着说出重点：“若是我赢了——你从此以后，见着我便绕道走，对外称呼，我是你妈妈，如何？”
围观弟子一片哗然，这名不会灵咒的冰山美人口出狂言，摆出一副不会输的模样。还有……“妈妈”是个什么意思？从未听闻如此称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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