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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红蘼夫人(二)


费兰兹的先生睡着了。

        清晨,外界的天气虽然停雨,却不晴朗,仍然乌云厚重,光射不穿,风吹不散。费兰兹关闭煤油汽灯,把看完的报纸浸透牛奶,铺平张贴在玻璃窗,拉上遮光的窗布,让整个车厢都陷入黑暗之中。

        披盖在希里身上的黑风衣是裁缝按照费兰兹的要求制作的,它的材料稍差遮光性却极强。费兰兹把帽子搁在希里的面庞,先生就这样头枕着他的腿进入睡眠。

        小男孩按照约定来敲门送东西,开门见到的是费兰兹,他有一瞬间的呆滞,想要张口和眼前的好看先生说话,先生竖起手指示意他安静。

        “我爱人在休息,请你动作轻些,把食物给我就可以了。”费兰兹压着嗓音,将钱递给小孩。

        小男孩郑重地点头照做,还格外的谨慎小心,似乎是害怕惹恼费兰兹,失去挣小费的机会。

        费兰兹很干脆,和夜里温柔的先生不同,眼神漠然,没有和他说一句话,也没有再给他巧克力或是奶糖。车厢的门关上时,小男孩的心情有些失落。他知道做人不可以贪得无厌,但是他就是很难过。

        早餐是牛奶和面包片,还配着些切好的水果。费兰兹把热牛奶倒进红茶搅拌,草草吃了几口。其实他不饿,做这一切仅仅是为了让人类看起来正常。

        费兰兹是这么想的,但是安排这些的希里却告诉他,“不要改变作为人的习性。”

        费兰兹眼眸低垂,在昏暗里看着被搅拌起圈的奶茶。收留他的约翰应该心底非常清楚,他诞生在世界的那一刻,就不是人。后来的三十年间,却把他教导得像人一样。

        约翰待他的真心无可厚非,包括死前的遗言,导致最终结果的,是他的任性。在埋进棺材的前一刻,他甚至还没发现自己是个异类。约翰的教育很成功,唯一失败的地方,就是对他的有所隐瞒。

        如果他提早明白这点,一定会远离村庄里的邻居。

        费兰兹撕开面包片,丢进杯中的奶茶里泡湿。有的时候,先生和约翰的想法挺相似。

        他和先生不是同族,他究竟是个什么?他究竟是死的,还是活的?活的吧,至少身体还存在人类的温度;或者,死的吧,棺椁里不吃不喝百年不腐。

        哪有人类像他这样。

        费兰兹简单吃点,又开始摆弄沉睡的先生。偶尔给先生枕着腿,偶尔给先生枕着肩,先生仿佛是一个英俊的洋娃娃,特别的乖巧,任他摆布。费兰兹有的时候会得意地笑出声,趁机偷偷地对先生亲了又亲。

        恶趣味的想法得以满足,费兰兹安分地拥抱希里,翻开桌上的书。

        下午的时候火车内的气氛躁动厉害,西装革履的男人侃侃而谈,长裙抹胸的女人花枝招展。她们品尝上好的茶和蛋糕,叼着雪茄的有钱人时不时会看向窗外,玻璃是拉开的,吐出的烟草味一下被擦来的风吹散了。

        空气里有湿味,从不远处的灰暗里被冷风裹挟而来。男人抖掉雪茄的烟灰,身边的美女眼神炙热地挨近,大胆地向他露出身体最满意的部分。男人垂眸睹了一眼,美女自信地朝他抖了抖,就像刚才抖雪茄那样。

        “你是婊|子吗?”男人的言语和美女的行为一样,直白且大胆。

        列车厢里一声清脆,美女愤怒地扇了男人的脸颊,粗俗地骂了句,在哄堂大笑里离开了。

        美女举止粗鲁,高跟鞋让她的行走一点也不方便,甚至怀疑这玩意就是想要摔死她。她抓起裙气冲冲地跑到另一个列车厢。这一列没有座椅全是隔间,往来的人很少,并且个个瞧着装束都比前一列整洁有礼。

        安德莉亚从小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自知之明。她明白她这样身份低贱的人,没有资格踏足这里。这里是贵人的领地,不仅有钱并且有权。如果一个不留神得罪他们,安德莉亚一定会在下一站被丢下火车。

        正当安德莉亚抬起烦人的高跟鞋,识趣地离开时,前方列车厢的出入口传来嘈杂的声音。她定睛一望,瞬间皱起眉头。

        马德!

        安德莉亚腿脚一迈走了两步,索性把碍事的高跟鞋脱了拎在手里,像个泼妇似的跑到列车厢的门口,一句话没说直接拿高跟鞋往负责列车餐饮的厨师背部砸。

        “奥斯顿你个狗东西!”安德莉亚发疯地狂砸厨师,边打边大声啐骂:“你个没种的玩意竟然打安杰!……”

        奥斯顿是个五十岁的壮硕男人,他手里攥着的小男孩正是安德莉亚口中说的安杰。安杰被奥斯顿揍得脸肿,趁安德莉亚的帮忙赶紧从对方手中挣脱,和姐姐合伙报仇。

        弟弟瘦小,姐姐也是瘦弱不堪,如果不是有高跟鞋做武器,是绝对不会对奥斯顿这样壮实的男人造成半点伤害。他双手钳制住人,蛮劲地将两人都推倒在地。安德莉亚摔倒,形象因为粗鲁的扭打荡然无存,完全就是一个巷子里的泼妇。

        谩骂早将周围人的注意全部吸引,安德莉亚还要冲上去决一死战,同事已经赶来把他们分隔开。

        安杰爬起身立即去扶安德莉亚。

        “奥斯顿,奥斯顿,有话好好说,安杰还是个孩子,不管出什么事你也不能动手打人,对不对?”同事张手臂拦住奥斯顿,劝说:“你看这里是什么地方,闹到列车长那我们都不好交代,先回去,回去再说。”

        奥斯顿粗声一哼,胸膛的肌肉起伏明显,他没有反驳,显然是赞同的。可是换到安杰那边,安杰却死活不乐意。

        “我不去!我要找夫人替我证明!我没有偷钱!”安杰愤怒地瞪着奥斯顿。

        安德莉亚没听明白,她蹲下身询问自己的弟弟,“安杰,什么偷钱?你在说什么?”

        安杰抬手指着奥斯顿说:“他刚才发现我兜里有钱,骂我是小偷,还把我的钱都抢走了!那是先生和夫人给我的小费,我可以找他们作证!”

        安德莉亚保持蹲身的姿势,转头也蹬向奥斯顿,“你抢了安杰的钱,还心虚地揍他,阻拦他。奥斯顿,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孩子,你还要不要脸!”

        奥斯顿恼羞成怒般又想挥起拳头,“我还没碰见哪个富人大发善心给那么多小费!平常能给他一个糖就已经足够大方了。在城市里,如果有人愿意施舍街边乞丐那么多钱,巷子里也不会有死人!”

        安德莉亚怒火中烧,“安杰说了,他可以找人作证!”

        “小娼|妇,你知道他要找的是谁吗?是坐在富人车厢里的,他们最看不起平民,何况是你们这种低贱的人。找他们作证,假如不小心因此得罪他们,我们都得被赶下火车!”奥斯顿暴躁地呵斥:“听明白了吗!要滚你们滚!”

        富人区和平民区的车厢只有一根铁索之隔,穿着打扮普通的民众围过来指指点点。有位热心肠的妇人实在看不下去,出来伸张正义,要求把钱还给孩子。

        同等阶级,老弱妇孺最容易发生共鸣,围观的人群接二连三地呼声附和。

        奥斯顿畏惧地退后一步,安德莉亚知道眼前男人心里有鬼,她趁热打铁,对安杰说:“你告诉我是几号隔间。”

        安德莉亚站起身把高跟鞋穿好,重新用手指缝整理头发,她拍着自己乱糟糟的裙子,尽量令她看起来能够体面几分。她瞪向奥斯顿,说:“走吧!我都敢去,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奥斯顿显而易见的抗拒,他眯眼睨人,“凭什么我要去!这是安杰才需要证明的事!”

        安德莉亚叉腰发笑,“你就是心里有鬼!奥斯顿。你不敢去就把我弟弟的钱还给他!”

        “放屁!这是他偷来的钱!”

        “偷来的钱要交给警察,而不是交给你!你是打算趁着不明不白的时候,把它们私吞进自己的破裤兜里吗!”

        费兰兹拈着书面的页角,桌下的手捧着希里平静的脸颊,拇指不由地摩挲肌肤。他听见临近的跫音,在门响的那刻不悦地微皱眉头。他实在不喜欢在先生沉睡的时间里有人打扰。

        车厢裂出一条门,费兰兹从缝隙中走出来,轻手把门关紧,非常不适地站在光线中,眯了眯眼眸。

        安德莉亚看着长发男人,心口有些窒息,她的诧异不输身旁的奥斯顿,俩人在此刻有了世界奇迹般的默契,从表情到举止都高度相符。

        “请问有什么事?”费兰兹身形挡在门前,态度温和地提醒:“我的丈夫正在休息,我不方便离开,还请各位声音尽量小一些。”

        安德莉亚还没从惊艳中回神,她不禁捂住想要尖叫的嘴。天啊,两个男人。

        费兰兹见女人不说话,他将眼神转移到男人的身上,而男人仿佛承受不住他的目光,对视的瞬间,男人的眼珠就逃似的瞟去别的地方。他看见男人碰了一下女人的手臂。

        安德莉亚十指纠缠,有些紧张,用微笑掩盖刚才的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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