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失守
缪离眉头紧锁,那鲸妖还未靠岸,他便飞身走下了栈桥,迎面而来的是一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瞧着打扮品级应是不低,见是祭司大人走下栈桥,撩袍便上,火急火燎的向着缪离作了个揖。
“祭司大人,您可算回来了!”
仿佛是见到了救星,盼星星盼月亮的男子一边说着一边领着他疾步往回走,落于人后的陆欺欺快步跟上众人的步伐,只听得那走在前边的缪离高声反问道:“你们怎么办的差事,狄珂世子怎会失手被擒?!”
那声音怒意滔天,却又因着满腔伤痛而显得略微中气不足。
被当头呵斥的属官双肩一颤,明知是触了霉头,却不敢怠慢:“大疏大军势不可挡,不日压境,已连夺我方所据数个重镇,世子大人主动请缨出战,退敌不力反倒被大疏人设计擒住,至今已有三日有余!”
“胡闹,我不是说过在我回来之前切莫轻举妄动……”缪离似乎有些乱了方寸,一双手掌紧拊于心口,却仍抵不住腔中气血翻涌。
世子大人可是他亲授的幻术阵法,再加上他贯通驭兽术,通晓戈壁峡谷地形,几番出战,均是捷报频频,怎会反被擒住?
“祭司大人,您走后没多久,他们便在濂州附近发动了奇袭,濂州几番险些失守,王上心焦,这才……”
缪离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解释:“对方主帅是何人?”
属官吞吞吐吐,生怕咬着舌头:“是、是宸若。”
缪离听罢,顿了一顿,方扬手道:“我知道此人,却又知之甚少。你且禀来,他们是如何将世子捉住的?”
这个名字,在大疏国名将之中,可不亚于七杀众之流。
“此人兵无常形,以诡诈为道,多次发起佯攻,将我方术士底细悉数探知了去。此前几番将他们挫于险隘之下更让我们放松了戒心,甚至,他们在士兵武器、衣甲之中放入可诱引异兽发狂的药粉,这些士兵或被我们俘虏或战死,武器、衣甲流入我方营中,算准了天时地利之后,他们再度发起攻势,世子大人有所不察,在一片冲撞中自焰光獒身上失足而坠,这才失手被擒。不仅如此,我们还折损了数名术士,几处坂险均已失守,恐怕眼下,他们已经对周边地形了如指掌。”
缪离沉吟片刻,有意无意地望向身后,已经不见了陆欺欺的踪影。
但他眼下无暇顾及这女人的去向。
“可有派使者前来交涉?”
提起这一茬,那属官便有些背膝展展,似是有口难言。
半晌,他才吞吞吐吐地回禀:“那、那宸若十分嚣张,点名要……要祭司大人您的项上人头去换……”
“哼。”缪离闷哼一声,幽幽地叹了口气,将法杖紧紧攥在手中,“回王宫面见王上。”
“是!”
缪离暗自护紧了怀中的归荑仙草,看来这场兵衅,势必要由他来收场了。
罢也,这一天无论如何都会到来,今天、昨天亦或是明天,对他来说,似乎无甚差别。
蜃王宫内。
凯旋归来的少女踩着轻快的步伐,自沙滩边一路走来,早已又渴又馋,甫一入殿,便琅琅唤了一声:“爹,我回来了!”
然而迎上的,却是几个手足无措的小婢。
见是她来,那几个小婢面面相觑,眼底是万分惊恐,生怕受到责难。
陆欺欺立感有异,环顾四下一遍之后,见空无一人,忙不迭开口:“我爹呢?”
“不见了……”
“不见了?”她满目诧异地重复了一遍,此处可是戒备森严的蜃王宫,这小老头还能自己跑了不成?
“是的,陆姑娘。”
她顿时有些急了:“他、他一个老头子,门口那么多身手矫健的守卫,怎么会看不住一个小老头?”
可的确是看不住哇。
陆欺欺生无可恋地走到案几前,晃了晃那半盅薄荷茶,一面自斟自饮,一面略略扫过这富丽堂皇的厅堂,终是叹出那一口郁结之气。
不愧是是饭桶世子的部下,酒囊饭袋之程度不亚于自己的正主。
那小婢惶惶不敢抬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可、可并未有人看到他出去,我午时来送饭,人已不知所踪了。”
“好了好了你别哭,帮我叫几个人出去找找吧。”陆欺欺见状,只怕自己言重了,忙不迭上前安抚她,又顾不上这许多,片刻之后,开始在房内搜寻蛛丝马迹。
房内并未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桌上的饭菜纹丝未动,应是走了有一阵子。
眼下缪离正在殿前议事,不能去找他帮忙,饭桶世子又不在宫中,小福贵和苍绒更帮不上什么忙。
这小老头,可真是让人不省心,也不知是被人挟持还是自己溜了没告诉她。
这蜃人部四面皆是沙碛之地,处处硗瘠,他一个路都走不稳当的小老头,瞎跑什么?
心下懊恼的陆欺欺踢着小石子,在海边兜兜转转,炎炎照射下的礁石炙热而滚烫,不一会儿便已经溽热难当,唇干舌燥。
“臭老头子到底跑哪去了,整天叫人担心!”
一颗小石子没入海中,溅起片片晶莹的浪花。陆欺欺没好气地叉着腰,对着海浪一通乱斥。
“叫谁臭老头呢?没大没小。”
身后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随之响应,陆欺欺蓦然回首,只见那人卷着裤腿边,通身水汽,手上提着一副鱼竿与木桶,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她眼前。
望着那满脸被日头晒得通红的褶子,几滴豆大的汗珠还悬在那汗浃银丝的鬓边之上,蓦地,她一时失语。
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
陆欺欺顿时哭笑不得地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道:“师父,您说您老人家好好的王宫不呆,跑出来钓鱼?那王宫中的鱼难道不比您钓来的鲜么?”
嘴上抱怨着老头子,手上却还是接过了他手里的木桶,并从怀里掏出手绢递了过去。
“那里的鱼不好吃,我想吃阿欺做的。”
未曾料到陆欺欺如此着急,通身汗下的没云接过那洁白的手绢,迟疑片刻,终是将它于指腹上熨了一熨,塞入袖中。
她的厨艺有那么好吗?
陆欺欺在自我认知上产生了怀疑,却油然而生几分喜津津之色。“那您也不能乱跑……对了,您是怎么出来的?”
“窗没关。”
“什么?”陆欺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的住所立于悬崖峭壁之上,往下看一眼都犯晕,若是人从那百尺高楼之上跳下来,怕是要粉身碎骨。
一时无言以对,陆欺欺只好干笑了两声,讪讪道:“师父,您可真是骨骼清奇……”
“还不是因为你去了这么久都不回来。”
“师父这是担心我?”
“你这丫头命硬得很,没什么可担心的。”
陆欺欺顿时宛如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道:“什么命硬,分明是命苦。缪离这两天恐怕无暇顾及我,您又自己逃了出来,不如……”
脑中灵光一闪,陆欺欺嘴角勾起了一抹慧黠的笑意。
“你想说什么?”
“不如我们去把苍绒和小福贵偷出来,逃之夭夭?如今濂州失守,缪离就是热锅上的蚂蚱,可是……这么做似乎有点不地道,他好歹也帮过我,况且去西玄界也得带上他,哎呀好难抉择,可是我又不想上战场,师父,您救救我吧,我快烦死了……”
还未理论出个所以然来,她便开始难以自洽。
冷眼看着眼前那絮絮叨叨颓败坐地少女,没云的干裂的嘴唇翕合,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终于,这个吵吵闹闹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又回来了。
从凤京到这山高水远的蜃人部,从莺啼到蝉鸣,不知不觉竟与她形影不离了无数个日月轮转,竟令那无数个在掖庭殿里无人知煖知寒的日子都变得模糊起来。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红缨翠带,谈笑跋马,奈何白云苍狗,江河日下,如今的他,再无半分当年的影子。
察觉到了没云的怔怔出神,陆欺欺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瘪着嘴道:“师父,你到底听没听到我说话,大疏兵打过来啦!”
“谁?”
“濮善人啊!”陆欺欺愁云惨雾,师父这耳背是越来越严重了,“唉,都怪我自作聪明,以为去了归荑渊就完事了,没给泓洢留个记号,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找我,想来是不会吧,他心里只有您,肯定是回觉城去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陆欺欺闷恹恹地提着鱼往回走,落日余晖下,远远便望见那孑然一身的男子倚着门,似是恭候了许久。
“吃鱼吗?我爹钓的。”
搭搭撒撒一双疲惫的眼,她径直越过他,满身疲惫地向着屋内走去,在海上漂了这些时日,至今还有些昏昏沉沉,胸闷气短。
“你不该跟我说些什么吗?”缪离缓缓撤脚,转身跟上她的脚步。
陆欺欺皱起眉头,径自取了桌上的茶盅,自斟自饮起来:“说什么?说感谢祭司大人的信任,没派人来抓我?”
缪离苦笑着摇摇头,摆摆手道:“算了,吃鱼吧,吃完陪我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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