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繁花似锦(18)
秦沁将头埋得很低,支支吾吾半天也没吐出个字来,而郑子尚站在旁边也是一言不发。
气氛愈发沉重,秦沁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荥阳郑氏虽是名门望族,可高长恭现在也是声名远扬,位高权重,皇帝都要忌惮三分,若他当真要针对郑子尚这一支,郑子尚是定然斗不过他的。
许久,察觉到高长恭的眸光越来越沉,郑似锦低着头一咬牙替秦沁回道:“是……”
高长恭面若霜雪,再次出声:“那可否告知,缘何殴打吾妻?”
吾妻……
这两个字不轻不重,却恰好刺进郑似锦的心里,手中紧揪着衣袖,隐隐发颤。
他已表明了立场,即便他与郑芳菲是奉旨成婚,可是现在他为了郑芳菲,不惜冒着与郑氏交恶的风险来质问秦沁,他心里已经真真切切把郑芳菲当作他的妻子了。
郑似锦恍然意识到,有些人错过了就真的是一辈子,他对她无心,她强求不来。
人生总是会有遗憾的。
这句话郑似锦是答不上来了,她很羞愧,即便再大胆,她也不敢亲口将自己的一厢情愿说出来。
秦沁亦是如鲠在喉,心乱如麻,无奈之下,只得向一旁的郑子尚投去求助的目光。后者起初仍不理她,她便一直看着他,郑子尚实在受不了时,低叹一声拱手回道:“殿下,是贱内性情急躁,危言耸听,以为王妃不顾姊妹情谊,仗势欺辱小女,一气之下便去了兰陵王府,想要问问王妃情况是否属实。”
“至于后来……她们母女俩向来不和,贱内也是一时急火攻心才会对王妃动手,还望殿下恕罪!”郑子尚额间已经渗出细汗,强作镇定解释了一番之后,便对着高长恭深深一揖。
这么一说,硬是把打人一事说成了母女之间的矛盾。
若是寻常母女便也罢了,但这是嫡母与庶女。
“郑长史巧言令色,说得当真是冠冕堂皇!”卫玠毫不留情出言讽刺,眉眼弯弯,却笑得尤为邪魅,“我们王妃是兰陵王府的人,不是你们郑家的人,想教训就教训?而且你还根本不是我们王妃的母亲,有什么资格对她指手画脚?”
卫玠咬音并不重,脸上甚至都是笑颜,可就是这妖冶邪魅的笑,醉人的同时还带着一股无形的狠劲。
秦沁甚至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郑子尚也被震惊到了,悄悄抬头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郎,神色变了又变,又是惊奇又是迷惑,但始终都没能脱离凝重。
一个稚气未脱的毛头小子,竟然也有如此大的威慑力?
他说的话很气人,但郑子尚不敢打他,甚至连句反驳的话都不知从何说起,嘴巴反复张合,最终还是碍于威压不得已跪下身来,开始请罪:“殿下,贱内回来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悔恨不已,还请殿下看在贱内是王妃嫡母的份上,能够对她网开一面!”
郑似锦也跟着跪了下来:“请殿下恕罪!”
好家伙,竟然想谈情分!
郑子尚再怎么说也是高长恭的岳丈,若是高长恭执意为难他,那此事传出去势必会影响兰陵王府的声誉。
可高长恭三人心知肚明,现在的郑芳菲与郑家没有丁点儿关系。
拿感情来说事,芳菲必定不会吃这一套,那他们就更加不可能吃这一套,在高长恭静默之际,潘安冷着脸开口道:“郑夫人既然都不把兰陵王府放在眼里,那我们又何须将你们的认错求情放在眼里?”
卫玠也跟着附和道:“就是!难道做错了事情跪一跪就好了?”
“这……”郑子尚无言反驳。
他再次瞪了眼秦沁,怒目圆睁,恨不能立刻将她痛骂一顿。
卫玠故意走到秦沁面前,歪着脑袋瞧了眼她脸上的伤,又见她神色复杂凝重,眼中还带着丝丝惶恐,卫玠一时兴起,突然就撸起了袖子笑着提议道:“虽然你已悔悟,但你打都打了,收不回来,我们家王妃何其尊贵,怎能受此屈辱?不如你也让我打回来如何?”
秦沁倏然抬头满脸错愕,看见卫玠笑得眉眼弯弯,神色却极为认真,一边撸袖子一边向她靠近,秦沁吓得整个人都僵住了。
男子下手可不比女子,将人打死都有可能!
而且看卫玠这架势,嚣张又狂妄,若真对秦沁下手必定是非死即残,秦沁的后颈都已有些发凉,无措地看向一旁的郑子尚。
而郑子尚眼睁睁地看着卫玠向秦沁逼近,亦是万分震惊不知所措。
郑似锦见此情形,刚要启唇说话,忽然听见冷峻青年的声音再度响起:“卫小虎,殿下在此,休得胡闹!”
那冷若寒霜的声音贯穿卫玠的耳膜,只听得他小声嘀咕了一句:“不闹就不闹。”
然后他就真的收了手退回了高长恭身后。
看见卫玠变脸变得这么快,郑子尚三人呆若木鸡,怔怔地看着瞬间敛了狠劲的少年郎,乖巧地站在高长恭身后,与之前判若两人。
原来他真的只是吓吓他们。
郑子尚刚松了口气,就又听见高长恭那清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郑长史,秦氏身为你的夫人,她犯的错,亦是你之过,你想如何来平息此事?”
他这是想让郑子尚自己请罪。
郑子尚自然明白了高长恭的意思,极其为难地沉默了一会之后,郑子尚悄然叹息一声回道:“回殿下,臣愿自请官降一级,以此来向殿下赔罪。”
“才降一级而已?”卫玠脱口而出,表情极为不屑,“那这算哪门子赔罪?”
潘安侧头瞥了眼卫玠,冷声道:“卫小虎,此事本身就不是郑长史的错,你还想要他怎样?难道要跟你降到同级不成?”
……
一大清早,芳菲刚从美梦中醒来,就见连壁着急忙慌地来报,说是郑夫人来了。
郑夫人……秦沁?
“她又来干嘛?”
芳菲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已经消肿的眼睛,随口便道:“不会还想打架吧?”
“当然不是啦!”连壁都被芳菲的脑回路惊到了,又气又好笑,“就算她想,那她也不敢啊!据说昨天兰陵王去郑府时,郑夫人吓得魂都飞了,一句话都不敢说呢!”
芳菲这才想起昨天下午的事。
当时她是知道高长恭带人去了郑府,可是后来一门心思都在磕宋玉和许愿,芳菲都将这事给忘了,亦不知晓郑府那边情况如何。
秦沁今日一大早就来了,芳菲心中已隐约有了猜测,“她难道……是来赔罪的?”
连壁兴奋地点头头:“正是!”
一听这话,芳菲差点一头栽回被窝。
我去,还真是来赔罪的!昨天刚来打完架,今天就要亲自来登门赔罪,秦沁心里的感受一定很丰富!
芳菲下了床穿好衣服就跑到了镜子前,昨晚敷了宋玉送来的药,此时她的眼睛和脸都已恢复如常,就像是不曾受过损伤一样。她满足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对着镜子灿烂一笑,昨日的伤痛已经过去,但该算的账还是要算清楚的。
秦沁被人安排在莲花水榭,芳菲到时,高长恭几人正好都在。
唉,都是爱凑热闹的男孩子啊。
再转眸一看,郑似锦竟然也跟来了。
这样也好,自己的母亲丢人现眼,作为女儿自然是应该帮其分担一二的。
芳菲大步走进莲花水榭,直接掠过郑似锦两人,全当她们不存在一样,径直走向坐在桌案前的高长恭,娇笑着唤道:“四哥哥!”
“我找了你好久呢,原来你在这啊。”
芳菲一来到高长恭面前,便伸手扯着他的袖子撒娇,笑容堪比春日里的暖阳。
她这一举动成功吸引了郑似锦的视线,抬头看了看他们二人,然后又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赶忙收敛了眸光,眼中的悲凄之色愈发浓烈。
而卫玠则是另一种眼光看待芳菲。
平日里分明不与高长恭亲近,一到这种时候就四哥哥长四哥哥短,明知郑似锦在场,还故意与高长恭亲昵,就是为了让郑似锦难受。
卫玠那仿佛已看透一切的眼神正好被芳菲察觉到,芳菲则狂傲地朝他挑了挑眉。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谁让秦沁昨日真的气到她了呢,而且此事归根结底还是因郑似锦而起,让她受受打击也没什么不好。
芳菲压根不理会她们,郑似锦和秦沁也只能静立在原地闭口不言。
两人皆是惶惶不安,不知芳菲是何心思。
高长恭首先就看了看芳菲的眼睛和脸,见其都已恢复如常,便暗暗放宽了心。他想扬袖甩开芳菲的手,可芳菲这娇软柔媚的模样,又让高长恭心中有了犹豫,最终还是抛却了这个念头,用眼神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轻声道:“坐这来,别傻站着了。”
芳菲瞥了一眼旁边的位置,那是高长恭这张座椅空出来的位置,芳菲当时就愣住了。
啥呀,他这是要她与他同座?
古代男女地位悬殊,很多地方的风俗男女之间都不能同桌用餐,更别说与男主人同座了,除非是女子很受重视,才会不惜为其破坏规矩。
私底下芳菲肯定不注重这些,可现在这么多人在这呢。
但是……
芳菲一撒手便松开了高长恭的衣袖,转身就在高长恭身旁坐下,动作麻溜丝毫不拖泥带水。
有此殊荣,不要白不要。
高长恭都不介意,芳菲也没必要讲究那么多。
看着整个莲花水榭里只有她和高长恭坐着,其他人包括卫玠三人在内皆是站着的,芳菲才终于有了女主人的感觉,一个字,爽!
察觉到郑似锦那炽热的目光,芳菲更加来了兴致,不仅与高长恭同座,还若有若无地往高长恭身上蹭,眼睛像是长在了他身上一样,片刻不离地注视着他。
正当芳菲得寸进尺肆无忌惮时,忽然闻到清幽兰香瞬间逼近,芳菲脑子一蒙身躯顿时僵住。
高长恭早已察觉到芳菲的小动作,便一倾身猛地向她靠近,两人的义袖都挨到了一块,风起之时,青丝刹那间飘舞交缠。看见芳菲慌乱地眨巴着眼睛,高长恭扬唇一笑,却并未再主动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脸不红心不跳地注视着芳菲,嗓音温柔诱人:“菲菲,对于昨日一事,郑夫人已经知错,特来赔罪,你看该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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