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退缩
在白夜和朱砂宣布要成婚的那一天，道摩宣布今后太阳将会闪耀长久的光辉，仁德书院迎来了第一位有色【甲】的学生，珠蓝大师宣布开始建女子学校毓秀书院。
喜事连连不断的这一天，柑南一直在惠比寿楼中没出去。各个事件的消息经过专门的渠道不断流向惠比寿楼，手下的人不断记录、整理、撰写着。柑南则是拿着一直没有干过的毛笔，随时检查、校对着每个人的文稿。
由于消息都像大爆炸一样袭来，整个惠比寿楼忙了个通宵才总算让瓦版下厂。
柑南并非不困，但是毫无睡意。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走到几乎没人去的东边沙滩。如今的秋末，在这座海岛上，很多树木也凋零了，一切都变得肃杀而萧瑟。
我们的瓦版真的还有人看吗？
记不得是哪个编辑在那里低语了，柑南确确实实听到这样的话。可他也无意去责备，毕竟瓦版确实说了很多天供岛白之女神的坏话——至少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是这个样子，销量暂时应该不会太好。
而自己呢？大概在朱砂和白夜发动全岛的人找镜子用的是公告栏而不是瓦版时，就彻底不被当做“友方”了吧。如果要换一个说辞，那就是“彻底被奥林匹亚抛弃了”。
东边的沙滩离惠比寿楼不算太远，能够见到东南方向的天女岛，也能时不时地发现漂流物。【橙】一直都能在这片海滩上捡到能让一族繁荣的物件。比如印制瓦版的陶片，比如枪支。
海潮将回应有求之人。要说天供岛上有谁对此深信不疑，那必然是【橙】。
白之女神已经永远不可能垂青柑南了，尽管他早已知道，可这种彻底死心的感觉还是令人感到悲伤。
那么，是不是就此葬身大海会比较轻松呢？或者，如果海潮真的能回应有求之人的话，天照大神，能否给自己一份爱呢？
柑南没有来由地胡思乱想着，任凭风吹乱自己的头发，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孤单地，站在灰色海滩上。
海潮的声音变大了，海面翻腾出了珍珠色的浪花，柑南看着东边泛起了白色。这些颜色，无一不让人感到窒息，但柑南，又仿佛听见了某种呼唤。
正要迈出走向大海的那一步，突然，像是听到了什么人在大喊一般，柑南猛然转过头去，便看到不远的沙滩上躺着一个人。
大部分时候海潮送来的都是尸体，但只有这一次，不知为何柑南相信那一定是个活人。
一个高过头顶的巨浪突然出现在身侧，然而狠狠拍下的巨浪也没有阻止柑南跑过去的脚步。
确定这个人还有微弱的脉象之后，柑南便立刻对其进行急救，等对方呛出一口水，他就立刻脱下外套，结果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外套早就被刚才的大浪给湿透了。
（不行……现在这个气温，绝对会感冒的。）
柑南马上将人扶起，抱入怀中，希望自己身体的温度能够让对方暖和一些。
（好像……也不对。）
回想起了“应该立刻带入屋内进行诊治”这个正确的方法后，柑南便抱着女孩往惠比寿楼走去。
随着对方呼吸变得均匀，他总算能够仔细观察这个女孩了。乌黑的秀发，乌黑的睫毛，唯有皮肤能超越岛上所有女性，和奥林匹亚一样雪白。
“天照大神啊……”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世间这个叫做柑南的人，不，或许应该说是从父亲开始的【橙】一族，就不配得到白吗？
但是黑色又有什么不好呢？到不如说，简直非常合适自己。可这个人到底会回应自己什么愿望呢，柑南不知道。
他只能，珍重地，小心翼翼地抱着海潮送来的女孩，往惠比寿楼走去。
“如果你真是海潮送给我的礼物，那就……吧。”
柑南说出了连自己都忘却了的愿望。
后来，“理”的人带走了孟戈，她成为了这座岛上的第六位异世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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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孟戈睁开了眼睛，从长长的睡眠中醒来，她感到四肢无力，但这样躺在软乎乎的被褥里又非常舒服。
似乎……看到了在黎明前的海边，柑南用公主抱抱着自己在海滩上走……孟戈难以置信地摇摇头，将这些害羞的画面从大脑中清理出去。
孟戈吸了吸鼻子，空气中混合了纸张和墨水的香气，她很喜欢这些味道。
“你醒了啊。”
听出了是柑南的声音，孟戈露出了微笑。
确实，这些味道跟柑南很相称。
“什么啊，是柑南嘛。你是不是做了彻夜陪着我这种温柔的事情啊？”
“自作多情也要有个限度，为了让瓦版按时出来，惠比寿楼通个宵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柑南说道，“倒是你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口渴。”
茶水倾倒的声音立刻传来，很快便送到了孟戈唇边。柑南扶起孟戈，她轻轻喝了几口水，感到实在过于疲惫便又躺下。
这个女孩的身体原来这么弱的吗？之前被伴随着伶牙俐齿的气势镇住，才谁都没有发现吧。
柑南回想着玄叶说过的话：“虽说已经没事了，但发了一夜的烧，几天内就两次溺水，最近肯定要静养才行。对了，之前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孟戈的心脏不太好，溺水对她的负担可是比常人要严重。总之，照顾她就拜托你了。”
跟柑南一样，玄叶也在这里守了一夜（虽说有去隔壁房间睡了几个小时）。等确认孟戈不会有问题了以后，他才离开惠比寿楼去汤屋休息。
“不用带她走吗？”柑南问。
“要带去哪里？喂喂，她可是知道你对刈稻做的事还义无反顾来惠比寿楼的人啊，”玄叶话语轻快，但表情异常认真，“刈稻都跟我说了，她看上去也没有要指责你的意思。倒是你，为什么要让朱砂跟她说这些呢？为此甚至不惜在瓦版上对奥林匹亚道歉。”
就算是从玄叶的角度看，这也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柑南找到朱砂，让朱砂告诉孟戈自己对刈稻做的事，并说如果朱砂愿意照做，他就会在瓦版上对奥林匹亚道歉。
“大概是因为我没想到这个女人有这么不正常吧。”
“哈哈哈哈，最近总是被人说‘疯了’的人，竟然也会有觉得别人不正常的时候啊？孟戈还真是有一手！”玄叶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不管怎么说，药方已经给了你们家的仆人了，我就先走啦。”
柑南没有送玄叶，但还是为他准备了较为丰厚的谢礼。至于为什么理的人来照顾未来的同事自己要送礼，他也不想去细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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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为什么要让朱砂告诉孟戈自己对刈稻做的事呢？
如果现在来问柑南的话，他大概给不出答案。不是想不到理由，而是不能说出来。
你是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才决定放弃呢？
在似乎连空气都是五彩缤纷的晶灵瀑布边，柑南被问住了。
没有问“你为什么要放弃希望”，也没有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这句话的重点在于，孟戈想要了解柑南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
这就很奇怪，柑南有自信自己每天都能够无可挑剔地露出笑容，无可挑剔地完成工作……为什么，还会有人觉得自己痛苦？
只是像奥林匹亚或者岛上其它人那样，谴责瓦版的内容不就好了吗？只是像海浬或者薙草那样附和自己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柑南不知道自己听到这句话时是一种什么情绪，但他只有一点可以肯定，不想再让这个异世奇人靠近自己。
哪怕他们都对对方感兴趣。
不，换一个角度想，至少可以让孟戈对别人感兴趣。
“柑南，我觉得那位异世奇人应该很喜欢你。”探望了孟戈后，薙草有些不安地说道，“她说她在考虑加入【橙】。”
“我提供了这么棒的场合，你最后却说‘搞不定’？”
“我从来没见过头脑这么清晰的女人，不，即便是男人我也没见过几个比她更聪明的了。”挚友——薙草如此说道，“不过她一看就是一个优秀的贤内助，以经商和制造为本的【橙】应该很适合她加入。”
柑南有预料到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的薙草会对孟戈不感兴趣，也有预料到孟戈可能不太中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小少爷，但却没有预料的薙草竟然会反过来向柑南推荐孟戈。
“策反得真彻底啊……”
“我就当做是夸奖收下了。”
和孟戈一起坐在一起跟海浬吃过樱饼的的露台，柑南这次沏了红茶。而孟戈正在为他的这种安排而生气，甚至每吃一口蛋糕都咬牙切齿的。
“你是在替我安排相亲吗？”
“一半一半吧。”
“哈啊？”
“这座岛上非常支持相同的颜色或者色系的人结婚，既然可以选的话，你为什么不选一个有喜欢的男人的颜色，然后顺理成章地喜结连理呢？”柑南解释。
“哦哦，听起来就像奥林匹亚一样。可以选择任何颜色的男人呢，哇，好棒！好开心！”孟戈生动地模仿着海浬的装模作样，“……个鬼啦！”
（甚至把海浬嘲讽的精髓学去了啊。）柑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索性又为孟戈没喝几口的茶杯添了茶。
“那我加入黑好了，至少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不会变太多。而且被人唾弃的‘化色’什么的，想想就有点酷耶。”
“那像拓鸢那样的小人以后为难你肯定比为难玄叶还不留情。”
“这样我反叛起来就更有理由了。那我能加入【橙】吗？族长大人？”孟戈笑嘻嘻地问。
“为什么？”
“有点喜欢你？”
“不要像笹良一样说傻话。”
“你说的对，傻子才会喜欢你。”孟戈说着，将视线转向了天女岛。
她的眼睛有些空泛，似乎是看着树木葱郁的天女岛，似乎又看着天女岛之外的什么事物。
“那我加入【白】好吗？你喜欢奥林匹亚多少也有这个原因……”
“够了。”
柑南的语气非常平静，可茶杯却在桌面落出沉重的声音，盘子上的银叉也跟着抖落出清脆的响动。
“不要为了我而去选择颜色好吗？”
孟戈没有回答，带着不合时宜的笑容，她抿了一口蛋糕。
柑南更加烦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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