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心交风雨夜（下）
雨夜，狂风过后，冰冷的雨水与弥漫的浓雾在天供岛夜色里交织。这个夜晚，黄泉的人们一如既往地没什么太多感觉，汤屋的老板看着客人们对风雨毫不知晓而继续作乐，人偶看板娘依旧开心地往返于各个房间；刈稻他们倒是取消了今晚去修建鸟居的任务，而海浬湿漉漉地回家后，明日羽一边给他递毛巾，一边在海浬的描述中想象“下雨”是什么样子。
地面上，璃空、珠蓝和叉梗早早结束了用膳，在各自的房间里看着喜欢的书，明明和珠蓝叉梗都没有血缘关系，但璃空喜爱阅读的模样总和这两人如出一辙。道摩见白夜又夜不归宿，一边祈祷着女儿的幸福，一边想起了“理”递给【黄】的文件里似乎还有几个漏洞可以找找看。天草四郎时贞则是在听常穗讲着【绿】的故事，顺便把自己编制的护身符送给了敬爱的养父。玄叶趁着这个雨夜带来的宁静，将自己埋进各种资料与材料当中，铆足了劲儿继续跟新非时丹的研发死磕到底。薙草倒是早早就进入了梦乡，不过和他相反，白夜和朱砂在风雨夜的小屋里因为自己的心跳实在太响，根本睡不着。
而在惠比寿楼，也有一男一女此时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他们的衣物全都扔在外面，两人在宽敞的浴缸里相对而坐。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柑南觉得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事情从开始失控到现在这一步，应该就是自己想要吓走孟戈开始的。
不，一般来说，如果自己要是无礼地把奥林匹亚推到床上，大概会遭到激烈的反抗和令人心痛的责骂吧。能让事情发展到让两个人“坦诚”坐进浴缸的里的，也只有孟戈了。
现在，已经让孟戈看到了自己的全部，她还能说出想要跟自己在一起这种话吗？柑南问不出口。
“你有意识到即便是恋人关系的男女，也不太可能第一次幽会就做这种事吗？”柑南问。
“可我们不是恋人关系的男女，只是无良的瓦版编辑和变态而已。”
毫不犹豫的回答令柑南意外。但想想，孟戈似乎一直都会让人意外。或许因为这样，对于她的回答，柑南还有所期待。
“你知道吊桥效应吗？”
“你是想说，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救过我，并且还带我进出过刑场吗？不排除这个可能，那如果是这样，你能穿越时空回去制止这些事发生的话我也没有意见。”
但很显然，柑南是不可能穿越时空的。
热水被关上了，两只鸭子看上去傻乎乎地在他胸前停泊着。
“你看上了柑南这个人什么地方？”
“明明喜欢奥林匹亚却别扭到让对方完全感受不到爱意，会请卖报小童吃樱饼，脑袋很聪明，脸也很好看，心机的模样也很帅气哦，还有……”孟戈停顿了一下，露出了另一种意味微笑，“很可怜。”
“你是会因为可怜就喜欢一个人啊。”
“怎么说呢……因为聪慧之人穷尽希望的模样，就是很可怜。”
“我不理解你的这些想法。”
忽略了柑南的这句话，孟戈说道：“好了，轮到我发问了。”
“请说。”
“为什么不利用我？”
如果是别人提问，柑南可能直接一句“没价值”就略过了，可孟戈显然是对自己的价值很清楚也很自信的那种人。
而事实上，利用孟戈也确实是最合理的做法。让她加入【橙】，作为异世奇人的利用价值目前看至少高于时贞，或者让她加入【白】，过去的某个愿望就可以了却。反正，从黄泉找个婴儿抱回来就好了，反正，让妻子与别人发生关系也不是不……不，这不可以。
“因为我没兴趣利用你。”不自觉移开了视线，柑南觉得这个无力的回答不该出自自己的口中。
孟戈没有对这个回答有更多评价，她顺着柑南的视线看去，看到了被仍在小凳子上的毛巾。
“那就跟你说说我的一个兴趣吧。”
“什么兴趣？”
“跟帅哥在困难中并肩前进。”
“如果对方不愿意前进呢？”
“你是怎么把我抱进惠比寿楼的，我就怎么抱着你走。你竟然不否认自己是帅哥啊……”
“如果什么时候我发疯了呢，不正常了呢？”
“你是在小看我吗？难道我会仅仅因为你发疯了就没有办法搞定了吗？退一万步讲，”孟戈把身体向前探出一截，坚定又认真地看着柑南，“如果你真的发疯了，我是不会吃亏的，我会比你还疯，就算毁灭了天供岛下地狱也一定要拖着你陪葬！”
这是柑南从来没听过的言语，他第一次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震惊”。
从柑南出生开始，人们就是围着天供岛的秩序而生活的。这座岛的人，因为颜色而尊贵，因为颜色而卑微，因为颜色而显得成绩斐然，因为颜色而显得努力微不足道。
只听说有人为了这座岛的颜色而妥协或者牺牲的，从来没听说过谁会为了某个人而牺牲整座岛的。
但如果这个人是孟戈的话，好像确实会干得出来。或许这就是“爱”吧，可“爱”这种美好的事物，在这个世界里显得黏腻而迂腐，显得虚无而渺小至极。
在柑南看来，“爱”这玩意儿根本就不适合自己，只有仇恨才合适。
可为什么，却完全不觉得孟戈的话语恶心呢？明明是缺乏理智的发言，明明是幼稚天真的发言。可为什么，听过以后，内心只会在酸涩中不断涌出温暖呢？
难道就因为那“某个人”指的是自己吗？自己真的有让这个女孩义无反顾、孤注一掷的价值吗……
视线模糊了，柑南感觉眼睛很热，就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烧时，听到了孟戈有些惊慌的沙哑声音。
“柑、柑南，你没事吧？”
（啊啊，我没事哦。）
“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没有哦，倒不如说现在全身上下都是暖暖的。）
“难道你……只是单纯地哭了？”
（嗯？哭了？）
柑南困惑地摸摸自己的脸，但因为手也是湿淋淋的，好像根本就摸不出区别。他低下头，睁着眼，竟然真的有水从眼眶溢出，然后一滴、两滴地落下。
“是……啊……我，哭了呢……”柑南有些意外。
“柑南，你别这样啊……”孟戈轻轻倚靠在浴缸边缘，“搞得我也想哭了，现在眼睛都热热的……”她垂下了脑袋，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
顾不得其它，柑南连忙把发烧的孟戈抱出浴缸，替她擦去了身上的水后，拿自己的衣服给她换上。他给孟戈吃了药，又匆忙把其它房间的被褥都拿来给她盖好。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守夜，柑南不断地换凉毛巾给孟戈的额头冷敷，直到临近天亮，孟戈的烧才总算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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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孟戈醒来时，太阳已经日上三竿了。她隐隐约约记得昨天是柑南在照顾自己，可具体却想不起更多。现在脑海里只剩下昨天说出豪言壮语的发言，她的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其实自己根本就没有阻止柑南发疯的自信，反正最后肯定会像大雄一样，厚着脸皮求助哆啦a·朱砂·梦，让朱砂替自己把问题搞定。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时不时筹备一下应对柑南发疯的abcd计划吧。
在脑海中考虑着计划a，孟戈突然发现身边有什么物件拦着自己，仔细看去，竟是熟睡的柑南趴在床边，他悬空的那只手中还握着毛巾，肩膀随着呼吸起伏，平时整齐的头发也有些凌乱。
不难联想面前这个人昨夜照顾自己有多么辛苦，孟戈忍不住露出抱歉的微笑。不忍叫醒柑南，孟戈决定再睡一会儿，可她才微微一动，柑南就惊醒了。
“你醒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虽然声音很疲惫，可柑南立刻就让自己振作起来。
“额……”
不等孟戈作出回答，柑南就伸手摸她的额头，可能是不太确定情况，又用额头抵住。自然而然的零距离接触，孟戈连呼吸都不敢大喘气。
“嗯，应该是退烧了，我已经让人去请医生了……你能吃下东西吗？已经温着粥了哦。”说罢，就好像没有见到孟戈脸红一样，柑南立刻起身从保温罐里舀出粥来。
“怎么样，想吃吗？”
这不是想不想吃的问题，而是见到穿着宽松常服的柑南端着粥来到自己面前，孟戈根本就不存在“拒绝”这个选项。她正深处手准备去接过碗，柑南却缩回了手。
“你应该还很虚弱吧，我来喂你。”
柑南说着便坐在床边，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吹，才送到孟戈嘴边。
“来，张嘴，啊——”
“啊……”孟戈乖乖张口吃下了粥。
“会烫吗？我替你多吹一吹好了。”
说着，柑南又一次小心地对着勺子里的粥轻轻吹了起来，甚至还发出了细微的“呼呼”声。
“再来一口，啊——”
“啊……”孟戈又一次老老实实张口。
往复几次之后，她总觉得不太舒服，便抬起一只手表示暂停。
“等等，柑南，拜托，麻烦你正常一点。”
“诶？难道我哪里不正常吗？”
对上了柑南无辜又澄澈的眼神，孟戈竟然一时间有点舍不得这幅模样，但她还是狠下心来。
“太做作了，没必要哈。”
“可是我这是照着瓦版的内容来的啊。”
“瓦版？”孟戈仔细回忆了一下，突然想起了某件事，“对啊，就是今天发行！”
“看来你对为什么市面上出现惠比寿楼之外发行的瓦版一清二楚呢。”柑南从桌上拿起了一份最新的瓦版。
没错，今天是惠比寿楼瓦版的休刊日，所以出现的这一份就是所谓的“山寨货”。但这份山寨货不管是排版还是字体都跟惠比寿楼的瓦版如出一辙，所以不太注意休刊日的人肯定就会以假乱真地买下这份瓦版了，至于是不是卖报小童在卖，也不会有什么人在意。
本来抓住山寨的元凶是当务之急，但看到头版新闻后，柑南便决定先等等。
头版的标题是：【橙】的柑南向“无色”的异世奇人求婚，副标题为：绝美的恋爱物语在天供岛上演。内容当然包括了孟戈带入了个人喜好的各种幻想和意淫。
“这个，是你做的吧？”柑南的微笑神秘莫测，孟戈一时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生气，“能问问原因吗？”
“那个……”孟戈移开了视线，“本来只是和辰葱做着玩，想到如果彻底追不到你，或者中间出了什么意外，感觉大概都用得上，实在不行至少能当做像梦一般的留念什么的……就这么做了。”
“瓦版是严肃的出版物，”柑南无奈地说道，“就算是‘理’拿来试做的，你也不能凭着个人喜好乱来啊。”
“你……真的有资格说我？”
“我可是一个自律的撰稿人。”
“巧了，我也是。”
论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柑南和孟戈着实是不分伯仲。
“那看来我们意气相投呢。”柑南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可不是嘛，不如就来交往看看怎么样？”孟戈也展现出不输给对方的灿烂表情。
“嗯，那么……”柑南应和的声音有些不太自然，他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回忆着在绘本上见过的画面，柑南单膝跪在地上，将小盒子里的戒指呈现在孟戈面前。
“你愿意嫁给我吗？”
“诶？”
在孟戈的想象中，自己要跟柑南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一定是经历了重重磨难后，逼得柑南退无可退，最后在自己那强势、超强势的表白和行动力下，对方只能叹口气乖乖就范才对。
（可、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不从交往开始吗？”孟戈问。
“在这座岛上‘交往’和‘结婚’差不多是一个意思。”柑南微笑着解释。
（绝对是在说谎！）
“你不会反悔吧……”
“怎么会呢，倒不如说，我还担心你会在夜晚寂寞难耐的时候后悔呢。”
“我可是慎重考虑后下定决心来你的，怎么可能后悔！”
“看来就没什么问题了呢。”
“确实，嗯……”
孟戈点点头，伸出了左手。感受到戒指穿过了指尖，她觉得自己的脸又回到了发烧时的热度。
后来薙草问柑南为什么雨夜的第二天就直接求婚，柑南则是回答：“面对不管怎么样都会向自己飞奔而来的女孩，到这种地步都不主动，未免也太不像个男人了吧。”
只是柑南没想到，自己会因为太担心孟戈被其他什么人抢走，而直接跳过了“求交往”这个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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