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初雪被困静湖山(二)
两人一直等到了戌时,风才渐渐小了,只是雪还在下,言之舒站起身。
“这山中已被大雪覆盖,你打算上哪儿找吃的?”连笒叫住站起来欲往外走的言之舒。
言之舒脚步不由停住。他生下来,身边的人就告诉他,他什么都不需要考虑,只要一门心思读书就可以,但是今天他才发现,面对这样的境况,学来知识还是让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不会责怪连笒大雪天还进山,她是为了让言家安全度过这个寒冬,也没有办法责怪老天居然在这个时候下雪,他只怪自己还是太弱、太没用了。他还未出生就被祖父、父亲安排了读书这条路,他接受了,哪怕没人告诉他该怎么走,他也一直不知道走过去了,他会变成什么样,会比现在好吗?或许至少他不必再让他的家人拼尽全力只为抵抗这个寒冬,拼尽全力只为吃一口饭菜,满身荆棘只为能活下去?可是一贫如洗的言家,真的供得起他一路考学吗?他又有什么脸面继续享受家人为他奔波为他贫穷?
言之舒面上那一瞬间的失落连笒看到了。在这个弱肉强食资源缺乏的社会,一个无任何功名在身的书生,会真的应了那句:百无一用。但她不希望言之舒被这眼前的困境障目。
“你知道吗?我曾经听人说过:夫所以读书学问,本欲开心明目,利於行耳。人生在世,会当有业。虽然我们都信奉‘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但古人也有云:‘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你的知识在这雪山中无用,不过我们都需要拥有立世的技能,你又怎知读书对于你这样寒门出身的孩子,不会是其中最重要、最高贵的技能?”连笒作为现代真正从山沟沟里走出来的孩子,是最清楚读书的重要性的。虽然她前世大可以去跟着亲戚学做生意,或许会过上更富足的生活,但是她没有一刻敢忘记,她之所以能任性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任性选择自己喜欢的工作和生活方式,都是读书改变的她的命运。她读书不是像言之舒一样为了科举入仕,但是改变命运或者说让自己获得一项永不消退的生活技能,是读书所能赋予她的,这个结果对言之舒同样适用。
言之舒若有所思,他知道连笒在开导他,也知道最近连笒表现出了高于一个农妇很多的智慧,不管怎么样,他只知道:自己该坚定目标好好学习了。
“找吃的这种粗活,姐来做就好了,你就保护好你的小脑瓜,娘和小雅还等着你一举高中带她俩过幸福生活呢。”连笒拍拍身上的衣服,拿了些细枝条做火把,往门口走去。
言之舒跟了上去,雪山的夜晚也不会很安全,而且他隐约觉得,连笒可能真的是怕鬼。
两人在山谷的雪地里走了一圈,也没见半个猎物的踪迹,连笒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算了,还是出下策,去抓鱼吧。连笒带着言之舒到了静湖边,没办法,她也不想祸害这些村里共有的鱼,那些伐木队的队员来了那么多次,都没有偷偷钓过一条,她和言之舒眼下要来抓鱼,怎么想她怎么觉得不对劲,总有种做贼的感觉。不过想到饿了一天,晚上山里冷,他们也需要食物补充体能御寒,而且明天两人还要体能下山,连笒心里那点负罪感也消散了。
“我们就抓一条,过几天再买几条其它品种的母鱼过来放吧。”连笒对言之舒建议。
言之舒点了点头。
“等后面这山上的基础设施建设好了,那十户人家过来耕种养殖,这山上就常年有人住了,再也不会有人需要去湖里抓鱼充饥了。”连笒觉得开春之后得立马发动全村一起行动。
两人连笒轻手轻脚走到了湖边,连笒从言之舒手里拿过火把,正欲观察湖中形式,却只见一个白影快速穿过自己身前,一下就踩到了湖里,是言之舒脱了上身的衣服,只穿了一条裤子,下湖捉鱼(冬泳)了。
连笒她是不是忘了说?所为的抓鱼,并不需要下水抓啊?啊!!!!!他这么一下水,水里的鱼不得都跑了?而且感冒发烧了怎么办?
“你快上来!”连笒压低声音冲他招手。
“这湖水寒,你是女子,抓鱼的事儿就交给我吧,你在边上给我照亮就行。”言之舒这时大男子主义显形,牙齿哆嗦着看着湖里,搜寻鱼的身影。
“谁说我要下水了你快上来,我有其它办法。”连笒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
言之舒:“你不早说!”
“谁知道你那么迫不及待冬泳啊,我也不确定这个办法管不管用,但总比下水强啊。”连笒反驳。
“所以你不确定一定有用?那我下都下来了,就抓完再上去吧,也不能白挨了这顿冻。”言之舒在水中待了半分钟,这下刺骨的寒冷也感觉不到了,腿部肌肉已经被冻麻木。
连笒知道这人有时候冷漠,有时候又固执得要命,看他在水中冷得瑟瑟发抖还是坚持要抓鱼,不免无奈。如果是言之舒一个人,他是可以完全饿着挺到明天的,他不是没饿过一整天,但是他知道连笒不行,特别是最近言家的伙食明显改善,他看得出来连笒对吃有自己的执念,还每顿必须吃肉。连笒只能尽快配合言之舒,将火把在静湖四周照了一圈,找了个地方将火把放在水上面,然后轻轻拨动水起涟漪。
小时候在西南乡村,她爷爷和父亲每到夏日就会拿着火把,准确地来说是拿着各色的火把去河里引鱼,利用灯光对鱼的吸引,进行捕捞。她只听说过,没有亲自实践,但夜钓的鱼友们有很多也喜欢在自己的钓竿上装上各色的彩灯,灯光应该是可以有用的吧?
好运有时候也是会用尽的。连笒等了三十分钟,也没见有鱼游过来,大概是这雪天鱼都不想动了吧,她在五分钟的时候已经忍不住把言之舒赶回去烤火了。
沮丧地回到小木屋,言之舒正站在火堆前烤裤子。他脱了上衣下水,却不好意思把裤子也脱了,所以整条里裤都湿透了,连笒回来前他已经把里裤脱了下来,拿在手上,连笒进来后立马换成了架在架子上。这晚上的气温很低,两人头上身上的雪都没有再化了,在外面就不时弹一弹,现下倒是没有再把头发和衣服浸湿,只是小木屋御寒效果也不好,虽然有火堆,后背还是哇凉哇凉地。
“要不你教我几首雪诗?”连笒打算找些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她本来想要求来点睡前故事的,寒冷和饥饿使她无法入眠。
“你想学诗?”言之舒诧异。他是听母亲说过,他那个已故的岳母付氏临终前怕言家不愿履行婚约,给母亲说了她给连笒找了先生教认字的,只是他跟那夫子打听到付氏也没有多少银钱,连笒很明显也不是学习那块料,学了两年就不学了,他以为连笒最多只习得一些生活常用文字,没想到她居然还对诗词感兴趣?
“我就听听,不愿意就算了。”连笒拿了些柴把墙再堵了一圈,找了三四个小木墩排成一排,就靠着墙面对火堆侧躺下了。
“你想学,我给你念。”言之舒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谁想学啊,我就是睡不着。”连笒翻了个白眼,她前世学了二十多年,早对学习厌烦了,就是这雪夜实在难熬,才想找些事儿做,“算了,睡觉保存体力吧。”觉得还是别让言之舒给她念诗了。
言之舒对连笒的反复无常有些习惯了,女人心海底针,果然都是容易朝秦暮楚的生物。
恍惚间,连笒听到了有人在念: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听着醇如美酒的朗声,连笒满足地睡去。在感觉连笒睡着以后,言之舒又拿了裤子到火堆前烤干穿上,才找几个小木墩躺下。只是半夜,因为下了湖,言之舒脑袋发昏,竟是发起了烧来。
晚上睡着不知什么时候平躺了冷醒来,连笒看见对面的言之舒脸色发红,难受地抓着脖子,还说着些迷糊的梦话。起身走过去用手抵在额头上一探,烫得连笒急忙收回了手。“坏了,真感冒了。”连笒拍拍自己的额头,认命地出门抓了几把雪,将随身携带的一条买衣服时赠送的手帕包了雪,给言之舒进行物理降温。
言之舒烧的很厉害,身上都出了汗。连笒添了大火然后把言之舒的里衣脱了拿到木架子上烤干,又用帕子包雪烤融了拧干给他擦了上身,挽了裤腿擦了腿,一遍又一遍,直到他不再出汗,才帮他换上烤干的里衣。她倒是认得一些简单的驱寒散热的草药,但是现在外面一片漆黑,山雪掩埋,只能先尽量给他物理降温降下来。
折腾到了后半夜,言之舒的烧热总算降下来了,只是这温度一降,他就呢喃着冷,连笒没办法只能把自己的几个木墩也搬到他身边,将火堆加大,又将自己的外衣当被子给两人盖上,才沉沉睡去。
次日,言之舒艰难地睁开眼,就看到连笒熟睡躺在自己身边,她的外衣还盖在两人身上。
门外是皑皑白雪,屋内的火堆已熄灭,女孩单薄瘦弱的身子挨着自己,两只手还搭在自己的腰上,大概是有些冷,她往自己的怀里缩了缩。言之舒下意识地想伸手揽住她的腰往自己身边带,猛然意识到自己在作什么,吓得脑袋都清醒了三分。他有些头疼地爬起来,将火堆点上,打开门,外面的雪已停。
过了巳时,连笒才悠悠转醒,看言之舒坐到了火堆对面,知道他的病大概控制住了,只是因为饥饿,有些虚弱。自己肚子也饿得咕咕叫,连笒坐起身,穿衣服,对面的言之舒忙背过身去。
“你还能走吗?”连笒看门外的雪已经停了,看着言之舒问。
“可以。”言之舒慢慢起身,因为昨晚的一顿高热,现在身体有些亏损过度,站起来都费了些力气。
“算了你先坐着别动,在这等一下。”连笒抬脚出门。
“你要去那儿?”言之舒冲着她的背影叫道。
“先给你挖几根草药。”连笒头也不回往树林里走。她记得之前找猎物时,在一块大石头附近见过几株能治风寒的杜衡,言之舒这烧是下去了但风寒还没好,再走那么远的山里回到家估计得半死了。
找到大石头按着记忆挖了一堆雪,顺利挖到了三株杜衡,到静湖洗净,连笒便带着草药回了小木屋。木屋里有几个伐木队留下的破碗,平时喝水用的,连笒拿来把一株杜衡捻成了末,没有酒,将碗装了些水在火上烧开,让言之舒服下。
“这真是你找的草药?”言之舒有些抗拒。
连笒:又来了,又质疑她,你可以质疑她,但请别质疑他们民族千百年生活经验累积的智慧好嘛?虽然平时他们是要烘干捻末配酒服用,但有时候大家出门在外受了凉,也会就这么捻上几株杜衡先稳稳病情的。
“我爷爷试过,没问题的。”连笒笃定地鼓励言之舒把药喝下去。
待言之舒喝完药又休息了一刻钟,两人便捡了根木枝摸索着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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