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锦绣从御膳房端来桃花酥,正要喊冬月帮忙送进去,却看见她与徐侍卫站在拐角处相谈甚欢。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冬月笑弯了眼,频频点头。徐侍卫那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面上此刻也有着些微的笑意,不同于往常那般待人疏离客气。
这两人简直是郎才女貌,般配至极。
她看了许久,终是不忍心打扰他们,转身离去。
内心不禁迷惘起来,假如她执意要走,这是否算是拆散一对本该终成眷属的有情人?
出神间,她站定在御书房前,几番犹豫后抬手敲响房门。
得到屋内人的准许,她推门而入,恭敬地奉上桃花酥:“陛下,这是御膳房刚做的桃花酥,奴婢给您端来了。”
李子淳停笔,望向那盘糕点:“你吃了罢。”
她垂眸道:“陛下,这于礼不合。”
他蹙眉继续书写,头也不抬道:“朕不爱吃甜食,这桃花酥要么你吃了,要么便扔了,你自己看着办。”
锦绣张张嘴,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她端着桃花酥退下去,心里被疑惑填满。
章总管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趴在案上盯着桃花酥发呆的一幕。
他拂了拂椅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顺势而坐:“阿锦,你这是在做什么哪?”
锦绣一惊,还没等她起身行礼,就被他先行拦住:“问你话呢。”
她重新趴下,手指轻轻划拉着托盘的边沿,声音闷闷:“章总管,陛下他不喜欢吃甜食吗?”
虽不解她为何这么问,但他仍然耐心地替她解答:“陛下从不过分表露自己的喜恶,你看他用膳时什么都能吃一点,却也不会过多地食用某一样菜品。咱们这些做下人的,那是必须得揣摩主子的喜好,让主子舒心顺意。咱家虽不至于彻底摸清,但多少也是能察觉出陛下对甜食不太有兴致,是以平日里多是吩咐御膳房做些咸口的菜品。”
“啊……”她讷讷道,“那……那桃花酥……”
在她到御前做事以来,几乎隔三差五就有桃花酥送来。如今仔细想来,陛下确实一次也没有动过筷,每每到这时,桃花酥都会便宜了他们。
章总管适时开口道:“陛下前阵子突然想吃桃花酥,咱家便让御膳房做了。原以为是陛下心血来潮,没想到后来他又时常吩咐御膳房做桃花酥送来。你也知陛下从未吃过,咱家想,约莫是陛下觉着桃花酥看着赏心悦目吧。”
他又笑问:“今日这桃花酥,陛下又赏下来了?”
“嗯……陛下说……要么奴婢吃了,要么就扔了。”
“哎呀这可不得了!”
“怎、怎么了?”
“陛下这是生气了啊!他平日里最恨浪费粮食,怎会说出‘扔了’这种气话?!”他急匆匆地离去,看样子是要去打听打听陛下究竟为何事所生气。
独留锦绣对着那盘桃花酥不知所措,不免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他为何要吩咐御膳房做桃花酥?明明自己都不吃……
她猛地晃晃脑袋,双手捂住脸颊。
怎么可能,她、她现在可是个“太监”!疯了疯了,自作多情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她在屋中来回走动,试图冷静下来。
可两人相处时的事不断浮现在眼前,她觉得自己也许暂时无法冷静了。
她倏然顿住脚步,如若陛下真的对太监身份的她……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锦绣瞬间清醒过来,如若这事是真的,那她可就罪上加罪,罪孽深重了啊!
她复又坐下,双手托腮,苦恼起来。
陛下遇上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在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情况下让他断了可能对她有的念头?
……果然还是逃吧!
锦绣坐直身子,握起拳头。
不能连累冬月,她要自己一个人逃!过阵子秋狝陛下应该会带上她,届时定要寻个机会远走高飞!
秋狝,南苑猎场。
锦绣借口身体不适留在帐内,不去凑热闹。
帐外声音渐小,她等了又等,这才鬼鬼祟祟地探出头,确定没人后,小心地往外走去。
现在先探探路,等到夜深人静之时,就是她出逃的时候。
还没走出多远,就见前头突然乱起来。
细细听去,她捕捉到“抓刺客”、“陛下遇刺”之类的字眼。
她大脑一空,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好不容易沉重的双腿能抬起来了,她迅速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陛下怎么样了!”
守卫认得她,侧身放行。她上前一把掀开帘子,继而愣在原地。
帐内三人听到动静皆回头看她,包括李子淳在内。
他动作极快地整好衣着,没事人一样地看向她:“你怎么来了?”
锦绣没回话,只快步来到他身旁。玄色衣袍看不出什么,但以她方才匆忙间瞥见的来看,应当是背部左肋骨下方的位置受伤了。
章总管和徐侍卫识趣地退下,帐内只剩他们两人。
她轻声问:“陛下伤到哪里了?”
他神色平常道:“不过一点小伤,不碍事。”
撒谎。
锦绣抿住唇,肩膀微微颤抖。
他察觉到不对,偏头看过来,不由得柔下眉眼,伸手替她拭去泪水:“哭什么?死不了。”
他动作轻柔,黑如墨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着她哭鼻子的样子,仿佛他的眼中装的全是她。
这种错觉让她短暂地放下所有顾虑,大胆抓住他的手:“让我看看你的伤。”
男人动作稍滞,无奈道:“怕吓到你。”
她猛地摇头,固执地说:“我不怕,你让我看看。”
最终还是李子淳拗不过她,褪下衣袍,转身让她看。
半晌没听到她开口,他正要提起衣袍,却忽而僵住。
锦绣手指拂过他背上大大小小的新旧伤疤,这里面有部分是她造成的。
手指往下,白色的纱布此时已经被鲜血侵染开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这辈子欠他的,她想。
至少……得等到他的伤好全了再走。
李子淳抓住她胡乱游走的手,警告道:“莫要乱动。”
她抿唇浅笑,眨去眼中湿意,故意问他:“陛下,你背上那些伤……是怎么来的啊?”
他转过头,许久没有回答。
就在她以为他不愿意提起这个伤心事的时候,他开了口:“大半都是战场上来的,还有一些,是故人所致。”
她缓缓捂住自己泛疼的心口,故作从容地问:“下手这么狠,您一定很恨她吧?”
李子淳笑起来,笑得如沐春风,温柔缱绻。
他望向她的眼神让她读不懂:“她啊……就是个小傻瓜。别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偏自己良心过不去,总是偷偷掉眼泪。你说她是不是很傻?”
锦绣倏地睁大眼。
他、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他的话还在继续:“她每次做完坏事之后都会在我窗前放一点东西,有时是伤药,有时是早已冷掉的馒头,有时是她最爱的桃花酥。她其实是个很好姑娘,我一直都知道。”
她的眼睛越睁越大,彻底傻眼了。
原来……他都知道……
“她的名字叫锦绣,你说是吗?阿锦。”他抬手将她因为跑动而歪斜的帽子取走。
一头青丝如瀑布般落下,面前的女子瞧着懵懂又天真,还在傻愣愣地望着他。
他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愈发温柔:“锦绣就是阿锦,阿锦就是锦绣。”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砸中锦绣,她惊叫出声:“你从最开始就知道了?!”
在这一刻,什么如沐春风,什么温柔缱绻,统统都不见了。她只觉面前之人如地狱来的修罗,是来讨她性命的!
她吓得转身就跑,却被他拉住手腕。
她一个没注意顺着力道倒在他的怀中,随即听见他闷哼出声。
来不及生气他在骗她,身体倒是本能地关心起他的伤势来:“你怎么样?是不是压到你伤口了?”
李子淳边咳边忍不住笑起来:“傻姑娘有件事一直不知道。”
锦绣还在摸索着他的衣带,试图查看伤口情况,随口问道:“什么不知道?”
他强忍住笑意,凑近她的耳边:“小乞丐从很早以前就将她放在了心上。”
小乞丐,自然说的便是当初化名为“林享”的李子淳。
他的傻姑娘从来都不曾知晓,她曾经的一个小小善举,让一个濒死绝望的小乞丐有了求生的意志。
让他冒名顶替死去的郡王私生子混进郡王府中,只为再见她一面。
让他跨过尸山血海登上帝位,只为将她从吃人的郡王府中解救出来。
还好,她并未在夺嫡争斗中丧命。
还好,他重新找到了她。
李子淳始终无法忘记大雪纷飞的那一日,一个小丫头端着热粥走至他的面前,小脸被冻得通红,眸中却是带着笑意的。
那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眸子,从此眼中再也看不到任何人。
新帝秋狝遇刺后抓住了刺客,可他身边的小太监阿锦却命丧于刀下。
据一同跟随新帝前往南苑猎场狩猎的世家子弟们传出的消息,陛下在回宫的路上对一位民女一见钟情。
几日后,圣上力排众议,下旨迎娶那位民女为后。
大臣们苦口婆心劝了许久的选秀没开成,倒是后位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有了人选,还真是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青黛坐于屋顶之上,晃着双腿看着不远处帝后大婚的盛大场面。
待他们礼成后,她鼓起掌:“大团圆结局,我可太喜欢了。祝你们白头偕老,幸福永远!谁敢使坏,我青黛第一个不饶他!”
锦绣和李子淳相视而笑,眼中只有对方。
天地在上,日神为鉴。
今锦绣和李子淳在此结拜为夫妻,往后余生,他们同进同出,永不分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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