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悍匪
黑布遮面,双眼凶狠如鹰瞵鹗视,垂涎着望向自山岩石下车轮滚滚的马队。
马车上木箱子堆积成“品”字,马队众人尽皆敛容屏气,警戒万分,一道道目光不断扫视着山边岩石。
他们早就听闻,这成虎山突生悍匪,凶神恶煞,手段残忍。
“老大,咱们押完这趟镖,是不是就能歇息一阵了?”
“嗯”。
“咱们到时也去那花满楼耍耍,据说那里的姑娘,水都润的很呐。”
话一出口,引起阵阵轰笑,原先肃杀的气氛也宽松缓解下来。
正说笑间,一少年的衣角挂到了岩石上的枝桠,正要用手去扯。触手间摸到个软乎乎、湿粘粘的东西,好奇间一把抓过细瞧,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面色全无。
忙不迭扔掉,大喝后跳一步。
原先那调侃花满楼姑娘的老芋头,一摸少年额头,抹下满手汗来。
“阿来,头回出镖就被布娃娃吓成这副德行啊?上了姑娘的床,还不给你吓尿?”
“呸!老芋头,你仔细看看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那老芋头提起不细看便罢,一看惊得颅顶裂开八块骨。
竟是小孩的头颅,死状可怖。但见他怒睁双眼,右耳斜向下被人一刀劈开半张脸,脑髓脑浆齐齐流出,粘湿湿的,包裹着半个头颅。
“抽刀!”那领头老大一声喝下,威灵镖局众人纷纷抽出腰间大刀。背靠背四处扫视,一炷香后,紧绷的神经弦略显疲惫。
此时,岩石之上,一个女人英气十足令下:“杀!”
万箭齐发,银镖四溅,如漫天星辰在这一线天中绽放开银河璀璨。
片刻之间,血流成河,腥臭冲天。
女子脚点轻波,翩然而下,一脚踩在那老芋头的身上。老芋头还在喘着浓重的粗气,像把陈年古旧的二胡,生了绣的弦般,发出最后的声息。
她娇嫩的欲舌舔舐了一下手中的银镖,一把抓过老芋头披散开的头发:“你觉得,你的血润,还是花满楼姑娘的水润呢?”
老芋头吱吱呀呀,发出刺剌剌的瘆人嗓音,完全听不清。
那寒刀匕首极其锋刃,只见她不耐烦地轻巧微微使劲,自左向右滑动,老芋头的喉咙涌出泉水般的血柱。
恰在此时,一道东曦乍然升起,披散着霞光万色。老芋头眼中留存了这抹最后的光彩,呜咽了气。
“花姑娘,其他头颅要不要割下?”
花雨落冷冷道:“当然。”
一众头颅被粗暴地割下,有些没了半边脸,有些只留下了半鬓额头。
被扔在道路两边,被悬挂在山岩旁。
政和殿中,一派剑拔弩张的肃杀气氛。
朱仝渊怒皱双眉,望着面前战战兢兢、跪缩成一团的小侍卫。
“为何现在才报上来!”
小侍卫咽咽口水,想竭力平复恐惧颤抖的嗓音:“陛下,边境守城风将军想获得更全面的消息,便多耽搁了几日才令小的快马来御前禀报。”
“我黎民百姓水深火热,尸首分离,而朕却、却在”思念及成蓉儿的事,朱仝渊觉得自己为其浪费心力实在过于意气用事。
“陛下,”程芳年弯腰拱手走出队列来:“汝阳与我国边境之地向来强盗出没,但自陛下登基以来,已大力整治。数年来平安无事,如今为何突生这伙强盗害我离远百姓,臣认为该好好调查一番。作为表率,该众皇子冲锋陷阵,以慰我疾苦众生亡魂。”
霎时间,殿内哗啦啦跪成一片,众臣齐声应和:“臣等誓死恭请五位皇子率众,前往离汝边境除暴安良!”
朱仝渊眉头皱得更紧,这帮人,动不动就要我儿做表率。纵然他也认同五个儿子该多历练历练,但次数一多,便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儿子们是否已然成了众臣棋盘中一棋子。
他眉头突然一松,双眸放出光亮,黑压压跪成一片的臣子中,一人傲然挺立,面露不屑。
正是兵部尚书:李益和!
“李爱卿,你有何看法?”
李益和微微拱手:“臣不敢苟同程丞相之议。五位皇子乃为陛下天龙之子,位尊体贵,岂能如丞相之言,说出征就出征?纵然皇子前往查案能安抚我离远百姓,但终究是望梅止渴。”
“爱卿认为该何如之?”
李益和腰弓得深了些:“臣深以为,此事须要派遣对付强盗素有经验之能士,先初步调查强盗帮派的来头。”
朱仝渊认同点点头:“爱卿可有推荐人选?”
“有!驻守边境邻州---澄塘州的刺史颜封河,文武双全,智勇过人。年少时,跟在豪渊将军麾下,后来参选科举,考得功名后,多次缴获匪头首级,甚得当地百姓爱戴。”
程芳年:“陛下!这颜封河曾经私相授受,被属下县吏举报过,实乃不堪大用。望陛下三思。”
朱仝渊剑眉微蹙,依稀念及去年有封奏折,的确提及一个刺史暗受贿赂,败坏纲纪的参本。只是出了日月关大劫,才按而未发落。
李益和:“陛下,那封奏折是臣所上疏,只是后面已查明,皆系误会。”
“是误会,还是颜封河抬至贵府的撤参本金够收买李大人的心?”
李益和冷哼道:“丞相污蔑同僚,请拿出证据。空口无凭,便是辱骂同僚,陛下,臣宁死不屈!望陛下做主。”
“恐怕你是做贼心虚吧,李大人?”
朱仝渊扶额,微微叹息:“好了!不要吵闹,周樊,从你吏部派个人去核实颜封河受贿一事。若无实证,擢升为护平大吏,前往调查成虎山悍匪一事。”
早朝散后,程芳年冷脸走出殿外,本以为此次说服了五位皇子的诸谋臣,定能万无一失。却独独落了这个李益和!
离远朝的左右丞相掌管着六部尚书,左丞相周元明主管兵部、刑部和工部;右丞相程芳年掌管着吏部、户部和礼部。
如今,儿女皆丧的周元明告老还乡,丞相空缺,本满心欢喜,自信能笼络六部。眼下生出这事端,着实有失自己威信。
原先辖内的刑部和工部尚书,纷纷私下倒戈向了程芳年。因为李益和脾性刚强,素来不得同僚容纳,此次恭请皇子领兵边境,查获盗贼之议,便没有拉拢上他。
程芳年阴鸷着脸,站在宫门外,待见到李益和,上前讥讽道:“李大人真是国之栋梁,独有远见,思虑深长,将我等都比下去了。看来,这左丞相一职,怕是李大人做替补了吧。”
李益和顿了顿:“丞相之言过矣,益和为官不为财不为爵,只为了离远百姓安居乐业,我皇受百姓爱戴。周丞相虽已不在前朝,但在下心中,论谁也超越不了他的智谋远虑。”
“看来元明兄果真慧眼识珠,不枉了他一路提拔李大人。只是李大人,切勿辜负了他的苦心。”
“自然。”
程芳年睨了他一眼,甩甩袖子便上轿回府了。一下轿子,便叫来了管家何仁。
“派暗哨跟着李益和,打探他每日行踪。时机适当”他手做刀刃,一挥而下。
“明白,老爷。”
李益和,假正经的伪君子,我难道还揪不出你的小尾巴?
何仁行至门口,正要去找暗哨领头,却碰到了头戴方形纱帽的宫中太监,抬眼一瞧,竟是二皇子宫里服侍的小太监:王凡。
“王公公,什么喜头风把您给吹来了?”
王凡拱手还礼:“二皇子有吩咐,敢问丞相大人在府上吗?”
何仁引进后,王凡道了个得罪,便对程芳年附耳传话几句。
程芳年听罢,皱眉道了句:“想含香弄粉,艳妆难学呐~”
王凡打小入宫,服侍在二皇子朱祁丰身边,仅识得几个字,躬腰行礼:“望丞相大人明示。”
程芳年令何仁取过笔来写下,将纸装入信封交于他:“二皇子一看便知。”
王凡接过信封,道谢回了宫。
朱祁丰打开信,不禁羞红了脸,一掌拍在酒桌上:“老家伙敢嘲弄本皇子!”
他本想借着这次程芳年一手造就的盗匪事件,好好在父皇面前逞把威风;以为诸臣请求之下,父皇定会叫自己前往剿匪,却没想到途中杀出个程咬金。
一腔热血未能洒成,便想着主动请缨,事前先给程芳年通个风,这老家伙却讥讽自己东施效颦。
可恶!可耻!
朱祁丰将信纸碾揉在手中,气愤难消。
王凡安慰道:“殿下息怒,我看丞相的意思也许是他来安排这些事宜。他之前不说了吗?皇子殿下仅需静待登基即刻,万勿妄动。”
朱祁丰眯起双眸:“凭着将女儿嫁与我,就能在我面前指点江山?什么万勿妄动,还不是要本皇子当他的一颗棋子,只需乖乖听话?程芳年,你以为我是任由你掌控的提线木偶?”
正愤恨间,殿外传来了莺莺喧嚷声,便知是二皇子妃程明月领着仆婢们在院中放风筝。
他心念一动,喃喃道:“程芳年,我要你知道,本皇子永远是你的主子。”
一向在外人面前展露痴愣的他,散发出鹰击长空,落地叼食的霸道阴鸷目光来。
武德殿内,房羽然正与朱祁真在灵山道阁进贡来的假山石庭院间休息,阿元来报,二皇子妃程明月来看望大皇子妃。
两人面面相觑,真乃奇事。虽说皇子妃间该多来往亲近,但两人大婚时,程明月也跟自己仅道了句恭喜,便没有多言语。看似不像擅长社交之人,怎么今日突然来访。
房羽然赶忙起身请程明月进来,远远见她:袅袅娉婷,弱如扶风,发髻间只素雅地横插一只玉翠碧簪,再无其他饰品,作为一个皇子妃来说,实在过于朴素了。
本能地,房羽然对她颇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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