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物是人非(上)
“夏慕蝉能不能先放我下来”
前往花廊城路上,夏慕蝉扛着佟寒钰,脚步轻盈的跃过一株又一株大树,下面拉着车的商队抬头看着,指指点点,纷纷啧啧称奇。
佟寒钰无暇感叹夏慕蝉一日千里的脚程,照这样再晃多半个时辰不,现在,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胃了。
在出发前苦苦哀求过他别再把自己当货物扛在肩上,但夏慕蝉冷冷睨向他:“那不如你告诉我怎么办抱你还是背你”
“呃,这”
看到花廊城高耸的城墙了,佟寒蝉脑袋晕得说不出话来。他抬手轻捶夏慕蝉的背:“先先放我下来”
夏慕蝉跃过另一棵树,淡淡的道:“快到了。”
“不是我忍不住了呕”
从夏慕蝉的肩上一下来,佟寒钰觉得自己的小命不保了,黑無常鐵定不會讓他活過今天。他双手撑着花廊城的城墙,弯下腰唏哩哗啦把胃袋的酸液一股脑儿吐过清光。
花廊城人来人往,路上行人纷纷投以好奇的目光。
夏慕蝉翘着臂,瞇着眼睛,眸中寒光凜冽。
佟寒钰擦乾淨嘴角,不敢看他,夏慕蝉黑色的衣服上有一道明显的水迹,一直由肩腰流到腰间,幸好他的长发高高束起,否则得一起遭殃。
待感觉好了一点,他叹了口气,这下自己有九条命也不够赔了,不知哪来的胆,居然直接吐在了黑无常的背上,别提夏慕蝉的脸色有多难看,要不是上头的命令是不得杀他,否则佟寒钰应该人头落地了。
“可以出发了抱歉啊夏慕蝉,回到佟府我再送系一套新的衣服。”
“两个时辰。”
这是他们商量好的时间,只有两个时辰让佟寒钰回佟府探望家人,之后便要随他进京。他正了正头上的黑色斗笠,把上面的脸纱重新放下来。
花廊人人都见过佟家五少爷,他只得遮着面容,不让人轻易认出来。现在城里到处都是从没见过的官兵在巡逻,路上的百姓反倒少了很多,见着手执兵器的人都得低着头走路。
沿着熟悉的路左拐右拐,佟府前一堆士兵把守,把正门围了个水泄不通,佟寒钰藏在小巷里探头悄悄张望,全部手持武器戒严,应该连一只老鼠也闯不进去。
人人都道佟老爹谋害先帝,现在瞧此规模,看来佟家的家运到头了。
“怎么办守得这般严,怕是进不去了。”
夏慕蝉站在佟寒钰身后,冷冷瞥了眼佟府正门:“要放弃吗”
佟寒钰知道宅邸后方有道小门,平常他就是从这道门溜出去的。可刚到了那里,连后门也有重兵把守,滴水不进。
这下难办了。佟寒钰咬着牙正在想办法,却听见夏慕蝉“啧”了一声,抱着他的腰腾空架起,身子一跃直接翻过了佟府的高墙,整个过程快而无声,竟没有一個士兵察觉。
夏慕蝉脚步稳稳落在后院,那里竟连一名家仆也没有。佟府以前不是这样的,不论是正院、后院还是柴房、花园都有家丁来来往往,热闹得很。
佟老爹爱花,以往会在府中每个角落摆上几盘菊花、兰花和牡丹,每天亲自打理,花开得娇艳,每次有客人来拜托都赞不绝口,现在院子只剩下残花败柳,枯了一半的枝梗在风中瑟瑟发抖,砖地一抹难看的残黄。
唏嘘!唏嘘!
佟寒钰领着夏慕蝉,凭记忆摸到了佟母的房间,谁知一踏上走廊,一道凌厉女声高声一喝:“谁在那边双手举高,转过身来!”
是三姐的声音!佟寒钰转过头,兴奋地道:“三姐,是我!”
眼前的女子明眉皓齿,一双明亮的大眼透着几分不似女子的厉气,身材娇小,她手里握着一把红樱枪,锋利的枪头正对准着自己身后的夏慕蝉!
三姐佟梦葵自小就一副男孩性格,天不怕地不怕,发起火来比佟老爹还可怕,种种兵器都耍得得心应手,佟府上下都感叹,可惜是位小姐,如果是男子一定大有作为。
佟寒钰从小就怕她,想不到一回府就被三姐递个正着。
他吓得面色刹白,急急忙忙挡在夏慕蝉面前:“别别别用枪对着这个人,不然我几条命也不够赔,是我啊!三姐!”
佟梦葵柳眉一竖,把眼前一黑一白的两人细细打量了一遍,脸上怀疑的表情开始放缓:“小澄”
“对!我回来了!”佟寒钰脱掉斗笠用力丢到一边。可对方看见自己回家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佟梦葵大步流星走到他面前,抬手就是清脆一巴掌!
“啪!”
佟寒钰捂着脸上火辣辣的五指印,愣在原地:“三姐”
佟梦葵喝道:“爹教训得你真是没错!这些日子你到哪里鬼混了”
佟寒钰抬眸,目光飘到由始至终不发一言的夏慕蝉身上。夏慕蝉的表情和气冲冲的三姐并肩而立,就像黑白无常,脸上表情冷得渗人。
你问他啊你问我干嘛,他有点委屈,又不能解释说自己被绑架了。
佟梦葵冷笑一声:“呵,不回答我代你说,怡春阁的赔偿请款条都送到佟府里来的,你知道是谁送来的吗官兵!门口你都瞧见了!”
她素手一指,指向外面的高墙:“你知道现在自己成什么样了佟澄,佟寒钰公子,涉嫌杀害怡春阁花魁后逃逸!”一边说着,她狠狠揪着佟寒钰的耳朵:“跑到勾栏院这种不三不四的地方白吃白喝就算了,还杀人了你这臭小子”
“我、我冤枉啊!!我没有杀人……三姐!痛痛痛痛”佟寒钰百口莫辩,他这副模样挺滑稽的,夏慕蝉也在静静的看着,以后在他面前一定抬不起头做人了。
佟梦葵松开手,接着又在他脑袋上结结实实的敲了一下。她内力深厚,这样一敲,一个包就出来了。
“我知道你这小子没这胆!”
佟寒钰哭笑不得,三姐又瞅向一边的夏慕蝉。
这个人从刚才就一直盯着自己的老弟,却又不作一声很是奇怪。佟梦葵同为习武之人,隐约感觉到他的功力一定于自己之上。那副冷然的表情,她不觉得调皮的弟弟会跟这人处得来,便问佟寒钰:“他是谁”
佟寒钰支吾:“他他是”友人债主绑匪目标人物
佟梦葵柳眉一挑:“该不会是债主吧佟澄你这臭小子,还闯什么祸了”
接下来,发生了一件让佟寒钰大掉下巴的事。
“让佟姑娘误会了。”夏慕蝉站前一步,老老实实朝三姐抱拳道:“在下夏慕蝉,是佟公子的”他淡淡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停了一刻:“友人。”
佟寒钰发誓!刚才他看到夏慕蝉有那么一瞬间在笑!
“夏慕蝉,你!”
下一秒他的表情又恢复冷竣如霜,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静静的盯着自己,没有半点波澜,一切彷是错觉。
戏精!这个戏精!佟寒钰在心里痛骂。
“友人……”三姐起疑了,她小声的问:“小澄,你什么时候跟这种人交朋友了”
果然!他心中立馬燃起了一丝希望,要是快点察觉就好了!
三姐道:“这种看起来就很认真的人,怎会想到和你这种废物交朋友啊”
“……”
佟寒钰以前交的是什么朋友,佟梦葵看在眼里,隔三差五时就拉着弟弟在城里到处溜跶,有时在府中留宿,那刺耳的笑声隔着墙也听见。
心中虽有疑,但她决定不再纠结:“娘在房间,你去吧!”接着又转向夏慕蝉:“夏公子就随我到正厅吧,我倒要看那小子又闯什么祸来了。”
佟寒钰插嘴:“姐,先给他换身衣服吧!我来的时候……吐在夏公子身上了。”
“你真是”佟梦葵道:“知道了,你快去看娘吧!”
看着弟弟三步一跳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佟梦葵正想领眼前的黑衣男子进房更衣,余光却瞥见挂见他腰间的一串银器。她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平復了,微笑道:“公子请跟我来。”
夏慕蝉盯着面前的女子,目光随她的视线落到自己腰间,随后淡淡一笑:“那夏某先谢过姑娘。”
推开木门,佟母房间里熟悉无比的檀香便扑鼻而来。佟寒钰深深地吸了一口,大步踏进房间。娘的房间以前不是这般冷清,前厅总是坐满来拜访的夫人,可现在连一位婢女的身影都没瞧见。
正厅的八仙桌没人,几块丝绢绣到一半,静静的放在上面。
佟母躺在床上,阖上眼,似是睡着了,脸色略为苍白,也瘦了几圈。佟寒钰不忍再看,别过脸去,这时一位丫环推门而入,手里端着水盘,看见他时吓得叫一声。
“少爷!”
“嘘。”他伸出食指点在唇前,眼前的丫环是宁儿,佟母最亲近的丫环,和自己年龄相近,以前自己很喜欢黏着她。
宁儿急急搁下水盘:“少爷怎么回来了您不知道外面的官兵都在抓你!”
佟寒钰道:“我知道,所以我是翻墙进来的。娘歇下多久了”
宁儿道:“夫人这几天没睡好,刚刚服下安神散”
安神散,佟寒钰眸光暗了起来,苦了娘亲,经过如此打击后居然要靠药才睡得着。他心泛过一阵痛,拉着椅子坐下来,他拍拍身旁的座位,示意宁儿坐下来。
“妳跟我说说,佟府这阵子是怎么了”
宁儿眼眶泛红。佟寒钰瞧着心痛,掏出丝帕替她擦泪。她吸了一下鼻子,娓娓道来。
佟老爹被抓的当天,怡春阁的人带着一堆官兵来,手中提出佟寒钰的通辑令。他们一进屋就大声嚷道把杀人犯佟寒钰交出来。
还没从佟老爷事件中缓过神来的佟三小姐扶着佟母从内院步出来,佟母一听完就脸色一白晕倒在地上。佟三小姐跟官兵解释了来龙去脉,说五少爷几个月前就被赶出家门,不曾回过家。
那伙人自然是不信的。偌大的佟府现在没半个有地位的男人,官兵把整个府邸翻了个遍,没寻着疑凶,便悻悻的离开,但却留下了一大批人守在门前。
宁儿边流泪边说,最操劳是三小姐,大小姐和二小姐一个远在江南,另一个在京师,干心急也没用,远水不能救近火;四小姐自那天上山修行就再没有消息了,夫人往仙门捎了信但没有回覆。三小姐一人奔走在官府和佟家客户之间,忙得喘不过气。
“那些狼心狗肺的混帐!现在人人都传佟家要倒了,以前的客人都吵着要清债”
不意外,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佟寒钰的心堵得难受,他不知道自己一走,这个家居然会变成这副模样。
佟府没有男人,全是女流,任人欺侮。
回过神来,佟寒钰紧紧握着的拳头渗出了点点血珠,他吃痛的一松手,转过头看着床塌上熟睡的娘亲。
这是自己的责任。
爹被押走时,他不在。
佟家要倒的时候,他也不在。
这事自己完全不知情。佟老爹被捉跟自己的通辑令在同一天,但那天他在城里逛都没察觉到半点不寻常。整件事看似没有关连,可是仔细一想
夏慕蝉呢夏慕蝉绑架自己一定不是偶然。
黑无常是个杀手,可他的上头没有命令他直接杀了自己,而是把他绑架,不日带进京城。
京城佟寒钰神色一凛--佟老爹不正是被押到那里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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