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拜入仙门（下）
佟寒钰完全没想到，自己有天居然成了大仙的弟子。
和他同门的，还有未来魔尊和一名正在逃亡的小太子。
那天在净神水榭测试过灵脉后，摇光长老楚尧很是高兴，一边伸手揉着这名新徒弟的头，一边朝花海施展灵力，盛开的净神花一下子又合了回去，静静沉睡在湖中，刚才花开犹如错觉。
傅沉最后得偿所愿，像小狗一样屁颠屁颠跟着他的摇光长老到山腰的净云仙府去了。
佟寒钰就和夏慕蝉决定暂时以门客的身份留下，等毒解了就下山。
这摇光长老前脚刚走，刚才和夏慕蝉交过手的弟子叶念之匆匆前来禀告，说开阳长老有书信请天枢长老过目，沈星移接过信，沉默地读着。
佟寒钰虽知自己斤两，可面对着成片净神花田，终究还是有点心痒的，他大着胆子，学着傅沉般朝花海伸出手掌，阖上双目，凭空想像着有股灵力自体内涌出。
当感觉到有点动静，他睁开眼来一看，发现三千净神花的花瓣儿还是紧紧闭合着，丝毫没有开花的迹象。
佟寒钰尴尬的朝夏慕蝉笑笑，忽尔好奇：“夏慕蝉，你能令多少朵花开啊”
夏慕蝉翘着双臂，倚在水榭边的红柱上，往花海瞥了一眼，兴致缺缺。
佟寒钰想摸清眼前这位未来魔尊现今的实力，能堕落成灭世大魔王，又有孟婆的“天下无双”才能加持，别说三千朵，哪怕来个六千朵一定照花开漫天。
可能是自己的眼神过于期待，夏慕蝉冷冷扫了他一眼，朝花田抬手，灵力输出，一瞬间，三千净神花就开出了三分二，放眼望去尽是怒放争艳的花卉。沈星移读着读着信，突然感受到灵力波动也是吓了一跳，一抬头，金色的花蕊沐浴在阳光之中。
佟寒钰啧啧称奇，心里也就害怕多了几分。身子趴在水榭边上，朝花海看去，他觉得很漂亮，下意识的伸手－－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原本盛放着的净神花，竟然开始一朵一朵闭合起来，和楚尧施的复原咒不同，花瓣在合上之后，支撑着花萼的小绿枝像失了力气弯了起来，如同沉睡般，花卉无精打采的歪到了一边，色彩却依然鲜艳欲滴。
一时之间大眼瞪小眼。叶念之看着沈星移，沈星移看着佟寒钰，佟寒钰看着夏慕蝉。
佟寒钰慌忙解释：“奇怪我没发力啊”
没有比天枢长老沈星移清楚净神花，它其实并非植物，而是由自己创造出来的一种术，令它开花固然需要耗费灵力，可由开花状态变回闭合状态也是只有灵力才能办到的事。
自己刚才一直在读信，可是身边人的状况还是知道的。佟寒钰第一次伸手尝试灌输灵力一刻，他确实感受到极其微细的流动，灵力值明显低于峦云峰上弟子任何一人。第二次伸手，他也是感觉到微量的灵力流动，可下个瞬间，灵气大爆发。
他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佟寒钰也是懵了，看着惹人怜爱的透明小花一下子枯萎大半，吓得整个人说不出话来。
就这样，他就懵懵懂懂成为了天枢长老的弟子，正式换上了纾云仙府的修士袍，和数百名弟子一起愉快地修真。
夏慕蝉原本是百般不情愿，可摇光长老一早明说只会为峦云峰弟子解毒，也唯有接受。
“弟子佟澄，拜过师尊。”拜师之仪上，佟寒钰衣冠楚楚，朝自己的师尊沈星移一拜，夏慕蝉也换上了一身白衣，自己拜过了，他却像被定神般一动不动。
“怎么了快拜师尊啊”佟寒钰弯着腰，侧过头来悄声提点。
夏慕蝉浑身不自在，他从没穿过如此白如雪的长袍，宽袖及腰，不便行动。更重要的是，他此生没喊过外人“师尊”。
沈星移恬静的微笑着，耐性倒是很足，没有催促。
调整一下呼吸，他淡然道：“弟子夏慕蝉，拜过师尊。”
天枢长老不喜繁重的仪式，喝过茶后就匆匆回藏经阁研究术法去了。叶念之原来是大弟子，上次和夏慕蝉在校场上的比拼可说是赢尽了风头，他把两个新师弟领到了一间雅致的厢房前。
“我们纾云仙府弟子是四人一间，不过现在这个房间还没满四人，你们先住着。以后有什么问题，找师兄我便是，我就住在隔壁间！”
面对他拍胸脯保证，夏慕蝉冷冷道：“大可不必。”
“……”
一上来就拉满仇恨值，继校场欺负小孩之后，现在该来惹哭师兄了。佟寒钰嘴角无力一抽，赶快拱手，脸上堆满笑容。
“多谢师兄！我第一眼见到叶师兄就觉得你……特别厉害！我们先谢过了！”
叶念之当下的反应也是懵的，幸好他脑筋还不够灵光，被佟寒钰的大笑脸一下子塞住了思维，一时半刻也找不出反驳的说话，只好回笑点点头，摸着脑袋离去。
“师兄慢走！”见他走远，佟寒钰道：“夏同学，你这样会招人恨的。”
“我不介意再过招。”
“你呀真是……”佟寒钰摇头叹息：“生性孤僻！”
两人边聊着踏进了房间。
纾云仙府主要分为三个区域，过了校场，廉贞堂的左面是讲习院，里面有大大小小的讲堂和仙君们的静室；右面则是弟子们居住的院落，仙府亦有女修，男女的院落分别在南北两个不同的方位。在水榭后方则有处罚弟子的静室和藏经阁。
弟子们都住在一个院子里，房间一个挨住一个，推开门，雅室前有个木屏风遮挡，后方左右两边各放着一张木床，床头有案几，上面整齐的搁着纸笔墨硕和几本书册。
佟寒钰好奇的翻了一下，上面密密麻麻写上蝇头小字，再掀了一下，居然是弟子规。峦云峰上的规则很多，光是＜起居篇＞已有五十多条，＜尊师篇＞三十条。
“呃卯时起，亥时息。哇夏慕蝉你看，酉时吃过晚饭还要修晚课，我有点后悔了。这什么啊，男修严禁进入女修居所，严禁私会，违反还要罚一百杖！天！”
看着他把规举由头到尾仔细翻了个遍，夏慕蝉冷哼一声：“修真不是逛勾栏，收起你的小心思吧。”
佟寒钰摸出琉璃珠，黑砂没增加多少，他又放了回去。
“夏慕蝉，毒解了后你打算怎么办”
“回无念山。”
“无念山”佟寒钰好奇：“那老贼不会寻到那儿去吗”
“那里是我的藏身之所，没几人知道。”
“喔！”佟寒钰笑道：“那我岂不是有幸成了第一个荣幸荣幸。”
夏慕蝉冷冷扫了他一眼。这时拍门声响起，是叶念之的声音。
“师弟！东西收拾好了吗午间的课业要开始了！”他一边拍着门，一边高声喊道：“记得带上『峦云训』，老先生会再讲一次规训。”
午间课这么快就要开始上课他还以为能先休息过两三天，今天还打算闭门不出。
两人把笔墨纸张什么的塞到案上的布包袱里，随着师兄急步走在前往讲堂的路上，长廊上还有好几名白袍弟子，人人信步往同一方向走，神色匆匆。
“你们初来乍到，有一点我可先得提醒。每天卯时晨练后，辰时会有论经课，论经课的柳老爷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别反驳，上课别发声别搞小动作，懂吗”
“为什么莫非柳老爷子长獠牙还是长角了不成”
“我宁愿他长獠牙。”叶念之悻悻的道，他们刚走过讲习院，角落有一个小厅堂，挂着一幅仙人画像，两边立满长短不一的戒尺，上面刻上了蝇头小字。
他伸手一指道：“柳老头可喜欢杖责了，要是犯戒就到『悔思堂』领罚，瞧见那列戒尺吗那是按戒律罚的，私会女修罚一百杖，小心了。”
佟寒钰颌首，最长的戒尺看着也有两米长，这一打岂不要残废转过头来，叶念之正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你看我干嘛”
“没，瞧你那副眉清目秀的样子，下修界的姑娘一定都围着你转吧。”他道：“这里犯下男女之罪罚得可重了，自己留心点。”
“……”
讲习院内一列讲堂，传出夫子授课的声音，弟子们齐声朗诵，抑扬顿挫，佟寒钰顿时有种梦回童年的感觉，一阵恍惚。
叶念之领着两人在讲堂里寻了个靠前的位子坐下来，其他门生好奇的朝新来的打量，窃窃私语。
峦云峰的女修跟男修是一起听学的，所习之武也大同小异。佟寒钰环顾了一下，这间讲堂约莫三十来个座位，至少有差不多一半都是年轻的女修，坐如牡丹、立如芍药，位位都长得出尘脱俗，素净的白袍加身，更有种天仙下凡的错觉。
佟寒钰和夏慕蝉长相，一位儒雅一位英气，刚踏进门口时已经吸引了在场门生的所有目光，有惊叹的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倾慕的。
他们二人一桌，后面的门生戳戳佟寒钰的背，悄然问道：“这二位公子，你们跟了哪位师尊啊”
佟寒钰拱手笑笑：“师从天枢长老。”
“哇！”那名门生一阵惊叹，目光里尽是羡慕的神色：“居然能得天枢长老亲传，身手一定了得！我们今早见识过旁边的公子，什么时候也能让我们瞧上一眼你的风采”
佟寒钰刹时有点尴尬：“刚好而已，还请各位手下留情。”
对方还想再说点什么，正好来了一位鬓发染霜的老者，他蓄着笔直短小的山羊胡，披着一件青蓝色的外褂，体态端正踱至前方的讲台前，锐利的狭长眼晴严肃的正视前方。
在场门生如小鸡见了老鹰般无一不噤声，垂着头掀开案上的教本。
一道清丽的女声喊道：“问安。”
众弟子齐声拱手：“柳先生好。”
佟寒钰听着那道凊脆无比的嗓音，婉转悠扬又不会过分刺耳。他撇过头，在云云门生中瞥见一个俏丽的身影。
那女子脸蛋只有巴掌般大小，两条柳眉纤长，下方嵌着一对温柔的凤眼，眼波清澈如水，皓齿朱唇，轮廓柔美如玉。雪白的束带勒出一条纤腰，青丝及腰，腰板挺直，螓首微垂，多了点认真的模样，无半点媚俗之气。
好歹自己也是阅女无数，美人也分许多种，上至倾城花魁，下至小家碧玉，可他发誓这辈子还没看过如此出尘的女子。
柳老头金晴火眼一扫，整个厅堂的弟子都听话的低头问安，很是满意。可当他往前排一扫，见新来的公子目光直直的盯着一名女修，顿时脸色涨红如猪肝。
“新来的！你在看哪里”
佟寒钰还看得痴迷，一阵怒喝声瞬间令他回过神来，不知所措的看向讲台。
“抱歉！”他急忙拱手，学着其他人大喊：“柳先生好！”
他这么一喊，也没注意收细音量，声如洪钟吓得众人肩头一颤。
柳老头怒道：“喊得这么大声作什！我又没聋！”
“抱歉！”
有几个门生忍不住低声笑了出声，他一拍案机喝道：“笑什么新来的不懂规矩，连你们也不懂吗再笑罚抄弟子规一百遍！”
刚才的窃笑声马上如同消音咒般，所有人巴不得缝上自己的嘴巴。
“新来的，你们叫什么名”
佟寒钰拱手：“弟子佟澄，拜见先生。”
夏慕蝉也一拱手，嗓音不自卑亢：“夏慕蝉。”
柳老头理着花白的山羊胡，摆摆手：“佟澄，回去抄弟子规三十遍，三天后交上来；夏慕蝉抄十遍，三天后交。”
佟寒钰瞪眼：“为什么我要抄三十遍他才抄十遍”
柳老头道：“佟澄态度顽劣，再加十遍。其他人打开案卷，我们由＜起居篇＞开始。”
佟寒钰马上闭嘴。
这门课讲的是峦云峰的法规，共有四章，〈起居篇〉、〈武道篇〉、〈尊师篇〉和〈仪律篇〉，柳老头讲课声音平平无奇，规矩沉闷，佟寒钰今天早早醒来，现在疲惫不堪，强憋着住打呵欠的冲动，眼眶泛红。
讲完规矩，又讲起峦云峰仙府的由来。
三座仙府分别位于山脚、山腰和山巅，相互制衡，并各有一位长老全权负责府内大小事。每年举办“竞仙大赛”，三府的弟子用尽全力，务求独占鳌头。当中又属纾云仙府高手云集，已连续六年夺得优胜。
次名便是位于山脚的清云仙府，开阳长老项珩办事向来雷厉风行，作风硬朗，门下弟子的勤奋程度可谓第一，天没光就爬起来跑天梯，身子骨一个比一个壮，可惜脑筋也跟他们的师尊一样死板，在文试上略输一筹。
净云仙府很是佛系。为首的摇光长老楚尧门下位位奇才，什有侠士之风。只是懒了点，好胜心低了点。门下的弟子在团赛从没输过，气氛也很融洽。
佟寒钰想起了楚尧那副吊儿啷当的模样，傅沉和四姐到了他那儿一定很快活。
纾云仙府共有十位仙师，天枢长老沈星移只负责督导亲传弟子学习，剩下时间都喜欢把自己关在藏经阁里，米水不进，有时一关就三天三夜，其他论经啊、讲规举都交由其他先生负责，柳老头便是其中之一。
这一讲就耗掉了两个时辰，众人眸里无光，只想赶快回房修习。佟寒钰快睡着了，往旁边一瞄，夏慕蝉腰板挺得直直的，垂着眸，正专心地阅读着手中卷轴，看起来就是三好模范学生。
早就见识过他仪态端正的一面，这人也未免太认真了。
他悄声道：“夏慕蝉，你困不”
夏慕蝉不理他，眼皮也没抬一下。
“只月，为新人讲解一下日常课业。”
“是。”
耳畔传来那道动听的女声，原来那姑娘名叫“只月”。佟寒钰一下子来了精神，脑里立马来了精神，竖起耳朵聚精汇神。
只月道：“纾云弟子应卯时起，于校场晨练一个时辰；早饭后晨间讲习至午时；午饭后训练至未时；申时午间讲习，酉时晚饭过后，戌时夜间自修。除了值日弟子，所有人务必亥时就寝。”
“非常好。”柳老头满意的点头。只月行了礼后坐下。
佟寒钰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月师姐的声音令他心神荡漾。
才下了课，连那墨都未擦干，他就三两下把笔墨教本全扫进包袱，起身去找只月。夏慕蝉不急，悠悠用方巾把用过的毛笔沾水擦净，用碎布包好放回去，待他执拾好了，抬头往后方一看，佟寒钰已经和女修们眉飞色舞的聊着天。
“只月师姐。”佟寒钰笑得很甜：“我可以叫您师姐吗”
只月和几个女修在聊天，见是课上被柳先生罚抄四十篇弟子规的新人，先是惊讶了一下，接着好看的脸蛋上泛起温柔的笑：“你是我师弟，有什么不可以”
叶念之见状，用手肘轻轻捅了夏慕蝉一下：“你朋友好本事，才第一天就看上纾云仙府的高岭之花啦。”
夏慕蝉冷道：“与我何干。”说着便提着包袱大步流星离开讲堂，正眼也没瞧众人一眼。
叶念之耸耸肩，对着旁人说：“来了两个怪人。”
女修们原先是不敢靠近新人，虽然佟寒钰面色和善，可一边的夏慕蝉脸冷如霜，感觉即使上前搭话也会令人难堪。
可既然佟寒钰主动前去撩只月了，她们又怕她会抢掉风头，又跑回来围在公子身边。
“师弟多大了”
“师弟的修为到什么程度了”
佟寒钰的修为是在场所有人之下，只得笑说：“我有些缘由才来峦云峰修行，只是新人，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得劳烦大家指点指点。”
叶念之插嘴：“我看你只是想得只月师妹亲自指点吧。”
佟寒钰笑道：“能得各位赐教，我佟澄三生有幸了，分什么你我他！大家都是好伙伴！”
他的嘴是天生的甜，很快就和众人打成一片。今天的安排有点特别，午间讲习后就晚饭，晚上自修则取消了，众人谈笑风生，拉着佟寒钰到食堂。
佟寒钰笑着答应，回过头来，夏慕蝉早已不见人影，恐是已回房抄经。那个人的脾性他自是清楚，也不好烦他，就嘻嘻哈哈的跟着师兄师姐们到食堂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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