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正要呼唤的名字就卡在喉管里，只张了下嘴巴什么也没喊出来。我不知道如何形容那双眼睛，说杀气未免太过，说阴森未免太文艺，总之这个人这双眼睛已不是我熟悉的舟默。

        虽然进入沙漠，我的皮肤晒黑了一些，但是面容基本没有变化的，所以他一眼便认出了我。我满怀期待的却换来了他的不屑一顾，他的眼神只在我脸上短暂停留一秒便移开了。

        非常失望关口，领队一把将我抱了回去：“你干什么？”

        “他是我朋友！”我挣扎着摆脱领队的控制：“一起生活了四年铁哥们。”就想冲去开门。

        领队和几个商人一涌而上将我制服了：“你想害死我们吗？”这时我已经听见外面喊叫声愈发激烈，其间夹杂着我能听懂的土话，意思是：赶他走，不走就打死他等等。

        “不行，我得出去。”我喘息着说：“我不能眼见着朋友有难，自己却缩在窝里。”

        “你知道这个醉娘是谁吗？”领队大力抓住我的衣领：“她是族长的儿媳妇，你朋友却想带她走，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什么？”我这才意识到事情棘手：“舟默怎么会抢别人的老婆？”

        “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口中的朋友，你真正认识他吗？”领队将我带到窗户边说：“第五正你看清楚，你真认识他。”

        我这时间已经恢复了冷静，一切太奇怪了，失踪了多年的舟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并且变成这般模样：“他是谁？”疑惑的看向身边的领队：“你也认识他？”

        “我不认识他。”领队见我不再挣扎便放开了我，指着向导和一起来的商人说：“不过我们都知道他。”

        什么意思？我不解的看着眼前的人：“你们到底想说什么，爽快点可以不？”

        “砰——”一声枪响将我的注意拉回了窗户外的舟默。

        只见他手里的短柄优美的转动一圈收回了抢套里：“下次掉的就不是帽子了。”我便看见地上有一顶新疆男人爱戴的帽子。他身后几个同伴却一直举着枪瞄准着，丝毫不敢懈怠。

        “你看看这里。”领队指着窗户边的墙壁说：“这个东西贴在这一带的部落好些年，你看看就知道他是谁了。”

        我极度不情愿的将目光移动到旁边的墙上却无法移开了，照片上的人显然就是舟默，只是那不是普通的照片而是警方的悬赏通缉令。

        “怎么可能？”我喃喃的逐字读着他的罪名：非法藏匿枪支、非法越镜、械斗，其中最大的一项便是盗窃国宝：“他怎么变成了贼？”

        但是公安局大红印章清晰刺目，不由我不信。几年变化真有这么大吗？从前只会读书的呆子也能变成飞天大盗？

        千万个问号在脑子的盘旋，我混沌的立在窗边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你走吧——”醉娘的出现无疑成了事情的转折点：“我是不会随你去的。”

        新疆姑娘有俄罗斯血统，故而皮肤白皙、身材婀娜、眼大鼻挺众人皆知，美中不足是因生存环境恶劣，风沙肆虐造成了皮肤粗糙。可这位醉娘却皮肤白皙细腻，远远望去也美得勾魂摄魄。

        不过，这位醉娘还真不年轻了，纵然她爱惜容颜也花费心思保养自己，脸蛋看着只有二十七八的样子，可岁月依旧在她眼底写明了沧桑。

        我粗略估算下，那一年醉娘应该有三十三四岁了。可是舟默那一年也不过二十五六的光景。后来我才这道这位看着20多岁的醉娘实际比我们都年长一轮，也就是12年。

        “你不走？”舟默的声音冷得象冰一般：“我便一把火烧了这里。”

        “烧了我也不跟你走。”醉娘的汉语显然不够好，可她用略带土音的声调说出来却异常动听。

        我本以为醉娘会用别的话婉言规劝，却没料她这样回答。这便是最无情的拒绝了，我心里也是一震，只怕一切会糟。

        万没想到的舟默闻此言反倒没了脾气：“你心意已决？”

        我这才翻然醒悟，醉娘那般说不过是想告诉舟默：你放火也罢，杀人也好，一点用处也没有，无论如何也是不会一起去的。既然表达出了死也不走的意思，舟默威胁的放火也没必要再做了。

        我料定舟默今夜只会徒劳无功，醉娘看来在族中有一定的地位，应该能保他全身而退。

        于是跟领队商量：“我此时悄悄潜出去会他一会，明天天亮前一定回来。”

        “外面很冷的。”领队惊恐的看着我：“你不要命了？”

        我穿上所有能利用的御寒衣物：“不搞清楚这一切，我不会甘心。”便背上装着应急物品的背包和水囊，又问向导讨了一小袋骆驼爱吃的饲料，这才小心的拉开了门闩：“你们小心关门。”只将门轻轻拉开一道够钻人出去的宽度，我趁乱溜到了牲口棚。

        找到那头一直归我骑的骆驼，抓了一把饲料讨好的喂它吃下，轻松的牵着它悄悄绕道离开了部落。

        窝在骆驼的身子里才十来分钟，身子便开始僵冷。沙漠的夜晚滴水成冰，我努力的靠在骆驼身上取暖，祈祷着舟默快点出来。

        感觉手脚不象是自己的，才听见哈雷特别的轰鸣声，他们速度很快，我刚拉着骆驼站起来，他们已经跑了几十米远了。

        急忙爬上骆驼向追去，虽然他们速度很快，但在一望无崖的沙漠上我依旧能看到他们的车灯。曾经在沙漠里生活或者旅游过的人都知道，呼喊是丝毫没有用处的，无边的沙漠会将人声一口吞掉。

        追了200米不到的距离，我望见他们的车灯在往上射。不好！前面有沙丘。如果他们越过沙丘之后绵延着更多的沙丘，我很可能迷失在无边的荒漠中。

        我急忙拍打骆驼赶了上去，祈祷着老天帮助我，沙丘之后不再有沙丘。

        终于上了沙丘我整个人呆住了，出现在我眼前的是看不见顶峰的沙丘，无边的黑暗里人类的目力会减弱，那些本身能看清楚的景物这会也看不清楚了。

        正在慌乱不知道所措之际，突然两个沙丘相连的沙沟底射出一道亮光：是车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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