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第五章：维和日常5】
拟态训练场内，是破败的城市废墟。
正下着雨，灰蒙蒙的天幕四周更昏暗，暴雨将水汽冲刷进每一个角落，钢与铁的森林里，废弃的高楼大厦如巨人俯瞰地面。没有光的楼层之间，电子拟生的虫族伺机而动。
云抉立在一栋废弃的天台上，身上是一架纯白色最新型号的敏捷型机甲，没有过强的攻击性，适合侦察先锋。
他下午的课前半节是拟态侦察训练课，后半节自由练习。他昨晚睡得不好，懒得换机甲，后半节自由练习时间依旧延续上半节的侦察训练，谁知卡着他进入拟态场的时间，这个新生突然窜进来，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因为由一人场变成二人场，所有数据都变成随机模式。新生机甲随得好，虽然也是敏捷型，但属于近战敏攻系，而且一进来二话不说先提刀。
“这不是你的全部实力。”新生的声音传来。
云抉侧过头看他。
“我看过你去年的守擂战全录屏，”晏来时垂下眼，仿佛又回到那个时候，一无所有的他站在繁华却与他无关的喧闹街头，人来人往之中，被镶嵌在高楼上的色彩瑰丽的巨幅电子屏幕里，一位生而为王的强者以睥睨之资将所有觊觎他的狂徒踩在脚下，他的每招每式简练又狂妄，就像一场盛大的古老祭奠，越来越多的人像他一样被吸引，驻足，他们和他一起见证着这个君王的诞生。“你能做到更多。”
他抬起头，灼热的目光里仿佛有火，正倒映出云抉的身影。
“我是为了追逐你才来到这里的，请你拔出刀剑与我一战！”
云抉：“……”
这个新人确实很强，他像为死亡而生的死士，行动举止都是奔着杀死敌人去的。这样的攻击手段，他只在秦蓁蓁身上见过，这是他愿意待在这个训练场周旋的原因。他想知道这人来历，却没想到……
云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
他摆了摆手里的微光粒子剑，气氛还没来得及变，他却骤然消失在空气中。晏来时吃了一惊，心中响起警报，下一瞬整个人被狠踹出去，废旧的高楼被砸塌，尘土高高扬起，但一切都还没完……
晏来时甚至还没来得及调转身形，云抉再次出现在他头上，补刀。刺啦的电流声从机甲关节处窜起，机舱内系统播报声传出。
“……检测到机甲损坏程度超过百分之八十……请立即离开……重复一遍，检测到机甲损坏程……”
像是连锁反应，倒塌的高楼倾倒砸到更多的废弃楼房，一栋接一栋，阻碍视线的尘土越来越多越来越浓，里面的人无法对视，外面的人也无法观察。
云抉蹲下身体，戳了戳已经废弃的机甲。
“好像下手太重了，不过无所谓，毕竟你浪费了我许多时间，否则我此时应该已经在学生会等她一起回家了。”
云抉说着，满不在意地起身，准备退出这场无聊的拟态训练。
但，下一刻他的脚被扯住。
“等、等一下……”
机舱里晏来时忍不住吐出一口血，却仍然不肯松手。
“你……你为什么不肯拔剑，是看不起我吗，我还不配与你一战吗，要成长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站在你的对立面与你堂堂正正地比试一场……”
云抉：“…………”
云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第一次觉得自己下手还是太轻了。
落日余晖，学园区外的小餐馆。
时间有些晚了，餐馆里没什么人，仅有的一桌叠满了空碗，唯一一个在吃饭的人埋着头一边吃一边举手道：“请再来十碗面。”
等在一旁的家政型机器人继续从肚子的保温柜里，一碗接一碗地端出新鲜滚烫的面。
已经麻木的秦蓁蓁：“……”
“这已经是他吃的第二十五碗面了。”云抉不满道，“所以我们到底为什么要跟他一起吃饭？”
秦蓁蓁面无表情地看他：“因为你把人打晕了。”
云抉：“……”
云抉：“但是整件事故要从他违规闯入我的拟态训练场开始说起，就算被打晕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么看来他必须对这件事负全责。”
就在秦蓁蓁想进一步深入探讨整件事到底该由谁负责的时候，晏来时端起吃光了面的碗，一口气将所有的汤喝下。
喝的一干二净的碗在桌上磕出响亮的声音。
“果然，食物就是比营养液好喝！”晏来时喟叹道。“我之前都是喝营养液的，营养液必较便宜，我本来买了很多的，但是在来这里的飞船上被偷了，连带着我所有的行李……”
吃饱喝足后，囊中羞涩的晏来时意外地好说话，他叨叨絮絮顺着秦蓁蓁的套话，把能讲的全讲了一遍，不出三分钟秦蓁蓁连他来上学时坐了那个航班的飞船都一清二楚。
……虽然这些她本来就清楚。
情报贩子的本性作祟，秦蓁蓁忍不住接话套信息。
她说：“所以，到今天为止，你已经一周没有吃东西了？”
“是的。”晏来时不好意思地揉了头发，继续道：“主要是，我没想到首都星居然全面推广机器人了，我来这里这么久一份兼职都没能找到。我一报上身份，那些店铺的老板就会用……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我，还会一边劝我好好念书，又一边打电话叫人，然后就会有更奇怪的别着勋章的人来到我旁边，问我未来有什么规划，想要得到什么之类的。”
一想到这些，晏来时就忍不住握紧拳头，熊熊的怒火在眼睛里烧起来。
“我看起来又不是傻子，这种人在我们四十八星系比比皆是，他们惯用的伎俩就是跟你谈理想，把你骗上贼船，最后七拐八绕把你卖到矿星上去，所以我一看他们就忍不住生气。”
他知道这些是因为他亲身经历过。远端四十八星系治安混乱，那里的人都会保护自己，但首都星系不一样，首都人民生活在和平里，保护自己的手段如此匮乏，很容易就上这些人贩子的当的。
作为一个立志保家卫国的军校生，他有权力也有义务保卫平民的生命安全——出于这个他下手打了人，然后把人送进警察局，还十分地做好事不留名，没有到局里备案。
英雄都是这样的，何况他还有更重要的是，他还有必须要打败的人。
秦蓁蓁忍不住，说：“你送进警局的那些人，是不是别着蓝色的和平鸽或者红色的骑士之剑的徽章？”
“是啊，你怎么知道。”晏来时瞪大了眼睛。
秦蓁蓁：“……”
云抉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越笑越大声，最后忍不住捶桌。
秦蓁蓁说：“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也许，我是说也许，他们可能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晏来时迷茫地睁大眼睛。
秦蓁蓁本来想跟他科普一下联邦贵族制度，但一看他迷茫中全是迷茫的眼睛立刻选择放弃。
她又不是什么宇宙大好人，能给点饭吃已经是看在云抉不小心把他揍了一顿的份上了。甚至，她已经开始在想情报考核时是不是应该把智商评估也加上，否则老板收货时发现货不对板，很容易砸招牌的。
云抉却好像来了兴致，他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摆弄着终端，说：“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可能是想给你钱。”
给钱？？
晏来时惊住：“可是他们为什么要给我钱？”
“别管为什么要给你钱，应该管的是他们能给你多少钱。”要多少钱才能买动你为他们做事。
剩下半句话云抉没有说出口，但晏来时奇异的脑回路居然反应了过来。
秦蓁蓁看着他皱起眉，开始苦恼地思考起来，她没在意，重新点了两碗面，一碗加葱加辣的放到自己面前，另一碗清汤不加葱的放到云抉面前。
又看到云抉玩得开心，顺便把筷子放到他手里后，低头开始吃面。
这家面馆是开学那天和云抉一起来吃的面馆，虽然是新开的店，但意外地味道不错，而且口味品种繁多，有她喜欢的重口，也有云抉这样五感过强的高等级alpha吃的清淡口味。
就在面吃了一半的时候，冥思苦想了大半天的晏来时突然张口。
“我还是觉得他们不是好人。”
秦蓁蓁抬起头，晏来时庄重道：“我的直觉不会错的，我在四十八星的时候就靠直觉躲过很多危险，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一定做过坏事。不过你们不一样，你们一看就是好人，不如你们给我钱我给你们工作吧！”
秦蓁蓁：“？？？”
云抉漫不经心地笑意一收：“哈？你一个手下败将，我们凭什么还要花钱雇你？”
“我以后会变强的，我有必须要留下的理由，我还得打败你！所以我一定要留下，不然……不然我可以不要钱，你们包饭就行。”
“你想的倒挺美，你对自己的胃口没有点ac数吗？”
晏来时哽住，嘴笨的他眼见吵不过云抉，立刻转头眼巴巴地看着秦蓁蓁：“我可以吃的少一点……”他以食指比了比，觉得不太够，又缩短了一截，“再少多一点点，真的，你相信我！”
秦蓁蓁震惊，她张了张口还没说话，云抉立刻欺身上前：“姐——姐——！你要是答应了我就每天打他一顿，保证让他永远躺在医疗舱里当废物。”
秦蓁蓁：“……”
秦蓁蓁：“也不必如此。”
为了很久没有撒娇的弟弟，秦蓁蓁十动然拒，在晏来时垂泪欲泣的目光里，踩着星光回家，云抉跟在她身后，难得的高兴。
他手里还拿着一张欠条，是离开餐馆时晏来时签下的。
身无分文的晏来时根本无力偿还他吃下的二十五碗面的账单，又因为家政机器人的存在，老板不需要洗碗工……就在他准备割肾付款的时候，云抉快她一步付了钱，又写了欠条，在老板的见证下，双方画押。
面馆离家不远，一长一短两道影子靠在一起，秦蓁蓁回过头，问道：“现在高兴了？”
月光下，云抉的眼睛里像是栖息着银河，他垂眸看着两道几乎依偎在一起的影子，矜持地点头：“一开始不太高兴。”
莫名其妙被打断计划，侦察训练被打断不说，还耽误了放学时间，不过……他忽然想起，他从拟态训练场出来睁开第一眼看到秦蓁蓁时，忽然惊动的两声心跳。
这个时间点，她必定没有完成必须要做的事，但她却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他面前……
“我决定了，”云抉突然说道，“我们明天吃火锅吧，你不是喜欢火锅吗？而且我们好像很久没有吃火锅了。”
“欸，怎么这么突然，可是你不能吃吃太过刺激的食物……”
“那就鸳鸯锅好了。说好了，明天放课后就去买菜，亲自去。”
晚风如疏，星星藏在薄云里，如同过往每天夜里看到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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