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钦差左都御史金代仁,弹劾山西地方官员,欺君罔上、官商勾结、瞒私弄假,自布政按察二使以降,大小官员数十人,勾结边关将领,包庇以晋商范侯渠亢孔六家商贾,私贩火器盐铁、通交胡寇、欺行霸市,以致我大军兵败亦不剌,臣初闻之,夙夜心寒,寐寐难安,每每思及我前方将士,呕心吐血,不敢逾加定夺,特据实承奏御前,望陛下悉知。”
金代仁的弹章要比冯恒石的奏本早到半日,一经宣读,不止满朝惊夙,很快就像一阵风刮遍南北,传遍整个大乾官场,就连市井间,都有奸臣卖过的传闻。
总有奸臣想害草民。
贾瑛最后是在小花枝巷找到琏二的,这家伙已经将房舍家当置办齐全。
“这是准备将人接过来了?”
琏二的兴致颇高,满面红光的点了点头道:“珍大哥已经替我做了聘,尤老娘同意了,二姐也乐意跟我。”
贾瑛略做停顿,看向琏二问道:“是认真的?你可想好了,别今日情浓,他日又要厌弃了,尤二姐的过往你也是知道的。”
尤二姐的水性,在府中不是秘密,贾珍那厮吃干抹净,就是不认账,连带着尤三姐的名声也差了下来。
这也是柳湘莲不愿娶的缘故,说句老实话,柳湘莲的话并非空穴来风,不过尤三姐大概还是与常人不同的,就像琏二评价尤三姐那般,只有她嫖男人的份儿,哪个男子能淫了她。
性子泼辣,酷似凤姐三分,明明故作淫姿浪态,却像是到手的泥鳅,贾珍父子吃了不知多少次亏,以至后来的贾珍见了她都心里发憷,不愿轻易招惹。
能将贾珍治到这种地步的,也算是奇女子了。
“还能有假不成?”
贾琏一副我是认真的神色,说道:“二姐过往再有不是,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只看现今的表现。在夜叉星那里,只有我哄着供着她的份儿,何时尝过知冷知热的体贴,如今这些全都有了,我也熄了在外面放浪的心思,今后只一心一意待她便是。说多了,怕你也不信,只看我今后行事就是了。”
贾瑛遂不再多谈,一个人认定了心思,就很难在拽回来了。
大概琏二只是一心想找个不拘束他的,他与凤姐,算是女配错了郎,可惜了。
“过几日,我接二姐入新房,原只请了珍大哥,如今既碰上了,你也来给我添个热闹。”
贾瑛连连摇头道:“我只当不知情,你也别请我,要真是吃了你与尤二姐的喜酒,只怕我今后再不敢去东府了。”
“你待她,倒是比我还要好。”琏二疑糊的看向贾瑛:“你惦记平儿我知道,不会连......”
说道此处,琏二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惊奇的看向贾瑛道:“老二,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我可警告你,她是你嫂嫂。”
我想做曹操。
闻得这般虎狼之语,贾瑛心头一跳,看向琏二,连连摇头道:“你可别胡思乱想,没有的事。”
贾琏冷笑不语,看样子,是不会亲信了。
贾瑛岔开话题道:“今儿,我找你来有一桩正事要商议。”
琏二正经看了过来。
“你有没有想过做个官儿?”
“我有捐官儿在身啊。”
“我的意思是换个地方,任个实缺也没问题,不过不是在平安州。”贾瑛说道。
贾琏迟疑道:“我又不像你,有仕途出身,更无勋爵,只怕有实缺也轮不到我吧。”
那可不一定。
“杨佑在偏关任总兵,他那边倒是可以给你讨一个闲差,如果不想离京,到我的兵马司来,你虽没科举正身,可也经过十年寒窗的,谋个差事不难。”
眼下的读书人,还是很值钱的。
这世上有好些个不得意的穷书生,为了走捷径,不惜弃身投效到贵人门下,日子久了,只需提携一把,就能保举一个官儿做的,也比比皆是。
贾琏听了,心思却是不大,不过这外任一事,倒是在他脑中灵光一闪,只是这终究不是小事,也就没当场应下来。
“你考虑考虑吧,不要太久,两三日给我个答复。”贾瑛也不强自做主,也没说为什么。
贾琏却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从小花枝巷出来,周肆伍则派人来报,说柳云龙已经入京。
“喜儿,给柳大爷的宅院可曾选好了?”贾瑛回去的路上,又向喜儿问道。
“选好了,就在城西的阜财坊,离着府里并不算远,方便二姑娘时常回来探亲。那院子原先也是一位四品的官老爷的,不过突发恶疾没了,他家的儿子是个败家的,在赌坊里欠了不少银钱,被人追债,小的出面帮他摆平了,他也愿意将宅子卖给咱们,宅子前后临街,三进院落,还带个别致的园子,附近挨着几位官员的府邸。”
“我倒不知,你如今竟有这般能为了,京城的地痞都得给你的面子,你没使什么手段吧?这可是给二妹妹的新房。”
不怪贾瑛如此问,实在是喜儿也不是省心的,这小子的鬼心眼儿可不少,手段又多,还是个财迷,难保不会为了压价,使什么手段。
“二爷也忒冤枉人了,那可是正八经花了银子买来的,小的现在还心疼呢。至于面子,二爷猜错了,不是小的有面儿,而是大个子老巴,如今西城那些青皮给他绰号起名活阎王呢。”喜儿埋怨道
“又不是你的银子,心疼什么。”贾瑛笑骂道。
“给自家妹妹花,再多都不心疼。”
回到府里时,柳云龙正在院子里焦急的等待,见两人回来,匆匆走了过来问道:“贾兄,你写信催促我回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贾瑛点了点头。
“带你去看你的新房,顺便,把婚事定下来。”
“只为这个?”柳云龙反问道。
“这不算要事吗?人生大事,诸务之首。”
柳云龙苦笑一声道:“眼看着二月河开,河工那边正在加紧赶工呢,这个时候,我是恨不得吃睡都在河堤上,你......唉。”
“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明明是你的婚姻大事,怎么看着我比你还操心啊。”贾瑛告屈道。
柳云龙又做赔礼道:“兄之厚爱,我铭记于心,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都占我便宜了,还不准我沾你点光啊。”
“等等,说清楚,贾某人何时占过你的便宜。”
贾瑛上下打量了一番柳云龙,看着对方沾着泥巴的裤腿说道:“你看看你这幅样子,有什么便宜可让我占的。”
柳云龙信誓旦旦的问道:“我问你,你贵庚几何?”
“正满双十之数,加冠之年。”
“我比你虚长六岁,到头来却做了你妹夫,你还说不占我便宜。”
“要不,婚事就此做罢?”
柳云龙连连摇头说道:“议定的事情,岂有反悔之理?”
“走,带你去个地方。”
一行人复又出门而去,一直到了阜财坊的一处街道。
一座府邸门前。
贾瑛指点着说道:“此地前后临街,左边不远是户部员外郎的宅子,正对着的是督察院孙御史宅子,前后三进院落,虽然偏远了点,可胜在幽静,走我们进去看看。”
等二人从前门一直逛到后院的花园,柳云龙这才开口道:“贾兄,这宅子是否太过大了点?我不过一个六品主事,住这么大的宅子......”
“想什么呢,这是给我妹妹的嫁妆,又不是给你的。”贾瑛瞥了一眼道。
柳云龙听罢,得,看来他只能将软饭吃到底了。
等连人从府里逛出来时,老仆周肆伍已经指挥着一众仆役往府里搬腾家居物什了,还有十几台披着红绸的紫檀箱子。
“贾兄,这是......”
贾瑛回身说道:“今晚你就住这儿,好熟悉熟悉你的新家,我给你留下两个家仆伺候,明日一早,你再去请些人来,抬着聘礼到东府提亲。”
这就,提亲了?
柳云龙看向贾瑛,不确定道:“会不会快了点?”
贾瑛点点头,有些不舍道:“是太便宜你了,不过也没办法,过了这几日,我怕你再上门,就会被赶出来。”
“这又为何?”柳云龙有些不明所以。
贾瑛摇了摇头,却没说原由。
安排好柳云龙之后,贾瑛便扔下他一人独自沉浸在从一无所有,到坐拥一处三进宅院儿的不真切中,径自回府去了。
这边,琏二借故东府有事羁绊,只托人往凤姐处带了个信儿,面都没露,顺理成章的将尤二姐接了过来。
尤二姐见贾琏果真没失信与她,心中自也欢喜,觉得自己这次是找对了良人,自也对贾琏百依百顺,百般体贴,入夜一番颠鸾倒凤,竟由着他要求变幻一些没羞没臊的姿势,贾琏所求皆有应,更是对尤二姐怜爱三分。
一番酣畅淋漓之后,尤二姐眼中春情尚未褪去,本就风情水性的她,此刻的姿态模样,更是惹男子疼爱,免不了又是一番耳鬓厮磨,恨不得将彼此化入体内。
躺在贾琏怀中的尤二姐虽然心中高兴,可眉间依旧有淡淡的忧色,仰头看向贾琏说道:“你今日果真不回?”
琏二把玩着一双玉臂,缓缓游动,笑说道:“怎么,不想我留下来陪你?”
尤二姐感受着身体传来的酥痒,绣口吐着娇喘之息道:“我只是担心你家里那位。”
她常来贾府,如何没听过东府的凤姐之名,再者贾琏事事都不瞒她,就连枕边衾内的事都告诉了她,对凤姐的性子自不陌生。
金蕊之鉴在前,由不得她不担心。
贾琏安慰道:“你且放心,那夜叉星今日身子不适,我看她也没工夫管咱们。若论对她的了解,谁能比得过我,她那人吃不得半点亏,更受不得委屈,若是遇上了,难免不会先将自己气出病来。你当我为何近来一直冷着她,且耐心等等,将来准有你做奶奶的份儿。”
夫妻情分,竟冷淡如斯。
“就怕她使人来找我,你平日又常不在家......”尤二姐又说道。
贾琏细细一想,也是如此,当初金蕊那边,不就是趁他不再上门的吗?如今,尤二姐与金蕊所历之事,竟无二别,若是再上门来闹......
正烦心间,突然想起一事,当下便与尤二姐商议道:“对了,今日老二找我,说要给我谋个官儿,换下平安州那个闲差,我尚未答应。”
“我看不如索性求求老二,让他在外地给我谋个一官半职的闲差,等我赴了外任,天高水远,谁也管不着,到时只你我二人独自快活,也是一桩没事。”
尤二姐听了,也甚为赞同,又说了几句男儿当成功业之类的话,贾琏心中更加坚定,准备隔日便去找贾瑛说项,趁早远离那个夜叉星。
一时烦恼尽去,贾琏再次翻身压上,嘴里浪说道:“好人儿,再随我一回。”
尤二姐欲拒还迎,双眼碧波荡漾,胸前一片雪白,娇喘的声音响起:“喔,嗯,二郎怜我。”
“啊~”
“我的爷~”
一双碧玉办的秀腿紧紧的绷直,脚趾弯曲,似乎在极力的克制着什么,双峰如波浪一般汹涌,身形不断的扭曲应和着。
“好人儿,咱们换个姿势。”
......
“啊,我要死了......二爷!”
一声高亢嘹亮,琏二的身子......
翌日清晨,贾瑛一早便带了一份厚礼到了荣府,径自去了贾赦的屋里。
贾赦是见财眼开之辈,对自己的那个庶女本就不上心,有了礼物开道,迎春的婚事自也不难定下,且听说对方还是进士正科出身,将来前途无量,贾赦更是没话说,有个便宜的女婿,将来准少不了他的一份孝敬,且让人知晓他招了个进士做女婿,面子也有了。
等到柳云龙带着人和聘礼前来,两人见过之后,行了礼,当即便请来贾政等人,将事情定下,备好了聘书,事情到此已成了大半。
贾政最喜读书人,且柳云龙治水之名在朝中也是小有名气的,贾政倒是乐得成此一桩没事。
这边像是走流程一般,将迎春的大事定下,从头到尾,只有市侩,却不显亲情。反倒是内宅的姑娘们,此刻早已叽叽喳喳聚在了一块儿,围着迎春道喜。
随后贾瑛又带着柳云龙去见过贾母,王夫人一干人等,忙忙碌碌大半日,柳云龙只觉自己像个布偶一般,任由贾瑛摆布,恍恍惚惚间,人生大事就定了下来。
他对于迎春确实是真情实意,只是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琏二那边给了回复,贾瑛随即给杨佑去信一封,让他在山西境内帮着谋个闲差,要职贾琏也做不来。
又过了几日,京城里突然传开一则消息,只说荣国府贾家大老爷,现今一等神威将军,为了几把扇子,使通官府上下,讹了一个名叫石呆子的群书生一身的官司,石呆子更是在狱中含愤而死。
时间不过是迎春订婚后的几日,贾雨村问询再次登门,贾赦早就慌了阵脚,派人去请贾瑛,去的人回来报说,贾瑛前日便离京,随柳姑爷一同到河工上视察灾民去了,几日只能再派人往天津而去。
另一边,昭王府中,杨仪和褚大宥同样一脸懵。
他们这边迟迟等不到贾瑛回信,杨佋那边更是一日三审,周墨被严加看管,来势汹汹。
“贾瑛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难道就不怕贾赦被牵连?”
说着,杨仪又将目光看向褚大宥,这个注意,是他出的。
褚大宥也搞不懂贾瑛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有告状之人明明在他们手里控制着,这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王爷,眼下该考虑的是,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若事情真的闹僵了,怕不好收场,没有回旋余地啊。”
“你的意思呢?还有这件事是谁在后面鼓噪,竟闹得满城风雨?”杨仪这会儿也冷静了下来。
“会不会是那边?”邬玉卿说道。
褚大宥摇了摇头道:“不可能,贾瑛可是那边的一员大将,极力拉拢还来不及呢,礼郡王绝不会做这种授人以柄的事,纵使事情办得在隐秘,总会有隐患在内的,礼郡王觉不想看到,有朝一日,被反戈一击的局面。”
杨仪同样点了点头:“因为周墨一事,咱们这边与贾瑛几乎已经没了缓和的可能,杨佋不会将贾瑛往外推的。”
“那就只剩下宛县那边了。”邬玉卿说道。
谁料杨仪却率先开口道:“京官儿难当,宛平县令还没这胆将两边儿都得罪了。”
“先不想这个,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吧,是顺水推舟,将事情闹大,顺势给贾瑛一击,还是静观其变?”
褚大宥思量了片刻说道:“王爷,下官以为,既不能将事情闹大,也不能坐视不管。”
杨仪投来询问的目光,褚大宥接着说道:“还是那句话,石呆子一案,具体要发挥到什么程度,还要看周墨那边审的怎么样,咱们对症下药,避免两败俱伤的局面,大位之争既要极尽手段,也要懂得克制,要知道,陛下还在看着呢。”
杨仪听了连连点头,这才是谋臣该说的话,看向褚大宥的眼神,也亲近了许多。
“其次,贾瑛已经知道告状之人掌握在咱们手中,若是坐视不管,对方难保不会将仇恨撒到咱们头上,所以,不仅不能坐视不管,还要想办法平息谣言。”
这都是什么事,明明事关贾家,结果正主一点都不着急,反倒是他们身为对生的还得为对方擦屁股。
杨仪也深感憋屈,但是眼下也只能如此。
只听褚大宥说道:“让督察院先保持沉默,烦请王爷递信给大理寺,让他们来查此事,同时抓捕散布谣言之人,一来可以平息谣传,将事情控制下来;二来左右证人和证词都在咱们手中掌握着,也能做到进退有据,真到了那时,再让督察院出面也未尝不可。”
“此策甚妙。”邬玉卿嘴里赞叹着,心底却是生出了一丝危机感,自从褚大宥进入他们这个核心后,他发现自己的作用越来越笑了,保不齐哪天,就彻底没用了,这可不行。
“既然如此,那就照着育才想法来办吧。”杨仪最终拍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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