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怀素美人
一行人经过锣浮县集市，来到一家精致的小店门口——小幸食肆。
门内有人撩开帘子走了出来，抬头看到凌素她们先是一愣，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又看到怀素，连忙上前拉住她。
“怀素小美人，你去了哪里？你弟弟在里头等了你很久，着急得不得了。”
“啊？”怀素掩唇失色，朝凌素失礼地点了下头后，连忙跑进食肆，屋内隐约能听见姐弟重逢的声音。
食肆的店主石溪向凌素点了点头，侧身让开路道，“几位许久未来，请里面落座。”
她是锣浮县最早的那一批难民，受过凌素救助，自然是认识她，因知道她身份特殊，故而没有直接说破。
“多谢。”凌素勾唇一笑，进入食肆。
几人落座后，冷雄毫无形象地边抖腿边道，“这一路赶得风尘仆仆，总算是没白跑，幸好做成了这单生意。”
说完，他给两位姑娘倒上茶水，又道，“总算是可以休息休息了。”
“冷管家，今天就在此修整吧，大家伙也累了。”冷小初作为大小姐，由她发话。
食肆内客人看着一行人落座，听到他们对话后，终于收回目光——原来是商家小姐和管家。
近日来锣浮县的外地人明显增多，猜测皆是为了所谓的“推背图”而来，哪怕是空穴来风，总得来试试运气。如今坐在这食肆内的就有不少江湖人士，要么是奉命前来，要么是自己想夺下。
自凌素进入锣浮县，她便发现了这一点。
“就是这位凌姐姐救了我。”
正当凌素收回思绪之时，见到怀素拉着一位少年走到她面前，两人皆是感激之色。那位少年感激地双手抱拳道，“多谢凌姑娘出手相救。小生乃怀素的弟弟怀信，我们来自北漠，与姐姐来此采买物资，无奈与姐姐走散，幸得几位相救。小生不才，这里有十两银子，望几位务必笑纳。”
“不用。”凌素淡声说着，目不斜视。
她心想：原来是北漠之人，姐姐个子这么高，弟弟的个子还要更高，真是族群的问题。
“这……”怀信犹豫地看了姐姐一眼，又道，“敢问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不用。”
连遭拒绝，怀信脸上有些挂不住。
“凌姐姐，你收着吧。”怀素鼓起勇气上前几步，把银子放在桌上，半带哀愁半带恳切道，“你若是不收下，我会过意不去。”
见她执拗，又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凌素点点头收下了。
一会儿，石溪从后厨走了出来，亲自给凌素上菜，许是听见了刚才他们的谈话，笑着道，“几位安心收下便是，这两位可是北漠那边的富家子弟，首屈一指的那种富有呢。”
锣浮县是北漠和溱朝的边境，石溪又经营餐馆，自然对往来人员和经商人家熟悉得很。况且，“小幸食肆”在锣浮县的名气也不小，这名气是因为她的美貌和能干。
石溪年近三十，一双弯月眼、樱桃小嘴，总是笑脸迎人，做事利落，又不失温婉灵动，是这个县上所有壮汉倾慕的美人，可她却无心婚嫁，孑然一身。
“来，上点药。”石溪来到怀素的桌前，又朝凌素那看了一眼道，“是那位姑娘吩咐我拿来的，说让你手背要上个药。”
“哦，多谢。”怀素轻轻拿过那药瓶，握在手中，朝凌素微微颔首。怀信也朝她感激地点头，连忙给姐姐上药，一边上药一边关心地说着话。
“姐，我下次实在不敢再带你出门，太危险了……你别看我呀，你看我我也不能答应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死去的爹娘交代……”
店内，除了姐姐弟俩的声音，其他人皆是沉默地用食吃酒。
未几，食肆帘子被人拉开，走进一群凶神恶煞之人，手中挥舞着大刀，砸在木板门上，框框作响。
凌素举杯近唇边，往门口淡淡瞟了一眼，继续喝茶。
店内客人：是一群来找麻烦的。
冷雄：是来找死的。
那为首男子一脸凶相，留着胡须，他走到临近的座位旁，抬脚踩在木凳上，嗓音浑厚粗哑道，“无干人等给老子立刻滚！”
话音刚落，人一溜烟都跑光了。石溪虽也跟着跑了出去，但却对胡须男那帮人投去了一抹同情的目光。此时，店内只剩下凌素和怀素他们几桌人。
“是她们？”为首男子问了一句，身后立刻走出三名鼠辈，正是此前在巷子里欺负怀素的人。他们立刻点了点头，小人得志地扬眉道，“就是她们！”
“哪来的不长眼的啊？！敢动我的人？你们可知道我是谁吗？啊？”为首的胡须男子冷呵了一声，又吼道，“男的当场阉了，女的给老子绑起来！”
“你是谁？”
冷雄抬眸看向他们，嗤笑一声：“还真不知道，不如你介绍一下自己？”
听到他这么轻蔑的话，以及一旁哄笑起来的声音，为首的胡须男子气得龇牙咧嘴，立刻从腰间掏出两把弯刀，蓄力刺在桌上，发出尖锐的声响。
“给老子听好了，老子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北漠飞鹰！给老子听清楚了！你们现在投降，老子还能考虑下，给你们留个全尸。女的嘛，要是听话就带回去……”
“别废话，尽管上前来试试。”
冷雄抠了抠耳朵，实在听不下去，随手便亮出他的武器，只听“腾”地一声巨响，一把铜伞竖在地面，像极了黄铜车马的大伞。
略显笨重，以至于令人觉得杀伤力有限。
“给老子上！一个不留，女的全部绑起来！男的当场宰了！”为首的胡须男子发话，身侧的几名小弟立刻大摇大摆地上前，但很快，他们的脚步顿住了。
冷雄按了第一下机关，那铜伞便打开成为了盾牌。
那几名小弟犹豫了一下，举着大刀继续往前冲，下一瞬，他们的身体直接被击飞出去，身体破开了好几个血口子。个个都倒在地上，痛得嗷嗷直叫。
只见那铜伞瞬间转动了起来，伞尖和伞骨变出了蛇形利刃，没有人再敢靠近。
铜伞慢慢转动，慢慢停止。
“老大，要不要直接宰了？”冷雄看向凌素，嬉皮笑脸。
凌素这才抬眉看去，冰冷的眸光像是数九寒冬的霜雪，一下子就看得那群人血液停滞冻结，全身都僵硬起来。
她们到底是什么人？
为首的胡须男子已然顾不得其他，连忙跪地求饶，又是姑奶奶又是女侠士，能说的全说尽了。
凌素方才缓缓开口：“你说你是北漠飞鹰？”那人点了点头后，她又说，“以后，你改名叫北漠耗子，如何？”
“这……”男子犹豫了一下，但为活命，咬牙答应了，“以后，我叫北漠耗子。”
“但凡再让我听见北漠飞鹰这个名号，或是你用这个名号欺负人，我定把你老巢捣了，明白？”凌素又道。
“明明白，明白了，姑奶奶诶。”
一旁的冷小初瞥了他一眼，道，“还不滚？”
一群人如释重负连忙跑出食肆，仿佛这里是地狱，恨不得能立刻逃离。想必以后若是遇到这帮人，他们都要绕道走。
短暂的变故并未影响食肆的经营，很快，此处又是人流往来，谈笑风生。
小幸食肆虽为食肆，同时也提供住宿，凌素简单吃过点心就此住下了。怀素姐弟俩尚有采买事宜，故而也住下了。
夜幕降临。
锣浮县一到晚上，家家户户便很早闭门，毕竟是北境之地，多有盗贼凶恶之徒，与白日的热闹可谓是相差甚大。
今夜的月光被浓厚的白雾掩盖，仿佛隐藏着淡淡的杀意。
白雾后走出一群人，微醺，嘈乱，是白日在食肆惹事的那帮人。他们因为白天之事，心情欠佳，故而去了勾栏大肆饮酒作乐，到了此刻才准备离去。
刚出勾栏，迎面碰上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小娘子？”
小弟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被自己在巷子中欺负的姑娘，正是食肆内的怀素，于是凑上前和为首的胡须男子耳语了一番。
“好得很！”胡须男子精神大作，哈哈大笑起来，“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一群人不怀好意地向着怀素而去，一口一句污秽话语，表情下贱下流，殊不知道他们越是往前，死亡越是靠近他们。
白日里还畏畏缩缩、佝偻着背的小美人，如今却是踏着闲散的步伐，周身的白雾像是从他身上发出的寒气，冷得对面人瑟瑟发抖。
怀素已然站在胡须男子的面前。
只在一瞬间，胡须男子的脖子就多了一条纤细的血痕，下一瞬，血“哧哧哧”地往外流。他愣了一愣，兴许还没感受到死亡的气息，人已经倒地，浑身抽搐着，死了。
死了？
只是一瞬间，几名小弟面面相觑，立刻转头看向那位“眼眸无辜、楚楚可怜”的姑娘。
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眼前这个身形高挑翛然又带着杀人恶魔般笑容的人，怎么可能是白日里那个无害可怜的姑娘？
可，精致的五官，如水的双眸，饱满的唇珠……无一不是在告诉着他们：是同一个人！
此刻的怀素，脸庞早已不见无害的笑容，双眸深邃犀利，眸光冰冷如水，一双眉峰挺拔，薄薄的嘴唇带着嗜血的笑意。
“放心，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把镶绿钻的短刀，脚下生花，一刀一个，干净利落。在他的身后，赫然躺了十几条尸体。
哪怕杀人，他都是一身矜贵飘逸的身姿，只是眸光瞬间冷然，那气息像是从地狱跑上来的，可又不像，又像是从天庭跌落到凡间的。
然后，他从袖袋中拿出一抹方巾，嫌恶地擦干净刀上的血，又擦了擦手，将沾满了血的方巾往身后一扔，低声呢喃了一句，“脏死了。”
他便是北漠的宰相仇南风，而怀素只是他的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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