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话
谢琼乐手里还抓着那枚雕刻了芙蓉花的紫玉玉佩,那枚玉佩她早早就注意到了,若是她没有记错,这枚玉佩应该是季名姝的遗物,季成安一直都佩戴在身上从不离身。哪怕后来,季成安默默爱上了秦玖韶,碍着谢安的原因,那枚玉佩他也没给过秦玖韶。
可是现在,季成安却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随手就塞到了她的手里,那枚玉佩在她手心里似有千斤重,压得她心也沉沉的。
她的右手抚上自己热乎乎快要升腾的耳垂,刚刚季成安在她耳边细语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里,那股炙热仿佛要从耳尖烧到脸颊。
季成安那话的意思是,喜欢她吗?不是她的幻听吗?
“殿下,你没事吧。”
秋画在一旁见着两人一进一退,季成安抓着公主悄悄说了些什么,她不敢上前。
季成安离去后,她又见公主殿下愣愣地抓着季大人从腰间扯下的玉佩,她才连忙小跑到谢琼乐身边询问。
“没事……吧。”
谢琼乐灵识出窍,只觉得刚刚像是做了一场梦。
季成安怎么会喜欢她呢?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
季成安喜欢上她,那剧情不是崩坏了吗?
“秋画,你去尚食局寻一个叫秦玖韶的小女官,让她到沐浴宫来。”
她也有段时间没见过秦玖韶了,她必须要确认一些事情。
季成安转身的那一瞬间又恢复了原来那不冷不热的样子,谢琼乐小兔子般震惊的神情还在眼前,他不自觉地想要摸一摸自己腰间的那块玉佩。
空空荡荡的衣摆让他缓过神来,他一时冲动把那块玉佩硬塞给了谢琼乐。
其实不仅仅是生气,季成安觉得自己情绪起伏过大时就会摸一摸腰间的玉佩让自己冷静下来。
谢琼乐想那么轻易就和他划清关系,哪有那么容易。
季成安回东宫,谢安注意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季成安直接就坐在了书房内一边的靠背椅上,立刻就有人为他上茶。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安还以为他会想方设法地与谢琼乐多待一段时间,一如往日在她的宫里喝盏茶再回来。
“逼得狠了,反倒不好。”季成安端着茶盏,右手捏着茶盏的杯盖把茶沫拂开。
谢安放下手中的毛笔,好奇地问:“你做什么了?能把我那妹妹都逼急了。”
谢琼乐现在的性格时不时还是跳脱,但是太出轨的事情是一件也没有做过。他也有段时间没有给自己的妹妹收拾烂摊子了。
“没做什么。”季成安不动声色。
谢安眼尖,一眼就看见了季成安腰间的玉佩不见了。
“你那贴身的紫玉怎么不见了?”
谢安知道那是对季成安极为重要的东西,是亡母留给他的遗物,他不会这么疏忽把玉佩给弄丢了。
“你把你那玉佩给我妹妹了?”谢安对自己的猜测大为震惊。
季成安不急不躁,明显就不是玉佩丢了的状态,只能是交由旁人了。
在国学的时候他就看上了他腰间的那块紫玉,那是难得的帝王紫,紫色饱满。谢安要拿自己的和田玉玉佩和他交换,他就说了那是母亲留给他的重要之物,再名贵的东西也不换。
“你竟是认真的?”
谢安还以为那日他说的喜欢谢琼乐是假的,他当初有多厌烦谢琼乐的死缠烂打他不是不知晓。
他竟然喜欢到愿意把自己身上最贵重的玉佩都给了谢琼乐。
“我从来就没有不认真过。”
季成安做事向来是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极致。
他既是喜欢谢琼乐,便是想方设法地也要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沐月宫内。
谢琼乐手指勾着那枚玉佩,心情复杂。
这么贵重的东西,她可不能弄坏了。
谢琼乐寻了个软盒将玉佩放在里面,又找了个小锁锁着放在隐秘的暗格里。
宫里有个暗格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谢琼乐也是偶然发现,原身在暗格里放的东西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断了的毛笔,被撕毁了的残画。
把这些东西当成宝一样放在里面。
这一次,谢琼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断了的毛笔,残缺的画作,那岂不都是出自季成安之手。
她把原身那些乱七八糟的“垃圾”从暗格里清理出来,让夕窈拿去丢了。
她现在一看到季成安的东西浑身就跟发了烧一样。
太奇怪了。
“公主,尚食局的那位小女官已经传来了。”
谢琼乐提着自己的裙摆小跑着到了正厅,见到有月余未见的秦玖韶。
她似乎又清瘦了不少。
“阿九。”
秦玖韶转头看见她,刚要喊她软软的话语顿住,向她行了个礼。
“参见公主殿下。”
谢琼乐惊诧,连忙让她起来。
“阿九,这里是我的宫殿,不用多礼的。秋画你见过的,夕窈和流云也是我的贴身宫婢。”
谢琼乐拉着她的手坐下,又吩咐流云她们去取些糕点来。
“不用了,我特意带了些好吃的。”
“真的?”
她可是好些时日没有尝到她亲手做的点心了。
“这是什么?”
“火腿饼。”
宫中的糕点她素来都喜欢甜口的,还是第一次吃这火腿馅的酥饼。
“你尝尝。”
秦玖韶拿起一块酥得掉渣的火腿饼递到她手上。
谢琼乐觉得新奇,咬了一口发现,竟然别有风味。
火腿干和肉馅的咸香,协调又美味。
“好吃。”谢琼乐咬着火腿饼,笑着夸赞她的手艺。
“软……公主,你一直没有召见我,今天怎么突然让我来你宫里。”
秦玖韶感谢谢琼乐没有好心办坏事地在宫内帮她打点。
今日,秋画亲自去尚食局找她,她还吓了一跳。
“阿九,我只是好久不见你想你了,我听说你现在也在尚食局得了食珍的位置,我想唤你来没什么大事。”
秦玖韶送了口气,总比谢琼乐出了什么大事要强。
不过,谢琼乐是公主,她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她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关心则乱。
“那就好。”
谢琼乐把一整个火腿饼吃完了,又擦干净了手。
“阿九,你还记得季成安吗?”
秦玖韶歪了歪脑袋:“记得的,我还差些把他认成了你的未婚夫婿。”
谢琼乐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觉得他这人如何?”
秦玖韶想了想,还是对她实话实说:“软软,我觉得季大人性格冷了些。不过我看他待你确实不错,时时都关注着你。”
果不其然,秦玖韶是丝毫对季成安没有在意的。
“我哥哥近来可有寻你?”
秦玖韶提起谢安,说话的语气都没了好气:“自从我成了食珍,皇太子日日都要我做一份新鲜糕点去栖凰殿。”
“我母后应该很是喜欢你的点心吧。”谢琼乐笑了笑,她可是听说最近谢安往栖凰殿跑得很勤快。
谢安还算是有脑子的,知道不能让秦玖韶直接送糕点去东宫,不然岂不是宫中风声四起,要是穿到了谢封仁的耳中,还不知道秦玖韶会不会被皇帝盯上。
秦玖韶如今的身份,是配不上东宫太子的。
“皇后娘娘亲切,倒是从未说过我的糕点不好。”
沈雨嫣待下人都极好,后宫除了懿贵妃,想必没什么人会和她唱反调。
“那就好。”
秦玖韶在尚食局毕竟有差事,谢琼乐也不好久留她。
谢琼乐本还心忧该怎么避开季成安,若是季成安想要堵她,去白芷书院下学时他就能轻而易举地抓住她。
谢琼乐顺着生出要不然装病先向书院告假的心思。
季成安突如其来的表明心意,与其说是告白,更让她感觉季成安有一种要与她清算的意思。
其实她真的很想告诉他,先招惹他的并不是她,而是原身。
没过几日,季成安得了诏令要先行去北宆。
不过段时日就是鹿尾期,也就是秋围。大兴皇帝要与北宆部落亲王见面,并一起参与围猎。
谢琼乐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悬着的一颗石头暂时先放下了。
她暂时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去见季成安。
躲得过一时却躲不过一世。
谢琼乐是皇帝与皇后最宠的公主殿下,此次也在随行名单之中。
谢琼乐一想到即将要见到季成安,路途之中心惶不止。
此次围猎的地点就在北宆与大兴的临界,谢安作为皇太子带着典客与季成安先行至北宆,提前面见北宆亲王,并准备好营帐与所需物件。
大兴皇帝到时,谢安与先前就到围猎场的其余官员都来接见。
北宆亲王也特意派了自己最得意的儿子前来接驾。
谢琼乐从车驾上下来,一眼就瞧见了跪在地上的季成安。
谢封仁让他们起身,十分亲切地问候,并相邀北宆王子维克西鹰到营帐内一叙。
谢安跟在他们身后进了营帐,谢琼乐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先去自己的营帐内休息,这么颠簸一路,她着实是有些累了。
她唤秋画去禀告谢封仁她长途跋涉先行告退去歇息。
谢琼乐看见季成安时,季成安也远远一眼就瞧见了她。
季成安的身份,是接待外宾的官员,谢琼乐直觉他应该是会与谢安一同去见皇帝。
但是他毕竟不是典客,大步朝她来,拽住了她要走的手腕。
“殿下。”
谢琼乐被他这么一拽,这里不比宫中的石路平坦,差些就要崴了脚,被季成安锢住她的手臂,她的上半身都靠在了季成安的怀里。
身边还有人,谢琼乐慌了神,赶紧站稳从季成安的怀里起来,退了几步。
“你先下去,我一会儿亲自带公主过去。”
那人听他吩咐,又见到一旁的公主没有发话,聪颖地退下了。
“季……公子。”
谢琼乐稳住心神,低着头不敢抬头直视他。
明明她是公主,是君,他是臣,可是谢琼乐总是没来由地打从心底怵他。
她对季成安的恐惧本是随着相处日渐散了的,她甚至也将季成安当成了她的朋友。
她将他当做朋友,是想与他保持一种良好的关系,不想与他交恶,但是她可没想到把自己给搭进去啊。
那现在季成安把她当成了心仪的人,那关注的点不都到她身上了,那她还怎么实现自己养面首的伟大理想。
“公主,我赠你的玉佩呢?”
谢琼乐抬眸瞥到他眉头蹙起,唇角向下,很是不悦的样子,赶紧解释道:“那玉佩看起来十分贵重,我就收起来了,没放在身上。”
可即使她这么说,季成安的情绪也没有变得开怀。
“既然送给了公主,公主怎么不戴呢,公主送我的簪子,我可是日日都戴着。”
听到季成安的话,谢琼乐的视线才落到他的头上,的的确确是她送的那根簪子。
“那玉佩我见你一直戴着,应该很是贵重,我让秋画带来了的,一会儿我让人送到你的营帐去。”
谢琼乐带着那块紫玉就是知道此行必会见到他,要将玉佩还给他的。
“公主不喜欢我送的东西?”
季成安摸了摸自己新挂在腰间的翡翠玉佩,即使腰间的那块玉佩已经不是数年戴在身上的紫玉,可这摸玉佩的习惯是轻易改不掉的。
谢琼乐盯着他摸玉佩的手,五指纤长又好看,真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他在生气呢。
季成安桩桩件件地细数她的“恶行”:“我赠给公主的扇子公主虽说喜欢却推脱着一次没用,那时分明还未入秋,公主喝着凉茶却说天气转凉,不肯用。”
“这段时间我不在京城,寻人给公主送的东西,据说公主全都退了回来。”
“就连我最珍视的玉佩给了公主,公主也不喜欢。”
季成安勾着笑,谢琼乐却无端地生出害怕。
“不知道公主讨厌的,究竟是东西,还是送东西的人?”
谢琼乐心头一紧,季成安不会因爱生恨,最后连送她去和亲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暗杀了她吧。
“我,没这个意思。”谢琼乐糯糯地回答他。
“公主可还记得,我说过,送出的东西就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这话,是当初她找他要簪子时他推脱时所说。
“我既将紫玉送给了公主,就不会要回来。”
季成安悠悠地对着她说:“毕竟我不似公主出尔反尔,送出去的东西转头就能要回来。”
“就连着那心意也是,转头就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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