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潘秀站在院子门口，看着那道缓缓合上的大门，怔怔不语。
她抬手擦了擦眼角溢出来的泪水，转身离去。
回到制衣厂的家属楼，就听见一个女人和她打起了招呼。
“哟，是潘秀啊，这一大早的上哪去了？今天不用上工啊？”
是楼下的何家婶子，潘秀笑容满面的回道：“是呢，婶子，有工友跟我调休了。”
接着又听见一个女人说道：“这潘家丫头还能去哪啊？肯定是去叶家大小姐那里了。”
阴阳怪气的声音，这是四楼的李家婶子。
“瞧瞧，还提着东西呢。”
“这是提着东西上门，人家都没要呢？”
“哎哟，这可真真是笑死个人了。”
李家婶子就是看不惯潘秀这做派，觉得她假模假式的，看着就碍眼，见面总是要刺她几句的。
她一个人就唱足了大戏。
潘秀不想理会她，只当听不见，跟其他邻居打了个招呼就回屋了。
把门锁好后还能听见李家婶子骂骂咧咧的声音。
“呸！丧了良心的！当谁不知道呢？就她这干煸菜花样的也敢肖想崔家大少爷，见着大少爷就走不动道了，也不想想人家可看不上她，还巴巴地跑上前去，人家不搭理她，她居然跑去找叶大小姐，呸！臭不要脸的！”
李婶子啐了一口唾沫。
这制衣厂的，哪家没有受过崔叶两家的恩惠？不说感恩戴德，起码不能丧了良心吧。
“行了，多大点事，不就是人家小姑娘喜欢上了大少爷吗？大少爷也没搭理她不是？”
“就是，快别说了，都是邻里邻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这喜欢大少爷的小姑娘可多着了。”
“那也没见哪个小姑娘像她这样，没脸没皮的追着人大少爷后头跑的啊……”
潘秀听着外边的声音，靠在门上，仰着头，泪流满面。
她很早就喜欢大少爷了，很早很早，早在叶家的时候。
大少爷那样的人中龙凤，天上滴仙人，谁不喜欢她？
她从小到大，就没见过比大少爷更好看的人了。
她喜欢他，也错了吗？
以前他们高高在上，她不好奢望，如今，她争取一下也不可以吗？
“秀秀，你怎么回来了？”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潘秀睁开泪眼蒙蒙的双眼，看见她妈满含担心的脸，不由哭着扑进她怀里。
“妈——”
“哎，秀秀，谁欺负你了？快跟妈说说？”
潘秀只是摇头不说话，埋头痛哭。
万芳春看着自家女儿哭成泪人，不由心疼。
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起。
李婶的话她也听见了，这家属楼隔音也就那样，一点动静都听的清清楚楚的，何况李婶那个大嗓门。
她的话虽然不好听，可也是事实。
万芳春长叹口气，儿大不由娘啊。
她知道她这女儿素来心大，瞧不上那些工人子弟，偏偏瞧上了叶大小姐的男人。
那天她亲眼看到她跟一个男的在路口鬼鬼祟祟的，距离远，也没瞧清那男人长什么模样。
她不知道她在谋划些什么，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们这一家四口能过上好日子，都是叶家给的恩惠，她们可以有恩不报，却不能恩将仇报，做那起子丧良心的事啊！
她们老老实实的做了半辈子的好人，可别临老了被人戳脊梁骨。
万春芳知道有些话让人难堪，可也还是要说的。
“秀秀啊，听妈的话，你就忘了崔家大少爷吧，找个好人家嫁了，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吧！崔家大少爷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家高攀得起的，即使他们家落魄了，跟我们家也是不一样的！你不要再想着他了！也别去找叶大小姐了！”
“我不！”
“凭什么？——凭什么啊！——”
“我喜欢他，喜欢了那么多年！凭什么要我忘了他？”
潘秀听着万春芳的话，气的浑身颤抖起来，有些歇斯底里地喊道。
她是她妈，不支持她也就算了，还跟着外人一起挤兑她！
她一手挥开万春芳，颤抖着手指指着万春芳道：“我这辈子，不嫁别人！嫁人就只嫁给大少爷！”
潘秀眼中含泪，泪珠子垂落在脸颊上，欲滴不滴的。
瘦弱的身子倚在墙壁上，一手抓着衣领子，颇有几分柔弱之姿。
她口中说着狠绝的话，带着决绝之意。
“潘秀！你这说的什么荤话！”万春芳气急。
扬手欲要打潘秀，却被潘秀眼中的狠绝给怔愣住，手举在半空中，始终落不下来。
潘秀目光定定地看着万春芳，眼里带着一丝狠意。
“妈——你别逼我——”
潘秀说完就开门冲了出去。
万春芳气的心肝疼。
……
潘秀从家里冲出来时，并没有想太多。
只是想着要逃离那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家庭。
想到以前那个逼仄的小房子，一大家子人挤在一起，吃住都在一个房间里。
拥挤，杂乱，恶臭不堪。
那时很多人都吃不上饭，她们潘家更是如此。
一个个的，饿得饥肠辘辘。
后来听人说城南叶公馆找帮工，她便自己找了过去。
她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雇佣她，只是想着只要去了就能吃上饭了。
凭着那一股子念想，十一岁的她拖着瘦小的身子，一路走到了叶公馆门前。
站在叶公馆门前，她不懂什么叫公馆。
只读了小学几年级的她，词汇量匮乏，也形容不出公馆的名词。
只觉得那所房子，很高，很大，很漂亮，也很宽阔。
她心里产生了惧意。
但是心底深处的声音告诉她，如果能住进这所高大的房子，那一定很舒服，很幸福。
她深深地渴望着。
她被带到了女主人的面前，他们叫她太太，她也跟着一起叫太太。
太太很美，也很温柔，说话轻声细语，听着很是舒服。
太太见到她时，先是皱了下弯弯的眉眼，后舒展开来，说了句：“这孩子太小了，满十岁了吗？”
她有些紧张起来，害怕太太不肯收她，怯怯地说道：“太太，我不小了，已经十一岁了。”
旁边一个女人说道：“太太，十一岁正正好，比大小姐长了三岁，正好可以陪伴照顾大小姐。”
太太凝眉思索了片刻，便同意了。
如此，她便留了下来。
住进了她梦寐以求的大房子里，吃上了热乎乎香喷喷的饭菜。
那一刻的潘秀，是极为欢喜感激的。
不知不觉间，她竟走到了前往叶公馆的交叉路口上。
看着远处，叶公馆的方向。
那十几米高的叶公馆，在抚城，那也是独树一帜的。
能与叶公馆比拟的也不过寥寥几家罢了，北城的崔公馆，便是其中之一。
潘秀有些迷惘地站在路口上，不知该前往何处。
那茫然无措，又楚楚可怜的模样，引得路边几位大小伙子频频相看。
突然，一道身影在前方闪过，那道身影在人群中，极为耀眼。
只一眼，便让她眼前一亮，除了他便再也看不见其他。
她追着前方那道身影跑了过去，嘴里喊着：“大少爷——”
那道身影没有半点迟疑，不过片刻，便不见了人影。
潘秀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再也找不见。
她捂着心口，泪如雨下，却浑然不觉。
“同志——同志，你怎么了？可是遇见什么难处了？”
一道醇厚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潘秀睁着泪眼，茫茫然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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