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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牙兵分布于节度使府邸周围,还有城池内外。

        解决了府内兵,还需要解决其他的牙兵,所以他们必须借助岭西节度使李资阳的兵力。

        李毕这么说,只是不希望他在王守德身上耽误太多时间。

        张逐轻置若罔闻。看到脑袋几乎被开瓢的王守德,他似乎不解恨,又抬脚狠狠踹去。那架势,就跟用脚腌酸菜似的,恨不能榨出那人全部的汁液。

        一开始王守德又痛嚎两句,渐渐的再也听不到了。寂静的房间里,剩下的是踏肉碎骨的闷声。

        饶是李毕,也隐隐作呕,不得不转过视线。

        过了一会,李毕还是忍不住道:“都护,李都头那边还在等回复。”

        是,张逐轻也知道,即便把王守德踢烂,他的父母亲人也回不来了……

        张逐轻一手捂着滚烫的脸,一手摁在王守德粘腻的头皮上,突然有点儿悲伤。

        沉默了会,他才起身,如扔垃圾般把王守德扔在一边:“剥了他的皮塞满稻草,悬于城墙示众。李资阳那边,即刻进城。”

        张逐轻起身走出祠堂,他舌尖细细舔舐腥腻的手指,仿若嗅着王守德血液的香气,忽然,他停下脚步。

        沈长袖不知何时立在檐下,她的周身都被风雨打湿,绣花的素白纱裙勾勒出玲珑浮凸的身材,宛若一朵惹人怜惜的风荷。

        张逐轻微眯眼:“怎么是你?”

        他刚才癫狂的表现,沈长袖全部看到了。

        他的脸孔那么白,挂上的血污触目惊心。她原来还担心他的安危,现在却觉得后怕。

        原来回廊那些尸体不是王守德的杰作,而是他的,难怪他会对自己说那些大言不惭的话。

        逃!马上逃!

        沈长袖转身便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条带着细闪的银链犹如蝮蛇一卷,钩住她纤细的腰身,沈长袖睁大眼睛,打了个旋回身翻转到了张逐轻面前。

        张逐轻收住银链子,在沈长袖将要摔倒的时候,又单手托住她的薄背。漂亮的桃花眼目光灼灼盯着她:“夫人,你跑什么?”

        张逐轻会武功。虽然看着精瘦,但力气异乎寻常的大,她轻薄衣裳只在须臾间就被他甩出的银链打出红痕。难怪他形容沈长袖纤弱如鸡仔。

        “放开我!”沈长袖挣扎道。

        “放开?”张逐轻突然笑了,扶正沈长袖,“夫人说笑了,你沈家贵为王狗贼的奴才,现在王狗贼已经伏诛,他的党羽,我怎么会放过?”

        他上下打量沈长袖,目光又变得阴恻恻的,“我原先还以为夫人你和别人不一样……但你尚未洞房就脱了婚服,你想逃到哪?”

        沈长袖仍是挣扎:“张逐轻,你别忘了,我救过你的命!是,我是不想嫁你,但这一命的恩情,也够你放我一条生路了吧?”

        张逐轻的脸色阴晴莫定。现在的他是权威,他不容许任何人反抗。

        “救我?”张逐轻倨傲道,“就算你救了我,”他眸光一凛,“我这人从来不讲恩义,也不感激你。”

        谈判是谈崩了,沈长袖也明白过来,如张逐轻这样癫狂的人,没有道理可讲。她必须逃。

        一只螫虫滑到了指腹,沈长袖冷声道:“既然如此,我只能先杀了你。”

        张逐轻扇羽般的睫毛轻轻一动,瞧见了那只泥点大小的螫虫。就是这两只玩意,能让两个七尺壮汉在顷刻间暴毙。

        但他并未表露出多少恐惧,相反,他突然狂笑起来。

        “好,好得很。沈长袖,你那么厉害,就杀吧!”

        张逐轻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抓住沈长袖纤弱的手腕,把那只指腹点了螫虫的手指拽到了脸前。

        “把这只虫子放到我的嘴里,看看你夫君我怎么短折而死!可你别忘了,你的两个婢女还在我的手里,我死了,她们也活不了。”

        “你威胁我?”沈长袖的手抖了抖,没错,她可以七步取人首级,但彩鸢、春雪和小团枝……

        “你到底把她们怎么样了?”

        “你杀了我就知道了。”张逐轻嘴角一扬,挑衅道。

        沈长袖是差一点就动手了,她后悔自己为什么在井边多管闲事。可小团枝还那么小那么软……

        沈长袖顿时颓丧得像入了锅的面条,螫虫飞回了袖口。

        她现在就是个可怜的木头美人,完全被张逐轻玩弄于股掌。偌大的节度使府,她逃不出去了。

        张逐轻就这样欣赏着她的表情,只是在猎物不挣扎后,他似又失去了兴致。

        银链子细闪,下一秒,链子绕着沈长袖的手腕、胳膊,将她牢牢束起。

        接着,沈长袖整个人都被张逐轻拽到了朱红廊柱前,耳畔传来“啪嗒”落锁之声,沈长袖彻底被张逐轻绑在了柱子上。

        凄风苦雨打着身体,阴冷冷前途未卜,沈长袖在出嫁前是万万想不到自己会落得这副光景。

        “你到底要干什么?”沈长袖轻声咳嗽,“为何不杀了我?”

        张逐轻从腰间拔出铮亮的匕首,吹了吹刀面,沈长袖便觉得,自己问的多余了。

        她不过是他敌仇的女儿,看他对王守德的态度,莫不是要将自己凌迟。

        她不惧死,但她必须死得其所。

        “张逐轻,你若要杀我,请你放过彩鸢她们,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是吗?”张逐轻抬眸瞥她一眼,笑了,“你若死了,还怎么复仇?”

        “我体内有万千螫虫,如果你食言,它们自会替我报仇。”

        张逐轻闻言,竟点点头,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做做样子。

        他又看着她,那被风雨打湿的乌发贴在素白的鹅蛋脸上,微张的唇毫无血色,雨水就这样顺着美好的躯体流淌,在细闪的银链处凝聚。

        张逐轻不由掐了一下手心,心情烦躁道,“没错,可是你们沈家人我一个都不想放过,我又杀不了你……”

        他的视线在沈长袖身上流转,只觉得口干舌燥,豁然把匕首扎进了沈长袖的香肩,“既然杀不了,只好留在身边,慢慢地折磨。”

        沈长袖猝然瞪大眼睛,在瞬间的冰凉后,雨丝飘入伤口,疼得她阵阵发抖。

        猩红色让张逐轻恢复了一丝理智。他又加重力道,一字一句道,“沈长袖,我绝不会放过你。”

        刀就这样扎在她肩膀,张逐轻转身向前,李毕随后跟了出来。

        看到廊柱前的沈长袖,李毕吃惊问:“大人,这……”

        张逐轻声音冷淡:“看好她,在我回来之前,她不能死。”顿了顿,张逐轻补充,“新房那几个,也不能死。”

        李毕颔首应是,心底却冒出阵阵寒意。不愧是张逐轻,如此娇美的人儿都能下得去狠手。看来,他是恨透了王守德的党羽。

        李毕回神瞥了眼沈长袖,谦卑地笑了:“夫人,得罪。”张逐轻只说不能死,但不一定想让她好好活着。

        沈长袖昏昏沉沉的,被绑在廊柱上不知多久了。

        她看到之前在王守德旁边那个随身官在院子里捡了根藤条,似乎想给自己点教训。

        沈长袖撑着力气给他展示了一次什么叫“七步夺命”,他顿时溜没了影子。

        但张逐轻的银链将人绑得特别紧,她让螫虫咬了半天也咬不断。

        “张疯子,咳咳……等我离开节度使府,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长袖恨自己眼拙,早知道她便与神杀神遇佛杀佛,不管任何人生死,先带着彩鸢春雪跑路。

        现在好了,自己身陷囹圄,也无法保护她们。不过,现在张逐轻不在身边,她必须抓住机会。

        沈长袖让螫虫爬到自己的发顶,将榴花银簪子取下。就在沈长袖拼尽力气开锁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奶里奶气的猫叫。

        团枝不知何时从新房里溜了出来,雪白的毛发也被雨水弄得脏兮兮湿漉漉的,沈长袖瞧着心疼。

        它小心翼翼地沿着栏杆走向沈长袖,看到沈长袖受伤,更是焦急地叫唤。

        “小团枝,别担心,快过来。”沈长袖低声道。

        团枝不会说话,便跳到沈长袖脚下,用脖子亲昵地蹭她。

        它的出现让沈长袖的心情好了点,她用银簪子开了锁,银链子当啷掉地,沈长袖一脚将它踹到院子里。

        才吹了风又淋了雨,末了还被张逐轻栓在这里扎一刀,没有了锁链沈长袖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她葱白修长的手指抓住了湿漉漉的廊柱,勉强稳住身形。

        眼前朦朦胧胧,眩晕感难以控制。团枝喵喵的叫声,让沈长袖打起了一点精神。

        “带我去找彩鸢她们。”

        她可能是伤迷糊了,觉得团枝能听懂。但团枝当真听懂了似的,竖起长而肥的尾巴在前面带路,沈长袖紧随其后。

        她发誓,待会再不管三七二十一,张逐轻的亲兵也好王守德的牙兵也罢她都会毫不留情杀掉。只要逃走就好了。

        沈长袖昏昏沉沉地前行,团枝一步三回头。走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沈长袖突然一头栽倒在地。

        那感觉糟糕透了,就像一个威武将军被一个病弱的躯体所困,明明还有万千敌人要杀,偏偏起不来。

        她迷迷糊糊睁眼,看到小团枝朝跑来。突然,它“喵呜”地尖叫一声,被一双大手从背后捞起。

        “哪来的野猫?”男人低沉阴骘的声音。

        张逐轻一下子就掐住它后脖子,团枝动弹不得,愤怒地挥舞四爪。

        然后,张逐轻看到脸色比冥钱还白的沈长袖。肩膀的匕首早被拔了,这会正汩汩流血。

        张逐轻蹲下,虎口钳住了她的脸,迫使她抬头:“沈长袖,你还想走?”

        沈长袖是受够了,狠狠地咬他的拇指,她虎牙尖利,生生咬破他的皮肉。张逐轻痛得抽气,径直将她拽起。

        “看来你很喜欢挑衅我。”

        他说着,左手拎着团枝,右手提着沈长袖,也不管旁边是谁的房间,踹开门迈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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