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孩子

周嬷嬷来了悦安院后，蕴真才知道一个皇子跟前的掌事嬷嬷是多么可靠，有了周嬷嬷，她这个小院的面貌都不一样了。

        蕴真跟前惯用的是琳琅和琉璃两个宫女，针线上有玛瑙，另一个宫女珊瑚等闲到不了蕴真跟前。太监里也只有一个张安仁得用，其他三个小太监做些洒扫之类的粗活，很典型的草台班子。这些宫女太监们会把持着主子跟前的活计，排挤其他人靠近，就像另外四个人，蕴真身边的事情他们是沾不了手的。

        然而周嬷嬷一来，给那四个安排了活计，蕴真才知道珊瑚手特别巧，用纱堆的绢花栩栩如生，还有个叫小林的太监学过点拳脚功夫，便让他在自己每天散步时跟着。

        周嬷嬷最初只是听四爷的话来照看几天，她心里对这位马佳格格还是有几分好奇的，她从四爷六岁进阿哥所时就伺候着了，到现在已经有了二十年，对四爷的性格还算了解，知道四爷对这位马佳格格是上了心的。马佳格格初进府那天，就是她去讲的规矩，当时只觉得这位格格貌美无双，后来留意了几分府中的动向，也只觉得这位格格还算安分懂规矩，她对这位马佳格格有些猜测，料想应该是个极聪明的人，不然也不会进府不到半年就有了身孕。

        周嬷嬷原本心里做好了准备面对一个硬茬，可等她进了悦安院，才知道这位格格聪明是聪明，心思却不在后宅争斗上，她那点聪明全用在享受生活上了。每日吃的用的都能折腾，花样特别多，偏偏她又不靡费，所用甚至能称一声简朴。

        见周嬷嬷人来了，一听是四爷吩咐过来的，立刻就利索道：“那就交给周嬷嬷了。”

        完了，竟真的认认真真听周嬷嬷讲孕期注意事项，倒是让周嬷嬷吃了一惊，准备的腹稿全都没用上。她想象中的下马威，敲打更是不存在，马佳格格十分的好说话。

        周嬷嬷想起当初福晋怀大阿哥时，四爷也是让她过去照看一二，结果福晋明着请教她，可背后防备她防备得厉害，这一点她能理解，福晋惯用自己的陪嫁，不信任她是人之常情。不过周嬷嬷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得劲的，所以很快就以身体不适为由离了福晋跟前。

        现在这个马佳格格，周嬷嬷实在有些猜不透她到底是真心宽还是假大方，遇到这样的甩手掌柜，周嬷嬷反而更谨慎小心起来。

        蕴真并不知道周嬷嬷脑子里的七弯八绕，她的想法很简单，这位周嬷嬷是管着四爷私库钥匙的，四爷那样谨慎较真的人，能在他身边备受信任的人，她有什么理由怀疑呢。周嬷嬷这样的人才来她这个小院已经是屈才了，对这种有本事的人，既然要用就别质疑，质疑就一开始便供着不用。

        与其说她信任周嬷嬷，不如说她信任四爷。

        秋日天渐渐凉了，蕴真身上也换上了厚一点的夹衣，她自有孕后，各方面供给都涨了许多，膳房更是变着法的换菜色，不过她胃口不太好，吃不下多少。

        唯一偏爱的红杏干，偏偏周嬷嬷又不让多吃，每日只给浅浅一小碟。

        眼见着午膳时间快到了，蕴真坐在廊下，朝盯着小太监们整理院子花木的周嬷嬷道：“嬷嬷，待会午膳我能要一壶酸梅汤吗？”

        人都说酸儿辣女，可蕴真的口味却是又酸又辣，每每点上两个麻辣的菜色便要配酸梅汤，周嬷嬷无奈，注视着蕴真那张格外真诚的笑脸，叹了口气，道：“格格，您今儿只可饮一杯，秋日气燥，容易上火，我会吩咐膳房少放些辣。”

        蕴真确实觉得最近有点上火的苗头，因此也不反驳，笑盈盈的道：“好，就听嬷嬷的。”

        声音十分的清脆好听，她又爱笑，时常一副快活自在的模样，即便周嬷嬷这样稳重的人也不免在心里生出几分喜爱，暗道难怪四爷喜欢，这位马佳格格的确不一样。

        东侧院里，李氏正在听宫女汇报打听到的消息，她皱着眉头，道：“这又酸又辣的，她到底怀的是男是女？”

        云芳轻手轻脚的为李氏上了茶，劝解道：“不管那边怀的是格格还是阿哥，都不配跟您相比，这府中的凶险，哪里是她一个入府不久的人躲得过的，您现在要紧的是生下肚子里的阿哥，便什么都有了。”

        李氏分得清轻重缓急，但还是心中不满，她这段时间禁足在院子里不能出去，加上肚子大了难免不舒服，时常觉得心浮气躁，动辄打骂下人，东侧院里伺候的下人每天都提心吊胆，就连云芳也被斥责了两次。

        她深吸了口气，接着道：“四爷快要回京了，弘昀那边没问题吧？”

        云芳微微一笑：“阿哥聪慧，已经会认不少字了，三字经也能背上十来句，教他的嬷嬷说咱们阿哥是极聪明伶俐的，若是早点开蒙，定然能让四爷夸赞。”

        李氏心中舒服了几分，她勾起一个明艳的笑意，笑着道：“等四爷回来了，我便请求四爷给弘昀找个启蒙先生，弘昀自然是比弘晖要聪明的，福晋那般紧盯着弘晖的课业，可也没见四爷夸过弘晖如何。倒是我的弘昀，四爷上回陪他玩九连环，教了两遍他便会了，四爷都夸弘昀聪明。”

        李氏对此十分自得，弘昀虽然身体不好，但是个聪明孩子，她瞧得出来，四爷对弘昀是多有怜惜的。

        云芳见她心情好了许多，便道：“昨日阿哥还在念叨着额娘呢，您不如去看看阿哥，陪他说说话。”

        李氏心里一顿，抚着肚子的手有一瞬间迟疑。她心中自然是疼爱弘昀的，为了弘昀的身体，费了不知多少心力，可她心中还是忌讳这个病弱的孩子会冲撞了肚子里的这个，她必须要生下个健康的阿哥，为此其他的都要靠后，至于弘昀，只等生下了肚子里阿哥，她再好好补偿他吧。

        李氏面上淡淡，轻声道：“过些日子吧，我闻不得药味，去了就难受，免得吓到了阿哥。”

        云芳低下了头，她不知道格格口中的阿哥是指弘昀阿哥还是肚子里的，只是本能的觉得害怕，顿时不再开口。

        而正院的福晋也知道了李氏在让人教导弘昀认字。

        乌拉那拉氏问道：“果真？弘昀竟真的聪慧？”

        跪在地上的小宫女道：“确实如此，奴婢亲耳听到过，二阿哥确实很会背书。”

        乌拉那拉氏摆摆手，让人给了赏钱。

        弘昀的身体差，就注定了不会是弘晖的威胁，乌拉那拉氏并不在意，只是有个聪慧的弟弟比着，对弘晖来说也不是好事。

        乌拉那拉氏烦躁道：“让伺候弘晖的嬷嬷看着，以后阿哥下学了，再多加半个时辰读书，他是长子，应该要做出表率才行。”

        正说着话，就听到通报，弘晖来请安了。

        这一个月来，四爷不在府中，弘晖也活泛了不少，到底只是个七岁的孩子，爱玩是天性，他五岁开蒙后就搬去了前院住，饮食起居都在前院，平时只有下学了才能来给乌拉那拉氏请安，而乌拉那拉氏又是个典型的严母，对他要求严格，所以弘晖在乌拉那拉氏面前一向规矩。

        今天弘晖和身边的小太监抽了一会陀螺，玩得尽兴，脸上也是红扑扑的，满是笑意，见了乌拉那拉氏，笑着道：“给额娘请安。”

        乌拉那拉氏笑着拉他坐在身旁，细细问了他今天做了什么，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才道：“先生布置的作业都做完了吗？”

        弘晖答道：“儿子完成了课业才出去玩的。”

        乌拉那拉氏满意一笑，让人上了点心和奶茶给他，看他吃的香甜，爱怜道：“这点心你喜欢的话，额娘让你身边的嬷嬷常给你备着。”

        母子两说了会体己话，等到用完了晚膳，净了手，身边人上了茶，乌拉那拉氏才开始问了弘晖的课程进度。

        弘晖孩子心性，他难得因为四爷不在家，先生放松了些，结果额娘还要考教他，心里有几分不乐意，撒娇道：“额娘，明儿再背书吧，我今天可以不回前院住吗？”

        乌拉那拉氏却觉得他年幼性子不定，需要好好教一教，不然大一些了更改不过来，当下便冷了脸，道：“学习需要的是持之以恒，切不可懈怠，你阿玛喜欢上进的孩子，你还要更加努力才行。”

        弘晖有点被吓到了，含着泪点了点头。

        乌拉那拉氏有点心软，但到底还是坚持道：“弘晖，额娘都是为了你好，你可要给额娘争气啊。”

        弘晖即便心中不愿，也还是跟着奴才们回了前院，又多背了几页书，才睡下。

        等到十月底，圣驾回了京城。

        胤禛一路风尘仆仆的回了府，洗漱完了后，先去宫中给德妃请了安，然后便是去正院用了晚膳。

        乌拉那拉氏精心准备了席面为胤禛接风洗尘，胤禛也心情颇好，席间气氛还不错，两人说了些府外人情往来的事，又说了几句府里的情况。

        聊完了公事，却无话可说了。眼见着时候不早了，乌拉那拉氏试探道：“爷，可要备水沐浴？”

        胤禛便起身道：“我去看看弘晖，他年纪小不能跟着去围猎，我给他带了点小玩意。”

        乌拉那拉氏一听这话，立刻就笑意真切了几分，对于四爷不留宿正院也没有意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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