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林渔是在自己咳嗽声中醒来的,他在全身拉扯着撕痛中醒来,掀起眼帘时一滴水盈着睫毛而落。
痛,头、四肢、尤其是左肩,钻心挖肉的痛。
冷,又一桶水劈头盖脸地冲林渔而来,他连偏头的力气都没有,这不是第一桶,也绝不是最后一桶。
“大人,醒了。”那泼水的士卒低眉垂眼,卑躬屈膝地立在一身戎装翘脚坐在扶手椅上的人面前,声调卑微而谄媚。
那人方才还在用一张洁白的巾帕一根根擦拭自己的手指,闻言放下翘起的脚,起身时从未敢起身的士卒腰间抽出佩刀,当然是隔了手帕。
“死瘸子,沈剑在哪?”他语调轻快,问得很漫不经心,若不是落在林渔脸上的刀透着冰凉,让林渔不敢移动半分,倒也真能信他是在跟林渔聊天。
林渔嘴巴一张一合,尽力了也只能发出点气声。
“什么?”那人凑近了点。
林渔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自然还是听不到的。
“你若敢咬尽管担心你那张嘴。”那人想警告了一声,附耳过来。
“你杀了我吧。”林渔气息微弱得呼吸都困难,眼皮子不住往下掉。
那人好像被林渔这般烈骨震惊了似的,扬眉打量林渔,“你和他最多不过相识半个月,他那种人,值得你这么对他?!”看上去是真的很吃惊。
都这会了,林渔还有心思想别的,主要不像别的分分神,林渔要疼得原地爆炸了。看来这就是背叛沈剑的副将了,对沈剑如此了解,确实是‘他那种人’。
这倒是这位王副将误会了,沈剑何止不值,林渔只是猜自己好歹是主角之一,要是死了起码能读回档,好过痛得汗血水掺和着往下掉。
“杀了我”林渔痛得已经没有意识了,冷得骨头发颤,比刚穿来那日更甚,这冷本身就是从骨头传来的。
王副将似乎有点恼了,钝刀与地面相撞,发出‘锵’的一声,回声还在空气中回荡,他连干净都不顾了,掐住林渔软弱无力的脖子,“他许了你什么?嗯!值得你这么对他!有一个被他那张脸骗了的蠢货!”
槽多无口,林渔心想,我要是知道他在哪,指不定连经纬度都报给你,连夜带你打飞的,花钱都不带手软,我跟你搁这耗着,他大爷的,这么没有人文关怀主义,上来就把人用刑用成这样!
王副将显然错会了林渔那副心如死灰的意,手指和手腕一齐使力,林渔的一截脖子在他手中收紧,“说!沈剑在哪!”林渔被迫和他对视,其实双眼直翻白,什么都看不见,但听得见他的咬牙切齿,字都是一个一个往外崩。
再次晕过去时林渔在想:下次他得戴个护颈,脖子打石膏戴的那种,操!倒是要看看谁还能掐他脖子,有瘾是吧!
“小白脸,小白脸,小白脸!你怎么样了?醒醒,开饭了!”
林渔:“”我还是再昏迷一会吧。
“你醒了!总算醒了,你可吓坏我了!”帮主扔掉手中用来嘘林渔脸的稻草,脸上是杵在护栏上被弄出来的压痕。
也甭问这是哪了,林渔记得他原先被关在一处水牢,看守很严的样子,这回明显是被转移了,身上的伤口也经过了处理,绷带缠得他连动一动都困难。
“你怎么在这?”林渔躺在一堆干燥的稻草上,原先怎么躺醒来后就怎么躺,他没力气动。
帮主眼神躲闪,“我,我”
“为什么要出卖我。”林渔又问,他脸上并无质问之意,也不见愤怒,好像真的只是好奇,想要有一个答案。
“我妹子,”
林渔打断他:“病了?”
帮主猛然一个抬头,眼中都是诧异,看大仙似的盯着林渔看。
林渔闭闭眼,吐了口气,“什么狗屎老套剧情。”
帮主疑惑了,“你说什么?我叫狗剩,不叫狗屎,我爹娘说,”见林渔疲惫地摆摆手,帮主不说话了,等了半天,见林渔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他又小心隔了牢房的横木凑过来,“身上可还疼,这一遭是兄弟对不住你,只是我再没有别的法子了。”
他声气越说越低,林渔闭着眼睛忍痛,万分想念现代医疗技术,“你是如何知道的?”
帮主可不见上街横行那个样了,问一句急忙答一句,“你的鞋,我认得,是官靴,衙门里的人才穿。”
林渔动了动脚,鞋自然是早不见了,这他哪能想到,还以为平时够谨慎小心了。
“既然报官了怎么你还进来了?”
帮主很有些愤怒地道:“当官的每一个人好人!说好的那些赏金,就给看了一眼,说出地名就被扔进来了,翠花还病着我这”
翠花,林渔人都给土麻了,“你可长点心吧,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什么点心午餐的,你饿了?我这还藏了个馒头,狱卒送饭来时特意没吃,我就猜着你该饿了!”帮主好像因为能帮上忙很高兴,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捧出个馒头就要丢过来。
“别,”林渔阻止他,看着正好滚到手边的馒头,五个指印给已经在怀里搓了灰的馒头雪上加霜,林渔:“”
“快些吃呀!一会狱卒该来了。”帮主焦急。
林渔只好依言去拿,只是他没什么力气,到底慢了些,狱卒已经来了。
“陈狗剩!”狱卒手上端了把枷锁,立在牢房外头喊人。
“有!”帮主一个撑手就坐了起来,很振奋的样子,垂眼望了一眼还躺着林渔,又有些伤心了。
“去,给他戴上。”那领头的狱卒使唤后头跟着的两个人,自个靠在牢房门口打哈欠。
地牢只开了小窗,不足以分辨时辰,这会可能正是背光,就更阴暗了,林渔觉得有些不对,帮主看上去也反应过来了,惶惶无措的样子。
“官老爷,这这是要做什么,要放我出去了?旁边那位兄弟何时能出去。”他配合着伸头伸手,下巴指了指林渔的方向,看见林渔已经在挣扎着坐起来。
靠在牢房柱子上的狱卒嗤笑一声,嘲道:“都自身难保了还担心人家呢,午后问斩,去哪,去过奈何桥。”
帮主脸上唰一下失了颜色,苍白着嘴唇哆嗦,眼看枷锁就要扣上了,才剧烈挣扎起来,“我揭了悬赏,指认罪人,为何斩我,冤枉,我要见王将军!带我去见王将军!”
那狱卒更乐了,“这可正是带你去呢,我行行好,给你排在王将军旁边,满足你的夙愿,下辈子投个好胎罢!”说完和带来的两个小狱卒笑得前仰后合。
“带走!”食指一挥,狱卒正色站直,抬步就要走人。
“我不走,我要见官,你们凭什么平白无故杀人,我冤枉人,我要击鼓鸣冤,我不走!”帮主挣扎得厉害,走在前头的狱卒不耐烦地又走回来,冲按住帮主的恋人扬了扬头,是要上点手段的意思。
林渔爬得受拐破皮才道牢门边,他从横木缝中伸手揪住领头狱卒的衣摆,等他低头看下自己了,还不耐烦地踹了一脚,但林渔揪得很死,仅有的那点力气都用上了。
“狱卒大哥,官老爷,求,求您帮我向沈将军带句话,他待我不一样,您看我身上的伤都好好的,我救过他,您帮我带句话!”林渔说得又快又急,还得尽量盖过帮主的哭喊,说完才大喘气,一双乌黑明亮眼睛从污浊的牢房中望向那狱卒。
狱卒原先的不耐烦褪下去了一点,看上去有点犹豫,林渔翻了个身,露出那一身包扎好的伤。
那狱卒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他的两个小喽啰停手了。
“带什么话。”语气冰冰冷冷的。
“你就跟他说,牢狱里的这个,想用属于他的竹筒喝杯水。”他指了指自己,不假思索地说。
“没别的了?”狱卒显然觉得这话有点古怪,不耐烦地追问。
“没有了,劳烦大哥了。”林渔说完再撑不住了,趴在地上喘息,这回土腥味中夹杂的只有腥臭。
狱卒去了多久,林渔就在地上趴了多久,陈狗剩还在那边闹,咿咿哇哇的,很惹人心烦,领头狱卒留下的两个小喽啰锁了牢门退到外面,很好奇地看着林渔。
林渔不知道从自己被那一箭射中后经过了几天,依伤口的愈合程度来看不能是一两天的事,起码三五天了。
三五天的时间,已经够沈剑变回他的大将军,变得从从容容了,至少背对着大牢门口的光走来的那人,背光都能看出身姿挺拔,俊朗洒脱。
一席玄色长袍,袖口用金丝虎纹锁了边,三指宽的腰带一束,称得肩宽腰窄,林渔坐立起来,这花费了他一番功夫,他总算看清沈剑头顶的东西,那是他的发冠,一枚翠绿的宝石镶嵌在黑色发带里,是他身上为数不多的艳色。
仰头很累,林渔收回视线,看见沈剑一尘不染的光滑鞋面沾了点灰。
沈剑被这样打量脸上也没有明显的表情,像是等林渔打量够了才问:“何事。”没有起伏的语调,冷淡的语气。
“你放了他,他有苦衷的。”林渔还在微喘,紧跟着他的问句说。
“你叫我来就为了这个。”
“是,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你放了他,然后我们两清。”林渔又仰头看他,目光灼灼。
“斩了。”沈剑用着相同的语气道,好像说的是明天早上吃什么,如同那晚叫林渔‘早点回来’一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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