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线索
李乘御指尖摩挲着那块玄铁腰牌,淡声问:“你有什么罪?”
“身为锦衣卫,受主子之托保护公子,却误放了刺客入醉东风,是无知。在公子遇袭之时不能及时出手相救,以至公子受伤,是无能。”萧淇低着头,额发掩住了他的神色,“我有失职之罪。”
“何为失职?”
“主子的命令,我未曾办好,便是失职。”
李乘御好脾气地冲他笑了笑,“人心不如水,平地起波澜。你要杀我,与职守又有何干?”
听到这一句,萧淇错愕地抬头,圆睁地眼中满是惊惧。
“在护送我北上的途中你就想除掉我了,不是么?拿失职来搪塞,未免轻率了吧?”
李乘御絮絮低语,口中说得云淡风轻,萧淇却被那眼神盯得往下一跪,“卑职不敢!”
在无声的对峙中,萧淇背上涌出冷汗。
眼前的人叫他捉摸不透。
从前他以为李乘御是啖肉饮血的狼,后来觉得李乘御是滑不溜秋的狐狸,现在李乘御就像是条深潭的巨蟒,将人心摸得通透,仿佛知晓身边的一切敌意,却忍而不发,静静蛰伏。
“男儿膝下有黄金,大丈夫宁可站着生,也不跪着死。”李乘御语气温柔,将绣春刀往他跟前一丢,“你主子的话,不用我来教吧?抓好你的刀,站起来同我说话。”
萧淇闻言一怔,伸手将地上的绣春刀拿到了手中,拇指抵开了刀柄,缓缓起身。
他本就是沙场上下来的将军,一身金戈铁马里磨出来的戾气,能叫寻常文士退避三舍。
腰间剑锋不过出鞘半寸,便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这凶戾吓得云华一颤,李乘御刚止上血的伤口就又裂开了。他轻“嘶”了一声,打量了萧淇一阵,侧首对云华道:“先下去吧,萧大人杀孽重,别吓着你了。”
“不,公子。”云华脸色煞白,坐着没动,“我不走,公子的伤还没处理好。”
“听话,我自己能行。”李乘御安抚地拍了拍云华的手,伸手将她手中纱布拿过来,自己动手包扎起来,“你家公子是在乱军中滚过一遭的人,包个口子还是会的。”
她拗不过,只得“是”了一声,遵命告退。
待人合上门,走远了。萧淇才开口:“你将刀交给我,就不怕我真杀了你么?”
“你要杀我么?”李乘御抬眼,眉目轻松,“或者说你敢杀我么?”
萧淇沉默不语。
李乘御声音低沉地笑起来,伸手拍了拍身侧的小榻,“若是萧大人愿意,可以过来坐,将此事的始末都告诉我。江瑶兴许还活着,等着萧大人去寻呢。”
萧淇不敢动,只是紧紧盯着他。
“您不相信任我。”李乘御猜到了这样的局面,他气定神闲,“敢来京都,我就没想过全身而退。你也清楚。”
见他不语,李乘御便道:“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你不信任我,我就说给你听。”
“从这孩子第一句话我就知道,他是个冒牌货。您也听到了,他自称是襄州白氏,可熟悉白氏的人都知晓,他们家是从渝州迁到襄州去的,对外称乡,惯来是叫渝州白氏,正经在白氏呆过一年的人,不会不知此事。”
他给自己草草包了伤,抱着手往小榻上一靠,“白氏子弟大多知书达礼,温驯恭顺,那孩子装得狂放不羁、不拘礼法,只是为了让我猜测他的出身,白氏只有一个人能教出这样的弟子,那就是异类白清婉。白清婉只有一个弟子,就是江明洋的小儿子江瑶。”
“此子也是个异类,生在江南东道的世家大族,父亲乃是与我先生齐名的大儒江明洋,两个兄长,一位官拜江西观察使,一位则是举世闻名的书法大家,一家子都是孔门之徒,他却独独崇尚黄老学说,不喜功名,只学医道。”
“当然,这些萧大人可能知晓的比我还清楚,锦衣卫听记、坐记、打事件,若是想查一个人,定是比我李乘御要仔细的多,北上这一路,您不可能不叫人去查,一查必有端倪。可萧大人还将这样的人放进了醉东风,为的是什么?您要杀我?”
萧淇抵住刀背的手猛然一紧。
李乘御抬手示意他别紧张,“我话还没说完。我觉得您不是要杀我,李乘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萧大人若是想杀,易如反掌,没必要这样大费周章。”
“况且方才廊上翻下来四个缇骑,便证明您为免不测在醉东风上设了防,所以您不是想要我的命,而是想提点我,恫吓我,叫我在文靖驰身边安分守己,切莫有二心,否则你们时时刻刻都能要了我的命。”
“你很聪明。”萧淇道。
“大人谬赞了。”李乘御笑笑,瞄了一眼他手中开了刃的刀,“既然知晓此子是假冒的,锦衣卫必不会坐以待毙,真正的江瑶想来已然被诸位缇骑救下,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大人拦我杀那假江瑶,是为了审出刺杀之人的底细。可在我看来,已然不用审了。”
“因为我已经猜到了是谁派人来杀我。”李乘御云淡风轻,“杀我之人就在宫中,且与侯爷亲密无间,乃是这天下人皆艳羡惧怕的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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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英殿。延英殿自从北燕建朝便做内阁议事居所,此时一事议罢,三三两两的官员正沿着长阶散去。
皇帝早年追随长公主四处行军,熬坏了身体,自元通十年重病一场坏了根本,便禁不起朝会喧阗,故清早将自江淮一带调粮的事定下便报了退朝,剩下的政务都是文靖驰带着几位大学士同相关官员在内阁里头商议的。
十几个老狐狸盯着押粮的位置打了小半个时辰太极,最后才在户部尚书力荐之下,定了户部度支郎中安思贤。
折腾了快一早上,文靖驰才闲下来,没批两封折子,南熏殿那头就派人来传了话。
皇上许久没同他叙旧了,今日想的紧,要见见他。
文靖驰写完手头的票拟,顺手捞了件大氅,刚踏出门,殿前当值的韩隐就搓着手,提了内侍送来的伞往上迎。
因为内阁议事锦衣卫不得旁听,他又领的是拱卫之职,离不得文靖驰。这也是难为他一个正四品佥事,冰天雪地的,还要站在风中守着文靖驰。
两人走下延英殿门前的长阶,韩隐才开了口,“主子,昨夜我在诏狱熬了一宿可算是把刺杀之事查出些东西来了。”
文靖驰抱着手炉,“讲。”
“当夜公子出诏狱之后,锦衣卫顺着燕寻道往下,却查发现对方做的滴水不漏,我这边毫无头绪,而淇哥另辟蹊径,离京去请白清婉前派手下的人调了那群死士的黄册,最后终于查出来那些所谓的南唐死士是从江南东道的长乐经略使羲闻竹手里头调出来的兵,是正儿八经的江南道行伍出身。”
文靖驰了然,“难怪那群刺客动手之时叫我觉得熟悉,原来是羲闻竹的人。”
元通十一年,两人曾一道在西南围追堵截过南唐叛军,羲闻竹手下士兵作战的特点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这羲闻竹是扬州羲氏的嫡子,他小叔与殿前司都指挥使姜统是亲家,姜统又是齐王的亲娘舅,这么看来极有可能是姜统暗下的杀手,我猜测或许其实是齐王想要您的命?”
“赵允嘉没事要我的命做什么?”文靖驰夹道缓行,顶着风雪,颇有些漫不经心,“他与我没仇怨。”
“淇哥也是这样想的,可我不放心,于是便顺着齐王这条线往下查,最后还真找到个人,又审了大半宿,死活不肯招。打了好几日了,估计是真和此事无关。”
韩隐长叹一声,“由此看来,最有可能的就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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