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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密谈


“见着人了?”

        “两人正情真意切呢。”王诚谄媚地仰着头冲她笑,道:“”

        “哀家听闻淮安候为着那个南唐来的余孽在南熏殿前头跪了一个时辰。”

        王诚温驯地勾了勾唇,皮笑肉不笑地道:“老淮安候那可是稳妥人。”

        “是啊,老侯爷当年乃是出了名的蹇谔之臣。不过,小侯爷早年在南唐为质,没有老侯爷与长公主的管束,行事是飞扬跋扈了些。他回京后,成日里与那些平康坊的妓子厮混在一处,能学什么好?”“就说这李乘御,他喜欢谁不成,非得喜欢南唐愍帝,还敢虏回来做肉脔,这李乘御乃是南唐国之要害,若是他在京都悄无声息地没了,那西南三道还不得乱成一锅粥啊?”

        “太后圣明。”

        “圣明什么?哀家可不能动这个手,动了手可就是大燕的罪人了。”

        王诚不敢答话。

        太后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冲身边的女官道:“行啦,说了这样久,我该去看看太皇太后了。若是无事,王厂公便退下吧。”

        王诚出了门,道:“这宫真正的主子便只有一位,那便是太后,至于多余的闲事,咱们做奴才的,不必听不必看不必管。知道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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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趣我做什么?都说飞檐走壁的功夫这京中少有人能比得上你了。”

        “今日我在御前听见件有意识的事儿。”叶须支在窗边抬眼望着李乘御,道:“今儿小侯爷跟肃宗大吵一架,在南熏殿前足足跪了一个时辰,由头便是主子,现下风言风语沿着宫墙往外散,明日怕是全长安的达官贵人都知晓,您是这淮安候圈在平康坊的软肋了。”

        “你今日来就为了这个?”李乘御面不改色地掠过书卷。

        “主子,您聪明睿智、举世无双,文靖驰这王八羔子打的什么主意您不会想不明白吧?”

        李乘御当然明白。

        长安城看似一片死水其实底下暗潮汹涌,多少人的暗箭是冲着文靖驰来的。经此之后,李乘御便是文靖驰指明了的箭靶,不知会有多少人将他看作文靖驰的突破口。

        今后这京中的谋诡计怕是有一半都会冲着他来。

        李乘御丝毫不在意:“这也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是是是,我知道,可我瞧着实在是害怕啊,就这一回入诏狱,您半条命都要搭进去了,还不知道文靖驰信不信您。”叶须牢牢扒住了窗框,道:“主子,我就多问一句,您跟文靖驰是真交心的么?”

        李乘御将书轻轻合上,垂眼看向他,慢条斯理地道:“叶正则,你知道沈休文为何总梦见萧衍要割了他的舌头么?”

        林与他形影不离多年了,瞧着他这神色便没来由地背后发寒,一时间不敢追问。

        李乘御也知晓他心有戚戚,便挪开了目光,“多言坏事,你比我明白。交代你的事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啊。”叶须从怀里掏出一张薄纸撂到了李乘御的小案上,“今日听王诚那老太监跟太后扯了半柱香的犊子,等她去跟太皇太后聊家常才潜入她寝宫搜了她与宫外的来信,果不出主子所料,其中便有跟她哥哥姜统的密信。这么看来,刺杀文靖驰的幕后黑手,大抵应是齐王一派的人了。”

        李乘御不置可否地将这封信夹入了书中。

        “哦对了主子,今日我还听撞一件宫闱秘事,觉得有些蹊跷。”

        李乘御知晓他从小便喜欢听这些不为人知的秘辛,权当听个热闹。

        “先前我不是同你说王诚在宫里收了个义女叫裘弄玉么?今日裘弄玉被他拖到了长公主的寒鸦轩,人到我出宫之时都没出来。”叶须老神在在,“所以我溜出来之前专去寒鸦轩中看了一眼,你猜我听见了什么?”

        “长公主在痛哭啊!文靖驰的生母,传说从前驰骋沙场的大燕第一战将,可是在自己寝殿中泣不成声啊。”

        李乘御听得味同嚼蜡,对此漫不经心。叶须却猜得起劲:“那兴许便是英雄迟暮吧,这长公主,也算是一代巾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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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李乘御挑了盏灯窝在帐中看书。

        “不早了公子,御医说您身子不好,要早些歇息。”云华端着姜汤推门而入,走近了掀帐,“我熬了些姜汤,公子趁热喝了吧。”

        “睡不着啊。”李乘御将手中书卷往膝头一撂,“你可知今日宫中传来何等消息?河东道大雪,压塌了营州数万人家的屋舍,这样冷的天,不等雪化,就该冻死人了。”

        “公子是为此事忧心啊?”云华抱着手,神色格外轻松,“我倒是认为,北面雪灾于咱们南唐而言那可是好事啊。您看,北燕麻烦越多,咱们复国的可能便越大,若是能在这长安城中掀起风浪,将北燕朝堂搅成一盘散沙,南唐十万大军,便可乘虚而入,直下都城!”

        “非也,非也。”李乘御苦笑起来,“北方若是灾患严重,可就得从苏湖调粮食赈灾,届时文靖驰所率的内阁拿不出来足够的粮食,可就大祸临头了。若是他出了事,你我在这京中便是砧板上的鱼肉,岂不闻,孔融遭难,其子怀玉与胥言,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若是为了覆灭北燕,而将你我性命置于炉火之上,于情,是我对先生的不孝,于理,是我对南唐的不忠。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故,我要帮文靖驰想想办法,安然渡过此劫。”

        “所以啊,我今夜得等侯爷回来。”李乘御微微合了合眼,掩住了面上的倦意,“他回来了一定会来寻我,左右届时也会醒,不如就不睡了,省得到时候睡不着。”

        “这文靖驰也太会折腾人了。”云华长叹一声,“您要看书,那我就替您将灯挑亮些,别把眼睛瞧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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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时辰悄然而过。

        李乘御合卷,揉了揉酸痛的眼,掀开帘冲门口道:“你再不进来,我便睡了。”

        “你敢睡,我便把你丢到雪地里去。”文靖驰动静颇大地推开门。

        外头还在下雪,他一身朝服,肩头只披了截熊皮,李乘御估摸着他在外头站了不短的时辰,脸都冻白了,就眼尾那颗泪痣还红着。

        “侯爷公务忙得忒晚了。”李乘御刚从诏狱里得救,身体不济,白日里又遭一场生死,早倦了,忍困忍得眼圈泛红,“人贵事忙,此言果真不假。”

        “比不上你有福,乐的清闲。”文靖驰冷着脸往小榻上一靠。

        说话的功夫就有小厮婢女将屏风浴桶搬了进来。

        看来是早早在外头备好了。

        就等他熬不住了才开始折腾。

        李乘御无奈地笑起来,“清闲人也睡不着觉。一合眼全是俗事。”

        “什么事儿能叫你夙兴夜寐。”房里下人将洗沐浴用具一应摆好了便退下了,文靖驰等水,裹着一身的寒意在炭盆边烤手,一张木脸一丝表情也没有,“御医说你这身体架不住这么忧思,得静养,平日里少操心,好容易把你从诏狱里弄出来,别死我府上了,晦气。”

        这话里带刺,李乘御也不生气,只是好脾气地笑一笑,那双清澈漆黑的眼中满是浓情蜜意,“好啊,当日初到长安,你我歃血为誓,我生是侯爷的人,死是侯爷的鬼,日后我若是当真病死在这孤城,侯爷便将我剁碎了喂这平康坊中红梅可好?如此,每一季花开,侯爷便都得见我一回,你我也算是岁岁年年常相见了。”

        “疯子。”文靖驰懒得搭理他,骂了一句,起身要去催热水。

        李乘御亟亟叫住他,“江瑶之事,侯爷怎么看?”

        “我还能怎么看?人不见了就找出来,收着你的消息我就已叫萧淇派遣了大半锦衣卫去找。”

        李乘御没说话。

        文靖驰又冷不丁地补了一句,“反正你手眼通天,在这便是被我关在这平康坊中也能得知长安的风吹草动。谁还能管的住你?”

        李乘御有些头痛,都说君子忠恕而已矣,这怎么还气呢?

        当此时,后厨烧水的小厮将十来个热气腾腾的大桶提进了房里,文靖驰盯了他一眼,解开熊皮的系扣,随手往屏风上一搭。

        李乘御挑了挑眉,仍旧不言,隔着屏风,他看见那头影影绰绰地宽衣解带,露出璧玉一般的后背。李乘御就靠在床边,眯着眼打量他。

        文靖驰生得高,屏风挡不住人,一双眼隔着夜色朦朦胧胧地往他这头望。李乘御抱着被子看他,无声中从那双眼中品出了两分催促。

        他在催促什么?

        李乘御扒着床帘沉思了一阵,回首吹灯,扯过被子将自己一裹,睡了。

        隔着几重床帷,细碎的水声传到他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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