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百物语（二）

花好年一开口，就让我一愣，这声音压根就不是他的！

        听着又柔又细，倒像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要不是他一直坐在我旁边没动地方，我还得以为这是别人呢。

        我心里就有点犯嘀咕了，这讲个鬼故事还用上伪声了，到底啥意思？

        “我要讲的是关于我弟弟的事。”

        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我弟弟跟我是双胞胎，他出生的时候，眼睛跟其他婴儿不同，是睁开的。无论白天黑夜都不会闭上，他也不会眨眼。医生说他生理功能正常，只是神经失调导致的问题，需要慢慢恢复。其实他说错了，弟弟不会闭眼根本不是那样的原因，而是有个看不见的人，一直扒着弟弟的眼皮，不让他合眼。”

        花好年说到这，声音开始放缓，故意说得阴森森，让人脊背发凉。

        “其实我跟正常人也有点不同，我天生是阴阳眼，能够看到世人看不到的景象，甚至能看穿人的前世今生，穿透空间时间的阻隔，预知未来。”

        花好年说到这，我就听到旁边有人在小声嘀咕，说是慧眼。我把自己发凉的手扣得紧紧的，继续听他讲。

        “但这件事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包括我的父母，我只和弟弟小时候说了几次，那时候他才2岁，应该没有记忆吧。当时我弟弟眼睛一直合不上，父亲就找个好多先生来看，结果那些人根本都是骗钱的，只有那个衣衫褴褛的老头，他把那个扒弟弟眼皮的鬼抓到了。”

        花好年停顿了一下。

        “可惜弟弟的眼睛是闭上了，他却永远的瞎了，那个老头说这是背负人命的代价。当时我不懂，只感觉弟弟很可怜，也对弟弟更好了，无论他要什么我都想办法给他。可即使如此，他还是越来越沉默。直到我十四岁那年，爸爸开车带我们去一片荒地玩儿，我发现荒地上长了好多漂亮的白色小花，但父亲说，这地上的东西不能随便动，我只好离得远远的。”

        “我一转身就看到弟弟站在身后，‘姐姐，我想要那朵花。’他对我说。当时我好开心，他从来没亲口跟我说想要什么，我高兴的，马上跑过去采下了那朵白花，结果我手抓住花藤的一瞬间，那些花的藤蔓就缠上来，花咬破我手腕上的静脉，绿油油的藤蔓，整株钻进了我的身体中。我痛的倒在了地上。”

        “我睁着眼仰面躺着，看见弟弟慢慢走过来，我想告诉他有危险快躲开，可他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就停下了，恍惚中我听见他说，‘太好了，这下眼睛就是我的了。’”

        花好年的故事讲完了，他拿起蜡烛凑近嘴边吹灭，一股白烟在黑暗中一点点散开。

        他还是像往常那样平静的坐着，并没把头转向我这边。可是我的心却无法平静了，如果不是游戏还在进行着，我真的很想问他，花好岁真的是被他害的？

        那双眼睛呢？他真的夺走了？可他现在明明还是瞎的，他不是说眼睛是他姑姑害的吗？怎么现在又变成了背负人命的代价，这两种说法到底哪种才是真的？

        纵使我有千疑百问，可现在只能强压下心中惊骇，继续这个游戏。

        这时，花好年左边的客人开讲了。听着是个小男孩的声音，估计也跟花好年一样用的伪声。

        “我要讲的是我师父的事。”他说。

        “我是个孤儿，从小就被遗弃在青椒地里，是我师父把我捡回家养大的。师父他是个很厉害的人，是寨子里最厉害的蛊师，精通各种蛊术。而且他因为经常在自己身上下共生蛊的关系，容颜不老，虽然九十多岁了，外貌看着却像个十五六岁的初中生。经常跑出寨子去城里的网吧上网，行为举止就跟一个真正的小孩一样。”

        听他讲到这，我感觉又是一后背的鸡皮疙瘩，蛊术、初中生、网吧？这关键词听着咋这么熟悉？！

        我脑子里瞬间闪出一个名字：都然！

        按照刚才花好年讲故事的套路，这个不会就是都然本人吧？这么巧出来蹭个饭也能碰上，难道真的很有缘分？

        “因为容貌的关系，为了不引起太多人的怀疑。我跟师父每隔三年就会搬一次家，我的身份也由师父的儿子，弟弟，慢慢变成了哥哥，甚至叔叔。时间过得很快，眼看着我在慢慢老去，可师父却还是一层不变的年轻，我就很焦虑。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在想，假如我能得到师父身上的共生蛊，那我是不是也可以长生不老了。”

        “后来我终于把我的想法跟师父说了，没想到他竟然一口回绝！还痛骂了我一顿，叫我好好修习蛊术，不要再想这些没用的。从那以后师父对我态度也开始变得古怪起来，每次他对自己下共生蛊的时候都会刻意避开我。不让我看见。”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好像不自觉的把自己代入到了故事中的时光，压抑沉闷。

        “他明明就有长生不老的办法，却不愿意传授给我。虽然我对师父的自私很生气，但也没真的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直到半年前，我得了脑瘤，医生说已经是晚期，我活不过三个月了。我才舔着脸又去求他一次，可是他还是拒绝了我！”

        他情绪激动的咽了口唾沫。

        “当时我真的气疯了，大脑一片空白，抄起割猪草用的铡刀就砍掉了师父的脑袋。看着他血淋淋的尸体我才意识到自己杀人了。为了毁尸灭迹，我把他的肉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在1个月内全部吃掉了。意想不到的是，我的脑瘤竟然自愈了，身体也开始返老还童，变成了青少年的模样。后来我就顶替的师父的身份，模仿他的生活习性，继续生活。”

        他的故事讲完了，又一根蜡烛熄灭。房间里的暗色加重了一分，我的心也跟着沉了一分。

        我在心里推翻了之前的判断。也许这个人并不都然，而是吃了真正都然的杀人犯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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