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百物语（三）
可是他的故事会是真的吗？跟花好年一样，我对他的故事也同样持着怀疑态度。
接下来讲故事的，是个外形看上去有点驼背的人。
宽大的白袍子下面探出一双皮肤松弛的手，抓住了把蜡烛。看起来应该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头。
他一开口，刚才死气沉沉的气氛瞬间就活跃起来，因为这老人用得竟然是小女孩的娃娃音。奶声奶气，特别有萝莉的味道。
“我讲的是我闺女的故事。”他说。
“我闺女是我们村最漂亮的姑娘，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唉，就是命不好啊，她娘生她的时候难产走了，我出去干活只能把她留在家里。谁知道有天家里突然进了几个毛贼，她那时候还小啊，一害怕就想跑，那几个小贼怕她告诉警察，抓住她就要灭口。还好出现了一个年轻人，出手救了她。”
讲到这他咳嗽了几下，声音透露出深深的疲惫感。
“等我赶回家之后，还特意炖了一只野兔感谢他。当时我并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个年轻人，我闺女的人生彻底掉入了深渊。我至今也不清楚那个年轻人的全名叫什么，只知道他姓张，性格很古怪，本事也不小。最奇怪的是我跟他相处整整十年，他的容貌从来都没有过变化，还维持在二十来岁的样子。我问他身世，他却从不回答。”
他说到这，我的手脚已经开始变得冰凉。我望向那个讲故事的老人，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激动的想要站起来，却被旁边的花好年一下按住了胳膊。
他轻轻的摇头，示意我冷静下来。
“后来我闺女渐渐长大了，模样变得小时候还俊，人也聪明，在城里读书念了大学。本来我想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舒舒坦坦过一辈子。谁知道啊，有一天她突然从城里回来，说她怀孕了，孩子爹就是那个姓张的年轻人！你们能想象我当时的心情吗？”
“我当时脾气也倔，死活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先不说那个人到底比她大了多少岁，单说他那副不老不死的古怪身体，我就不能让我闺女跟个怪物待在一起！可是这个傻丫头啊，竟然就抛下我和他私奔了，再也没回过家……”
我看着他，两只拳头攥得紧紧的。这些话，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没对我说过，为什么今天却要对这么多人讲出来？
他知道，我也是他的听众之一吗？
“当时她跑了以后，我以为她就是赌气，吓唬吓唬我过几天就回来了，谁知道过了8个月，有个人竟然抱着个小娃娃来找我，说这就是我外孙子，让我好好把他养大，千万不要让他走出王家村。否则人间必有一场浩劫，这娃娃也是生死难料。”
“我问他我闺女和那个姓张的哪去了？那人却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我看着襁褓里那个小娃娃是又爱又恨啊！恨不得掐死这个小王八犊子，又觉得他那小脸蛋儿跟我闺女长得真像。”
听着老人用萝莉音低沉啜泣着，我的眼泪不知不觉也砸了下来。
“后来我是又打又骂把他给拉扯大了，这小子性格像我闺女，活泼好动。不过骨子里那股劲儿还是跟那个姓张的一模一样。等他上学之后，我是千方百计的妨碍他，不让他升学。结果还是人算不如天算啊，他竟然连唬带骗的瞒着我考上了北大，还来了北京。打破了当初的约定，一切因果已经开始运转，现在我也无力阻止，要守住天下苍生，办法就只有一个。”
说到这，我感觉不止是我，整间屋子的空气都开始凝固起来。
这里所有人都凝神屏气的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杀了他。”
这个三个字一出口，就像刀尖一下下扎在了我心口上。我搁着面具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居然要杀了我？杀了我！
“所以我今天来这，就是为了杀他的。”
说完，他将手里的蜡烛吹灭了。
要不是花好年按着我的手一直没松开，我怕是真的忍不住站起来大声质问他。难道这么多年的养育，他就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把我当成畜生一样，说杀就杀了？！
而且这事简直荒唐，我来不来北京上学，跟天下苍生有个屁关系！还有那个胡说八道的到底是谁啊？无凭无据，他说你就相信了？
我坐在草席上，身上完全被汗打透了，白袍子粘在后背上，肝火从里烧到外。
这百物语玩的有意思啊，一连讲了三个人都是我认识的，按这发展的尿性，那接下来这俩，大概也是我的老相识吧。
下一个，到了那个穿和服的日本女人，她含蓄的笑了笑。
“看来这位客人来妾身这里做客另有目的呢，不过巧了，妾身接下来要讲的这个故事，跟您的很像。我要讲的是我一个学弟的故事。”
说着她又朝我这边看了看。这次她做的很明显，被我发现之后根本没有别过头，反而挑衅似的跟我对视起来。
“我来中国刚刚两年，是作为交换生来的，在北京的一所大学读中国历史。我很喜欢呢。后来我发现教我们的教授私下组织了一个交流会，我就立刻参加了。每个星期他都会给我们讲很多关于张天师的故事，我很感兴趣，也很想当这个交流会的会长，更接近教授。可是我发现有个学弟比我更想当会长。”
她看着我，那双隐藏在般若面具下的眼睛调皮的眨了眨，看的我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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