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胜负

七日后。

        昆钰与花凌云相视一眼，而后毅然躺到一平滑的石块上，旁边正是双目紧闭、气若游丝的封一，退开的花凌云与昆峰则是神色凝重地看着那名黄袍道人。

        “放心吧！齐叔不会勉强行事，他既然说出口，必然有把握！”壮硕青年见二人神色担忧，笑道。

        花凌云二人应声拜首，对比七日前，除了谢意，对这壮硕青年更多了几分敬意，不仅是因为对方那天阶圆满的修为，更因对方的名讳“蚩尤”。几日相处，第一次知道壮硕青年名讳氏族时，三人皆是震惊不已，要知道“蚩”和“轩辕”是当今天下最强两大氏族，强者无数，连他们的血脉传承也只是一名准至尊护道，氏族中至尊境已是全部前往界域之外修罗场抵御异族，足以说明这场界之战的形势严峻，没有任何人敢心存侥幸。

        黄袍道人齐叔先是打出数道禁制，封禁四方，而后拈动法诀，凝神施法，小心翼翼将昆钰体内隐藏的神血激发，血气如虹，还好有禁制封锁，不然就算在崖底深处也会被异族感知。

        “待会有点疼，你忍着点！”黄袍道人提醒道，昆钰也不睁眼，道：“请前辈出手！”

        黄袍道人也不再多说一句，一连打出数十道法诀，将昆钰体内的神血一点点凝炼而后再引入封一干涸的身躯之中，“嗯！？”两道不同的闷哼声从昆钰和封一口中发出，昆钰是痛苦，封一则是舒畅。

        两个时辰后，齐叔收敛真息，额头见汗，壮硕青年蚩尤关切道：“齐叔，如何！？”

        齐叔道：“无大碍，少主放心，”又转向面色苍白正欲起身的昆钰道：“别动，放心，过一会他就会醒过来了。”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封一的眼皮子翕动，真的醒了过来，虽然脸色异常苍白，但好歹是活了过来。封一一睁眼就看见昆钰、昆峰、花凌云三人围着自己，一旁还有两名陌生人。

        “怎么回事？”封一不禁问道，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燃尽血脉气力拼死一搏，没有至尊出手，自己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昆峰便将封一失去意识后发生的事情简短告知，又向封一引见了蚩尤与齐叔。当听到蚩尤名讳时，封一亦是一惊，又听到昆钰以自身体内传承神血救自己性命，更是眸光灿烈，昆钰则是淡然一笑，默默站到花凌云身边。

        蚩尤朗声笑道：“此劫之中还不知命运如何，各位也莫要再拘泥于身份地位之说，这位兄弟今日重生之喜，当贺！”白光一闪，众人身前出现不少美酒佳酿，蚩尤又唤来在外放哨的一名下属，那名下属赶来也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庞然之物，封一四人定睛看去，惊骇不已，竟是一名早已死去准至尊异族的肉身。

        “如此，有酒有肉！齐叔，开火！”蚩尤笑道，一旁的齐叔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熟练地切下异族肉身左胸一整块血肉，而后捻动法诀，一团金色火焰裹住血肉，在齐叔的操控下不一会冒出阵阵香气。蚩尤不知从哪里又变出一些调料，待齐叔收了金焰，熟练洒上一圈，还靠上去闻了闻，道：“香！”

        一旁的昆钰兄妹、花凌云三人皆是神色异样，显然有些难以接受，蚩尤见状神色一冷道：“三位难道是觉得我太残忍恶心了？”

        封一则是短暂的惊讶之后径自撕下一块熟肉，大口咀嚼，道：“真香！”

        蚩尤见封一大块朵颐，心中畅快，递上一坛美酒，道：“好！好！好！这位兄弟胆识过人，我敬你！”

        封一吞了一口肉，闻了闻美酒，笑道：“躺了这些天，腹中正是空空如也，好肉！好酒！干！”

        蚩尤眸中异彩更盛，与封一一口气干了半坛，相视大笑。

        齐叔看着面色有些尴尬的昆钰三人道：“你们若真不习惯如此，不必勉强。”

        昆钰望着齐叔平淡神色，想起自己险些被那异族准至尊生生炼化的景象，也不再矫情，花凌云不用说自然也跟了上去，昆峰想到氏族那些死去的同辈好友，按下心中异样，也加入进来。

        蚩尤笑道：“这才对嘛，异族觊觎我等血脉，我等食其血肉有何不可？”

        封一单手举着酒坛向齐叔敬道：“封一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齐叔笑道：“救你命的是这女娃娃，老夫不过是举手之劳，再者，你的命现在可只救回了一半。”见众人皆是惊疑，道：“女娃娃重伤未愈，老夫可不敢一次抽取一半的神血，还需要些时日罢了。”

        封一目光灼灼看向昆钰，花凌云神色一滞，蚩尤则是看好戏一般吃肉喝酒，昆钰紧紧握住花凌云的手道：“你别误会，我只不过不想欠你，而且当时氏族不能承受一名天阶圆满境的陨落，仅此而已！”

        封一道：“好！不过你以血脉为引救我性命，这一次，算我封一欠你！”

        昆钰还想说什么，却被蚩尤打断道：“好了，你们别谢来谢去了，无趣得很，难得这片刻安宁，今日不妨一醉！”

        众人原本皆是各氏族上家子女，一场界之战沦为亡命天涯的苟存之人，其中落差之大，常人难以想象，这一夜，权当是数年来积郁心绪的宣泄。

        之后的五年内，一行人靠着齐叔准至尊的超凡灵识躲避异族的搜寻追杀。第一年，封一在昆钰那一半神血的激发下完全恢复了血脉之力；第二年，花凌云天阶初品修为彻底稳定下来，静待机缘体悟冲击中品境；第三年，经神血洗礼的昆钰大突破，修为直逼天界圆满境，若不是齐叔觉得有些过于冒进，劝阻下来，昆钰还真想尝试一下；第四年，昆峰尝试突破天阶圆满境失败，受到反噬，幸好齐叔出手，但也伤的不轻；第五年，封一在至尊神血滋养下又有突破，称为与齐叔并肩的准至尊；之后，在齐叔和封一两位准至尊的带领下一行人主动出击，反过来袭杀异族灭杀小队，战果斐然。

        直到这一日。

        封一一把捏爆了一名天阶圆满异族的头颅，长发肆意飞扬，如修罗杀神在世。一旁的蚩尤抽回那穿透一名天阶初品异族胸膛的手臂笑道：“封兄弟，杀得好！”真气爆发，异族身躯整个炸开，七零八落，没有一处完整，封一长笑一声，支援与异族准至尊缠斗的齐叔，蚩尤、昆钰等则是扑杀剩下的天阶异族，速战速决。

        片刻后虚空之中传来那准至尊异族的凄厉惨叫。二对一，异族根本没有赢的机会，虽然其早有遁逃之意，却被齐叔缠得死死的，如今封一空出手支援上去，异族自然被拿下。

        封一、齐叔捉着被封住修为、身受重创的准至尊异族从虚空中显化，异族看着同族被一个个击杀，仇恨眼眸几乎要渗出血来，嘴里兀自叽里呱啦说着什么，封一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冷冷道：“杀人者，人恒杀之！”说完便要结果了异族。不想正此时，异变陡生，天地失色，无尽山川河岳颤栗，随后十道至尊浩瀚神识气机于世间显化如神明降世、俯瞰众生。

        “这是异族至尊！”众人脸色一沉，异族至尊破界显化神威，意味着界外至尊战场胜负已定，此界已经陷落。那名被擒拿的准至尊异族则是神色一振，一句话还来不及出口，却被脸色阴沉的封一彻底轰杀。

        “败了！？”昆钰失神喃喃道，一旁的昆峰、花凌云亦是神色悲戚，败了也就意味着他们的父母长辈不会再回来了。

        “嗷...”就在封一轰杀异族准至尊的一刹，一道浩瀚磅礴的至尊气机竟然锁定了这里，随后一道绝世攻杀从天之涯不知何处瞬息即至，封一齐叔眸光一凛，全力抵挡，蚩尤、昆钰众人毕竟不是常人，短暂失神早已恢复过来，纷纷相助抵抗。

        奈何齐叔与封一虽为准至尊，但依旧难以相扛，至尊神光掠过，二人只撑了不到三息，便被击飞出去，半空中只觉神魂震荡、真气逆流，险些昏死过去，最强的两人受创。蚩尤、昆钰等自不必说，至尊神光虽被齐叔、封一削减了三分威势，但依旧不可阻挡，那两名天阶中品下属妄图替蚩尤挡下攻杀，直接爆体而亡，天阶圆满的蚩尤受击直直坠落地面，昏死过去，生死不知，昆峰与花凌云时刻将昆钰护在身后，见状神色决然生死一刻一齐推开昆钰，迎了上去，昆钰心如刀割，一时失了神智，就要再冲上去，却被缓过神的封一一把拽下，齐叔望着半空身形消融的昆峰、花凌云二人，叹了一息，而后过去查探蚩尤状况，虽然重伤，但性命无忧，不由松了一口气。

        封一任凭昆钰发狂似的捶打自己，也不反抗，只是死死地拽着，好不容易昆钰身心俱疲瘫软下来，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一道至尊神光从天际袭来，齐叔、封一皆是面色一沉，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绝望。

        “够了！”正当封一等人无可奈何、静待死亡降临的一刻，一道声音嗡嗡响彻天地，随后一只青色巨爪从虚空探出，无边无际，不仅化解了异族至尊的攻杀，还逆击而上，无尽虚空震荡，天之涯传来一声闷哼，那名异族至尊显然吃了个暗亏。

        蚩尤也缓缓醒了过来，看见那只青色巨爪，惊骇道：“神兽青龙！？”

        齐叔与封一二人虽然修为高过蚩尤，但论身份尊崇相差颇大，所知道的秘辛轶闻自然不如蚩尤，闻言皆是震惊不已。那道巨爪拨开无尽云层，真身得以显化，只见其身似长蛇、麒麟首、鲤鱼尾、面有长须、犄角似鹿、有五爪、相貌威武，身躯之大似乎要撑破这一方天地，正是太古神兽青龙。

        神兽青龙冲着天之涯异族至尊所在一声龙吟，冷冷道：“你们过了，此界早已有主！”

        天之涯破界而来的异族至尊越来越多，闻言一股惊天战意席卷天地，封一四人只觉身躯一寒，竟险些要失去意识。

        “要战！？那便战！”神兽青龙嗡嗡道。

        话音刚落，十余道至尊神光从天之涯杀至，封一四人神色担忧，这神兽青龙再强也只有一人，如何抵挡？青龙神色蓦然，还未出手，一道亘古神光从界域之外照落世间，那十余道至尊神光如阳春白雪，瞬息消融，几道身影沿着跨界神光大道缓缓降临。

        为首者正是一人首蛇身的女神明，虽然无法看清容貌，但封一四人第一时间就知道正是传说中的捏土造人的混沌女神明，也是所有氏族生灵的母亲，其后跟着的正是四大神兽的其他三位：神兽白虎、神兽朱雀、神兽玄武。

        封一四人忍不住跪拜下去，就连丧亲之痛的昆钰亦是神色虔诚，女神明柔和望了一眼，四人只觉一阵暖意升起，瞬息伤势尽愈。

        女神明出现之后，天之涯一阵寂然，异族的至尊也沉默下来，但并未收敛战意气机，显然不愿就此退去，毕竟女神明加上四大神兽再强也不过五人，界域之外至尊血战后异族还剩近三十位至尊，一战到底，胜负未可知，大不了重开此界。

        女神明和异族显然通过神念在交谈什么，结果也是毫无意外失败了。女神明看不出一丝情绪，无悲无喜，打出一道神灵法诀，道：“凝！”一个字如天道梵音，响彻世间，残存的此界生灵皆是心有所感，抬头望去，这天地苍穹竟如活人一般苏醒了过来，似乎是感应到世间无尽的血杀之气，愤怒一吼，“轰隆隆”天穹之上无数九天玄雷落下，那些至尊以下的异族顷刻间化为劫灰。

        天道意志复苏一瞬，异族至尊皆是愤怒出手，女神明与四大神兽自然全力拼护，初生的天道意志也知道利弊，尽量靠近女神明所在显化，借着道则本源降下神罚，继续灭杀那些残留异族。

        女神明一道凌厉攻杀沿着无尽虚空反杀过去，异族那边一阵惊呼，一道至尊气息急速衰败下去，女神明冷哼一声：“天道意志苏醒，压制尔等修为，还敢逞凶！”

      感受到天道意志越发强大，神兽青龙、白虎、朱雀更不客气，仗着神兽强横肉身一齐杀向天之涯，玄武更擅于防守，只一直守在女神明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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