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海棠阁的士气重新鼓舞起来,如同马上迎来的不是花船的状元之夜,而是花魁大赛的尾声。后院停靠了一艘峰青找来的船,姑娘们每日都前后布置,一日让漆工换上新亮贵气的颜色,一日又贴上金箔和彩纸,再一日挂上了两串精致小巧的红灯笼。
正巧岩桂一日桃红色青嫩打扮站在船头,喊水华一声,“你看我这样子坐在船上,是不是要嫁去大户人家了!”
文三娘在岸上先笑,水华先是觉得有趣,后突然发现这个玩笑不对,四下看了还好映山不在,赶紧让岩桂闭嘴,这才没惹出什么伤心事。
她们神采奕奕,可我却没精打采,我依旧习惯住在海棠阁,睡在姐姐二楼的房间里,看着楼下姑娘们各自怀着缤纷的情愫,而我每次吃饱喝足过后,也学姐姐发呆,思考着为什么我不曾喜欢上一个男人,从姐姐嫁给青林后,她脸上焕发着崭新的光泽,那是像她眼泪味道一般的甜蜜。这让我也心痒起来,不知何时才能领悟做女人的道理。
这一日午饭后下雨,童公子撑着伞过来,岩桂犯困上楼睡觉,文三娘招呼他坐下。原来他写好第一版故事,文三娘问,“这故事还得要白姑娘看才有主意。”
于是喊峰青去将姐姐接来,半盏茶的时间,姐姐来了,岩桂也睡醒了,同映山一起下楼,坐在姐姐身旁打扇子。
姐姐看完一遍说,“你们觉得如何?”
水华说,“光着原本的故事就足够动人了。再添段唱词,唱去京城,只盼着十天半个月过后,连街头巷尾的小孩子都跟着唱这词。”
这话像是在表扬童公子,他此刻坐在女人中间,那张幼稚的脸,马上红了起来。
姐姐说,“话虽如此说,可是如果想要让人在茶余饭后谈得津津乐道,最好一句话就能够让听故事的人提起兴趣。光是卖身救济表哥,痴心一片进京赶考,还是稀疏平常,之前这巫山巷也想必有这类故事,再来一出也不意外,不过是她的仰慕之人有才华,中了状元而已。现在这个故事太实在,流传出去倒显得映山低他一等,这会儿散播这些故事,来蹭表哥状元的名头了。”
童公子毕竟是读书之人,同意姐姐的说法,点头说,“确实还需要再润色一番。可是从哪下笔呢?从映山的身世还是这送京赶考的故事?”
众人一个个正襟危坐,低头思索起来,乔婶端着个托盘分发水果,嘟囔了句,“这都是要去京城考状元吗?”
我说,“这可比考状元难。”
姐姐突然有了灵感,“如果将映山的故事加上点传奇色彩,岂不是更有趣?”
岩桂听不懂,歪个脑袋看着姐姐,水华在一旁问,“是不是写映山是天仙下凡?”
我一把推她,“你俗不俗,哪个天仙下凡把自己弄得这么惨?”
岩桂说,“她那是自己想做天上的仙女,这会儿倒借着映山的故事说出来了。”
姐姐喝了口茶,略想了想说,“也不是不行。但是这种玄学,还是编得灵巧点好,比如说前阵子她表哥重病在家,连笔都不能提,更别提进京赶考。映山带他访遍名医,又去找道士算命,谁知道这道士没看出她表哥有什么渊源,倒说起映山眉间有一股澎湃汹涌之气,非凡间所有。问起这是什么缘故,这道士说映山前世是九天玄女第十三个女儿,本在人间历劫,可是被妖怪陷害,偷偷换了个身体,又封印住身上的灵气。所以才落魄在巫山巷受苦。”
岩桂问,“可是这和她表哥怎么联系上呢?”
水华说,“你真笨,映山如果是天仙的后裔,身体里必定有常人未有的灵气。就说这道士给了一个方子,只需她表哥与她圆房,那灵气就能流转到他身上,自然百病痊愈,又有了高中状元的天资。”
暖烟在水华身边嬉笑说,“都传说女人吸收男人身上的精气神,巫山巷的姑娘们更甚,这下可反过来了!也算给我们平反了!”
岩桂听明白了,“原来这样!那京城的富贵公子们更要掏银子来竞拍这‘状元之夜’,这可是他们未来仕途之路的点金之石呀。”
姐姐说,“反正这话前后都是那山上的道士说的。真真假假也无从证实。”
童公子点头,也认为是个好主意。姑娘们又开始热闹起来,映山不动声色默默地从旁边上楼,我跟着她进了房间,问她,“怎么又难过了?”
映山坐在梳妆台前,从匣子最深处掏出一把新梳子,她在手里捏了捏,转过头对我笑笑,“我是不是特别矫情?”
我问她,“那日你从京城回来之后,你表哥可有给过你书信?”
她摇摇头,“你和其他姑娘肯定不会相信,但我还是觉得,表哥心里还是有我的,他不写信,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我解释,其实他什么都不用和我说,我都懂。”
“可你有你的委屈,他无论说点什么,哪怕讨一顿骂,你心里也好受些。”
映山说,“昨儿我一晚上没睡着,我想我是不是应该放弃这个‘状元之夜’,让这件事就这么淡淡散去。可这世间的事呀,三五年就会忘了,而放在这巫山巷,几个月时间,之后也许就再也没有人提起。但是我总觉得我和表哥之间应该有个像模像样的结束,无论是恨也好,还是爱也好。”
我说,“也许那一日,你不该提前回来赶上姐姐的大婚,说不定你在京城守着表哥,也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了。”
“珠姑娘,你错了。这件事不在乎我,也不在乎表哥,而是这状元的名声和丞相的势力,也许丞相还未见过我表哥,就钦定了这门婚事,我在的话,总不能拦着表哥不出门吧。”她又将梳子放回去,“而且以我这个脾气,说不定在那遇见这事,依我这心性,一时间想不通,上吊真死了,那不是亏大了吗?”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将头靠在她肩膀上,结果她不领情,还推开我说,“你快下楼吧,别在我这里跟个闷葫芦似的,你还没碰过男人呢,哪能真懂呢?”
我只能无趣地下楼,这里关于映山的故事已经讨论结束,之后童公子再改一版,不过水华倒想也给自己风情一把,趴在童公子面前说,“我也要这么个故事,传个千秋万代的,说不定吸引那京城世家的主意,嫁个好人家呢。”
岩桂说,“你真是什么好处都要沾染。”
水华说,“我又不是蹭,给银子就是了。”说着就从腰间的银袋子里掏出半锭银子放在童公子面前说,“写得好还有。”
童公子眼睛一亮,说,“我还有个主意,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什么主意?”
“我还会画画,不如将姑娘们顾盼生辉的样子画出来,再附上个娓娓道来的故事,岂不是更吸引人?”
水华说,“就是!”
童公子说,“可是水华姑娘要写一段什么故事呢?”
岩桂在一旁冷笑说,“她呀,见一个爱一个,开始男人们为她花银子,但如果被她盯上了,就跟在男人背后死皮赖脸地跟着,如果男人要甩开她,她就开始倒贴银子给男人了,这个故事要是传去京城,只怕那些穷书生们,都要乘船来南安城找一找这位乐善好施的水华姑娘,看看自己是否有那份运气,能够赚了一票银子再走。”
水华站起身又与岩桂打闹在一起,童公子倒是劝两位,“不如我先回去给姑娘们先写上各自的故事,赶哪日天气好,再过来给姑娘们画上画像,也将故事送来,怎么样?”
这下她们才放童公子回家。
过了两日,童公子让峰青将映山的故事先送来,姐姐看过后,十分满意,称赞他好文笔,然后让峰青和娉婷分发到城里各个说书先生手中,从此茶馆、酒楼、饭店、旅舍,甚至胭脂坊都流传着映山的故事,没过多少日子,甚至连京城路过的客人,也慕名前来海棠阁,要一睹映山的风采。日复一日,海棠阁寂寞的门口渐渐又恢复了热闹,而我,不得已,每日开门的时间也越来越早。
直到有一日,京城来人直接下帖子,想要把映山给赎回去。也有直接派轿子落在门口,想要先接去京城查看。还有的直接派红娘讨生辰八字。
岩桂说,“干脆咱们在海棠阁门前贴张告示,上面就让各路要赎走映山的人把价钱写上,过了几个月咱们再看看,这价格得喊到什么上去,而且咱们也够等的,两年半后才是新一轮的科举,想必这价格越靠近那日子越高,咱们也够等的,只等把映山下辈子的银子都赚回来才行!”
水华说,“不好,大户人家怎么好意思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上面,本身家里都是为官为臣的,都好脸面,依我看,门口应该打上一个信箱,价格都用拜帖的形式写在里面,一户户把信都投进去,过了一年半载我们才揭榜,中榜的也叫状元,岂不稳妥?到时候映山自己挑个心满意足的,风风光光的嫁过去!”
映山听了半天,把手里的半块香瓜往地上一扔,说,“我不愿嫁人了。我这辈子就在这海棠阁里好了。”
然后就独自回了房间。文三娘冲岩桂和水华骂了两句,抱怨她们又勾起了映山的伤心事,水华委屈,“这日子也没法过了,说什么都忌讳,不如把我们的嘴巴封起来,什么也别说!”
文三娘也不服气,“少说这两句就憋死你了?”
各自又糊涂的去拉拢客人。娉婷偷偷在我耳边说,“还没上花船,就已经这样热闹,等到了上了花船进京那一日,这海棠阁又要笙歌鼎沸、花天锦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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