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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第142章


关于侏儒花猪的故事时常在我脑中徘徊,同时也获得了平静,这让我好奇起来,陷入了长眠一般的思考。我开始将这个不大不小的院落收拾出来,后面的屋舍较大,端睿带着郎方、如去住下,我一人一间小的,另一间给紫来和莺莺。

        自从府邸火灾之后,莺莺便一直魂不守舍,大病一场后,一直待在屋子里。我和紫来打量着游湖的人多,商量着要将隔壁一间更高点的院落也盘下,做一间茶舍,赚些银两,也打发些时光才好。

        端睿读书多,给了不少主意,偷懒的时候就一个人躲到树上去睡觉。茶舍拖拖拉拉直到夏末,才真正开门接客,供南来北往的人歇脚喝茶。茶舍取名叫“望湖轩”,可是从挂上牌匾开始,这城里就开始下雨。似乎是从海棠花全部凋谢开始的,起先是朦朦胧胧的大雾,然后从海棠树顶,飘来阵阵细雨,行人不打伞,以清凉迎接初秋的燥热。偶尔急雨一阵,路人在茶馆小憩,点上两杯茶,而我,常常想他们打听,是否见过一个养猪的姑娘。

        路过之人先是觉得奇怪,然后回答,“我没见过养猪的姑娘,倒是见过养鹿的、养鹅的、养鸡养鸭的,你找她们吗?”

        我摇头说,“不找。”

        “你是要买猪肉吗?我知道哪里的猪肉最美味也最便宜。”

        “不是。”我说,“我只是要找这个姑娘。”

        “姑娘?”有的人觉得奇怪,有的人提出主意,“那你可以去拜一拜掌管人间牲畜的神仙,说不定有所指示。”

        “哪里有神仙?”

        “听说每年春天,都会有天界成群结队的神仙,乘着仙鹤,飞来海棠树上栖息,这海棠树背后的蜀客庵里的灯就会冥冥之中亮起。”

        原来叫蜀客庵,我倒是第一次知道这名字,端睿在一旁说,“那个时节,皇帝和贵族们早将那蜀客庵占住了,也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们能去的地方?”

        “你不会偷偷地去?”

        这让端睿傻眼了,他虽机灵,又习惯躲在阴暗之处,可是毕竟在府邸内,纵然惹了事,也不会将他绳之以法。一旦出了家门,他就胆小如鼠起来。

        这人说的神仙我不感兴趣,况且那日在树洞之中,已将青林那些师兄妹的本性看得一览无余。但是偶然一日夜里,我和紫来提着灯笼,沿着湖岸走的时候,打量这海棠树根,紫来感慨,“不抬头看这树,果然像座山一样。果然人杰地灵,连神仙们都要来。”

        我说,“这儿以前好像就是一座山,是这海棠树将这山给吞了。”

        紫来说,“这倒像你们天界的猪能干出的事。”

        嬉笑打闹一路,不知不觉竟走到这海棠树的背后,果然山脚旁一座依树而建的庵,一块崭新的牌匾,上写着“蜀客庵”,门头重新修缮过,从屋檐上飞进去,几处殿中都亮着灯火,我和紫来化成两股烟溜进去,却看到一尊昏暗的女佛像,看着有点熟悉,原来是端睿带去的树洞内,陪着青林一起去地狱找姐姐的女神仙。

        佛堂里没有人,我和紫来站在佛像前面,我说,“原来是她。”

        紫来说,“哟,你还见过呐。”

        我说,“她是青林的同门,连地狱的厉鬼都打不过,指望她还不如盼着我自己的修为。”

        接着我和紫来用尽法术,想与这尊道貌岸然的女佛像对话,或者从她身上获得一些启示,可是这木讷的女神仙毫无反应,紫来叹口气说,“也许真要等到明年春天,这些神仙再来人间的时候,才能有所指引吧。”

        我冷笑声,“谁指望这些傻神仙?”

        我骄傲地离去,紫来惶恐而莫名地拉了拉我,小声说,“你也不怕这话被神仙听见,日后来找你麻烦。”

        “她来找我,我更要问问,这么平庸的资质,怎么当的神仙,又如何维系人间的风调雨顺?”

        刚走出去,两个瘦小的尼姑急忙从偏殿赶来,拦住我们问,“你们这么晚闯进,不会是来偷功德箱里的钱吧?”

        我不知为何,可能是见到那尊女佛像来气,学起了水华的语气,“那也要本姑娘看得上你们这群叫花子!”说着就从袖子里扔出几锭银子到地上说,“只怕你们在那破箱子里也搜不出这些银两,这是本姑娘赏给你们的!”

        此话说出来我其实理亏了,蜀客庵接待过女皇帝,这群尼姑什么世面没见过,我在她们面前充胖子倒成了班门弄斧,看她们如同牡丹坊姑娘那般不屑的眼神,证实了我的想法,不过一个老姑子匆匆出来,头也不抬将拉住她们回去,还将手中灯笼递给我们,“夜深路滑,两位施主千万当心。”

        我们走后,紫来倒一脸佩服地看着问,“这些年你到底去了何方,竟如同换了一个人?”

        我说,“此前几百年是姐姐,这会儿也轮到我修行的时光了。”

        她一脸惊诧地看着我如述誓言,并不多问。从此,我每日如功课一般,抽几个时辰修行。或者化成一水月光,照亮寒门学子的夜晚。或是化成一片云,替赶路的行人挡雨。有时变成一股浪,解救困在湖中的小舟。有时变成一个影子,夜访丢失孩子的母亲,编一个动人故事,告诉她,她的孩子在天界自由自在,他日会重返人间再次相遇。

        紫来问我修行的是什么,我说是寂寞。只有接受了寂寞,才能理解世间的无常,这样悲伤真正来临的时候,才能波澜不惊。修行之外剩余的时光,我似乎真的成了这个水仙姑娘,翻翻书,写写字,似乎看了些书,渐渐明白了曾经姐姐说过的那些不愿深究的道理。

        我还学会了化妆,将各色花碾墨一道好料,在碟子中磨匀,再用画师的笔给眉毛和脸颊上涂上新丽的颜色。又用我的法术,将树皮变成雍容的袍子,将雾变成一面纱,罩在上面,更增添我的气质。

        紫来说,“当年你默不作声地在海棠阁只会吃,原来是在偷偷学师。”

        我将化好的妆容给她看,她捂嘴笑着说,“你这是要嫁人吗?化的这么浓烈。”

        说完随手拿来旁边的茶水,化开了脸上的色彩,伸手从窗外的树梢招来一片叶子,在水里化成青豆色的墨,又在我脸颊和额头上抹了抹。

        我对着镜子,似乎青豆色的寡淡更适合这张冰凉的脸,像沉在湖底的一樽白釉瓶,蒙上了淡淡的青苔。

        郎方和如去对我的妆容都是一片夸赞,倒是端睿撇个嘴说,“我看倒奇怪,像哭过一样。”

        紫来说,“你这就不懂了,这个叫婉约派,如果打扮得红彤彤的,那就是驱鬼啦!”

        渐渐我在镜中看见自己越来越像个人,还是个美人,这与书本上那些不动声色的呆模子不一样,而像一朵飘在湖上的水仙花,风一吹,这花又摇曳地换上另一个慵懒动人的姿态。

        我日日托着下巴在窗台发呆,看着细雨、急雨和雷雨将路人打湿,如果正好有目光撞到我,必定惹人进来喝杯茶。紫来问我在看什么,我将侏儒花猪的故事告诉她,说我在等着姐姐赶着猪群从树下路过。路人不知道,以为我靠美貌在招揽他们。可是男人时常碍于旁边女人苛责的眼光,拘谨着不敢上前,最后能进店的客人也不多。

        紫来扶在窗棂抱怨,“单身的男子不好独自出来游湖,真是浪费了你这副模样。你现在要是在巫山巷,只怕白姐姐的风光都要被你夺去一半。”

        端睿在一旁瞎说,“这天天下雨,都在赶路,哪来的游湖之人?你的那份精致,也要被雨打湿,化成泥了。”

        紫来说,“化成泥也是香泥,用这香泥塑一尊菩萨,也是香菩萨!”

        来店里的客人虽不多,能鼓起勇气和我搭上两句话的人就更少了。但是不知过了多久,紫来一日回来说,“想不到,南安姑娘的名字已经在海棠城里传开了!”

        端睿说着酸话,“还不是借着老祖宗的名头,又有了府邸灰飞烟灭的故事,倒给她添了一把火。”

        紫来说,“那倒不是。”她伏在我的肩头说,“说你面如茶水,清新雅致。”

        端睿哼了一声就去后院了,我暗自得意,果然女人的朝代,不然端睿这副模样放在巫山巷,姑娘们不得疯着倒贴给他,他生在这里,倒是委屈。

        我的名字越传越广,不光是男人,好奇多心的女人也纷纷打着伞前来喝茶,细雨纷飞的时候,茶舍中五个茶桌竟然都坐满了人。比如一个刚娶了三房丈夫,满身富贵的方脸女人,像牌桌上的一只鹤格。端睿上前点茶,她不客气地指挥,“让你们老板来。”

        自然是说我。我本来冲着窗外发呆,紫来拍了拍我,我转头走到端睿身边,替他撑腰,“他就是店里的老板,你有什么都和他说,他要是伺候不了您,那我这个小店也放不了您这尊佛。”

        鹤格女人站起身,嘴上不肯认输,站在我身边不肯离去,“你家府邸烧得不明不白,有人说是你记恨府上的夫人,才偷偷潜入城中放的火,我原本不信,都是道听途说之词,今日见你这般泼辣模样,倒是有几分相信了。”

        最看不起这种一件事吵不赢拉扯另一件事下水,还没等端睿和紫来发作,我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龙井说,“事儿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倒在这扮起了青天大老爷?难不成衙门没关押我,都是他们在包藏祸心、藏贼引盗?”

        她脸上讪讪,却硬着头皮说,“我可没这个意思。你这副清贫可怜的模样,只怕暗地里透着狐媚,不光去招惹官差,连同着挑唆那些可怜的男人替你枉法也是可能。”

        “你还挺会编故事,不如我帮你编的周全点。这可怜的男人替我放火杀人,只为一心一意嫁给我,这事儿官府查得紧,我又有嫌疑,必定这男人出去躲了风头,过个三年五载,或者他偷偷来见我,或者我悄悄溜走去寻他。无论如何,还要劳烦差役们日日守着我的望湖轩,好寻这桩无头公案的一个结果。”

        鹤格女人被我气得跺了脚就逃了,临走时我还顺手将茶碗里的茶泼了过去,引得哄堂大笑。

        紫来赞赏我说,“你这可真是继承了你姐姐的精明和水华的辛辣,各占一半。”

        我说,“这么多年了,没点长进,真是头猪吗?”

        拜鹤格女人所赐,因为这个闹剧,海棠城更是流传起我的传说,在我说的故事之上,越演绎越离谱,后来竟然传言有诸多男子为了救我于囹圄,事先骗我至城外,再去纵火,种种此类,杜撰地像篇史书,恨不得把上辈子下辈子的姻缘都写进去,更活色生香。

        紫来伸手去迎屋檐外的雨,“这故事越来越离谱,这几天官差都来了,倒不是要将你查办,而是要一览你的姿色。”

        我看着如去和莺莺忙碌的身影,白天迎客,晚上烘茶,可不忙碌。又翻看银匣子,说,“这茶舍的店面还需再大点!”

        紫来说,“那是,不然也配不上你龙井西施的美名!”

        这是城里人给了我起的好听名字,我十分受用。也不知是因为吵架那日我泼出去的龙井茶,还是紫来和我调出的龙井妆。端睿听了嘟着嘴说,“倒像是个卖茶女了。”

        紫来说,“她可不就是么!”

        有时候细嚼有趣,原来离开姐姐,我也可以独自风光,照耀这海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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