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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夜访


谢锦打开门,姜照就站在门外冲她笑。

        更深露重,她身上穿的单薄,谢锦连忙把人拉进房里。

        “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如今天气尚未转暖,你穿着如此单薄,万一生病了可如何是好?阿照,你如今已不是孩子了,莫要太任性。”

        谢锦相貌温婉,嗓音也是温柔至极,即便是说起教来,也不教人生烦,反而能感受到她的关怀之意,心里妥帖得很。

        姜照身量比她高许多,谢锦没有适合她穿的衣裳,就从柜子里找出一件厚重的披风,亲手披在了姜照的肩上,在她领口挽了个容易解开的活结。

        一双比她有力许多的手扶上来握住了她的手腕,谢锦刚要挣脱开,抬眼却见姜照眼眶红红,顿时心软由她握了去。

        “怎么了?”谢锦温声问道。

        姜照的身量比一般女子高许多,比起有些男子也是不遑多让,谢锦看着她从一个只到自己肩膀的瘦弱少女,长到如今比自己还高半头,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人。

        初相识,姜照才十三岁,是个孤苦伶仃无人照拂的小宫女,谢锦怜惜她同自己一样身世坎坷,就待她如亲妹妹,姜照也十分依赖于她。

        那时候的姜照,还是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姑娘。

        可后来随着她逐渐长大,身量拔高,性子也变得愈加沉稳。不知道从何时起,谢锦再也没见过她哭,而且觉得她慢慢有了可以让人依靠的安全感。

        姜照面容生的俊俏,长开后的眉眼间还带了几分冷寂的英气,逐渐褪去从前的温软可欺,长成了眉清目秀、霁月清风的端方模样。

        谢锦不止一次的想过,若阿照不是在深宫之内,即便是女儿身,也定然能有一番建树。每思及此,再想起自己也不过是被囚于深宫的折翼之鸟,就忍不住有些黯然神伤。

        “阿姐。”姜照开口唤她。

        谢锦温声应了,姜照就松开手,转而贴进了她怀里。

        早年她还是小姑娘的时候,谢锦就总是这么搂着她哄慰,后来她长大了,逐渐变得坚强起来,再没在谢锦面前哭,谢锦也有好久没抱过她了。

        她已不是能被谢锦妥帖抱进怀里的瘦弱身形,如今更像是她把谢锦抱在怀里,姜照想,她已经长成足够包容阿姐的依靠。

        谢锦感觉到她的难过,双手放在她肩膀上轻轻拍打着,又柔声问了一遍:“阿照怎么了?是受人欺负了吗?”

        姜照低头埋在她温热的颈窝,嗅着谢锦身上微弱的冷香气息,摇了摇头。

        她闷声道:“今日是太后冥祭,陛下很伤心。”

        谢锦知道她自三年前陛下登基后,被陛下选中,就在御前当值。

        三年前,二皇子谋逆逼宫,杀害了太子和其他几位皇子,逼迫先帝把大位传给他。幸好如今的镇国元帅,当时的定国大将军及时带兵赶到,才化解了宫难。

        二皇子伏诛,先帝膝下再无皇子,自己也中风瘫痪。

        当时因触怒先帝被打入冷宫的容妃正是大将军陆苍玉的亲妹妹,在大将军的调解之下,先帝与容妃重归旧好。只是先帝已病入膏肓,终究无力回天,弥留之际召大将军和左右丞相托孤,立当时才十六岁的三公主为太女,即皇帝位。

        是以,大孟如今是女帝当政。

        新帝即位,容妃为太后,只是不久后便病重,缠绵病榻数月,次年新帝改元嘉平,嘉平元年二月,太后薨逝,举国同悲。

        今上重孝,每年太后冥祭,罢朝一日,亲自持服抄经。

        伴君如伴虎,谢锦以为是陛下心情不好迁怒了身边人,就抬手揉了揉姜照的后脑勺,柔声安慰道:“陛下毕竟是个女儿家,丧母之痛,如同切肤,难免伤心过度。她平日不是待人很和善?阿照就理解一下她吧。”

        姜照闻言,却摇头道:“陛下并未迁怒旁人。只是今日熙和宫上下一片肃穆,陛下很是伤心,让我也想起了娘亲。”

        她如今已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只是在谢锦怀里便不隐藏假装,紧闭的双眼挡不住喷薄而出的泪珠子,沁得谢锦脖子上一片湿热。

        其实六年前初见之时,谢锦也好奇过为什么姜照小小年纪就进了宫,问过她家人之后,她只说娘亲不见了,父亲也不要她了,谢锦就断定她是被人卖进来的,怜惜之下,便对她多加照拂,把她当成亲妹妹看待。

        那时姜照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常常受了委屈就在谢锦怀里哭泣,而谢锦彼时也只是宫正司最低级的女官,并没有太多权力能去庇护她。

        到后来姜照长大,谢锦因素有才名,在那场宫变之中表现非凡,被宫正大人赏识而提为司正。她有了话语权,就想把姜照调到自己身边看顾,姜照却说自己被新帝看中,已经调到御前当差,谢锦自然不能与皇帝抢人,只能作罢。

        再后来两人都忙碌起来,姜照更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来宫正司找谢锦,两人总是聚少离多,谢锦也由一开始的怅然若失,到如今已经习惯了。

        她已经记不得姜照有多久没在自己面前露出脆弱来,似乎是怕她担心,从来报喜不报忧,只说陛下待人和善,熙和宫的宫人们也很好相处,从不说自己可曾遭人欺负,可有受了委屈。可她越是如此,谢锦就越是担心,越是心疼。

        姜照在谢锦怀里酣畅淋漓的哭了一场,退出去的时候一双漂亮的眼睛已肿胀起来,里面还有泪光盈盈,更是让人怜惜。

        谢锦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沾满泪痕的小脸儿,并不多问她想念亡母的事。

        倒是姜照有些羞涩,从谢锦手中接过帕子,扭过脸去自己擦拭。谢锦笑着看她别扭,转身去桌边倒了一杯热茶,待她缓和一阵后,塞进她的手中。

        “可好些了?”

        “嗯,让阿姐见笑了。”

        姜照喝着热茶,嗓音有些喑哑。

        谢锦道:“说什么见笑呢?你如今虽已经长大了,可在我心里,永远是我的妹妹,即便是再过些年,阿照长成了真正的大人,依然可以在我面前示弱。”

        她顿了一下,打趣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姜照放下茶杯,认真的看着谢锦。她生就一双标准的桃花眼,眼尾细长,微微上翘,睫羽如蝶翼,翩然若飞,显得格外多情。

        那双眼里盈着些水光,静静地望过来,在灯影下依旧亮的惊人。

        “阿姐说的是,我已经长大了。”

        姜照笑起来,眼睛慢慢弯成一轮月牙儿,凑近了道:“阿姐可以把我当成妹妹,但不能再总是把我当成孩子,我已经可以保护阿姐,让阿姐依靠了。”

        她伸手去牵谢锦的手,为她暖着微凉的指尖,嗓音轻柔却坚定,缓缓道:“日后阿姐若是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去熙和宫找我,无论何事,我定然为阿姐摆平。”

        “这是我给阿姐的承诺。”

        她说得很认真,谢锦也听得很欣慰,虽然心想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要去找她解决,但还是应和道:“好,我记下了。”

        姜照似是想起了什么,摸到腰间,解下一块玉佩。

        这是一块白玉,呈圆形镂空式,精细雕琢出两尾鲤鱼,头尾相合。

        谢锦原来也算是家世不凡,入宫后也见过许多贵人和贵重物品,这块玉佩雕工精湛,玉质细腻,一看就价值不菲。

        姜照道:“这是陛下所赐,也算是御品,熙和宫守卫众多,恐怕阿姐不便入内,就以此物作为凭证,定然让阿姐畅行无阻。”

        她把玉佩塞入谢锦手中,见她想要推辞,就叹道:“这些年承蒙阿姐照拂,我无以为报,只想送阿姐一样信物,阿姐也要拒绝吗?”

        她言至于此,谢锦只好将玉佩收下,心里想的却是这东西贵重,只当作暂替姜照保存,日后总有机会把玉佩再还给她。

        在这次之前,二人已有许久不曾见面,就配着热茶闲谈了一会儿。

        直到夜进子时,谢锦也面露疲色,姜照就主动告辞。谢锦把她送到门口,为她紧了紧披风,捧着她的脸认真道:“虽然陛下待人和善,可毕竟是万人之上的主子,咱们身为奴婢,要万事谨慎,独善其身即可,不可卷入是非。”

        这些话谢锦说过许多次,姜照依旧听的认真。

        夜风虽凉,姜照心里却是暖的,她抬手覆在谢锦手背之上,低声道:“阿姐快回去歇息吧,我有了闲时会再来找你。”

        谢锦刚进宫时也受了不少苦,落下了体虚的毛病,不管冬夏手上总是冰凉的。姜照用自己的温热的掌心包裹住谢锦的手指,迅速搓揉几下,才放开了。

        她转身就进了夜色之中,大步走到宫巷拐角处,回头去看,谢锦仍然立在小门边侧,远远地望着她。姜照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觉心底突然升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既甜又酸,冲的鼻子发麻,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站在原地不动,抬起手臂冲谢锦挥了挥。

        谢锦又站了片刻,见她实在倔强,终于转身进了小门。

        今晚月光极亮,即便没有打灯笼,依旧能看清脚下的路。姜照腿长,步伐大,很快由宫正司走出,沿着近道回到了熙和宫。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高盛安已经等候多时,见她回来,立马迎了上去,一面亲自为她解下披风,一面念叨着:“陛下只说去去就回,怎么去了那么久?老奴让您穿厚一些,您却偏要单薄的出门,外头风这样凉,万一龙体有恙,奴才岂不是罪该万死?”

        高盛安从前受过陆太后恩惠,太后还是容妃时与先帝生隙被打入冷宫,他为之求情也遭了先帝厌弃,被贬至掖庭劳作,直到太后出了冷宫才把他捞回去。

        后来先帝与陆太后相继宾天,高盛安就在皇帝身边伺候。

        他是忠心耿耿的旧人,姜照向来待他有几分敬重,听他念叨也不嫌烦,总是一笑了之,高盛安也拿这个主子没办法。

        “陛下快歇下吧,天亮了还要上早朝呢。”

        高盛安抱着那件披风,督促着宫人伺候皇帝洗漱,待姜照上了龙床,就命人点上安神香,都福身退了下去。

        “高公公。”姜照突然撑起身子,喊住了他。

        “陛下有事吩咐?”

        高盛安凑近在龙床前,姜照的目光落在他怀里那件披风之上,伸手指了指,道:“就挂在朕床前,不要拿出去了。”

        那件披风是极为寻常的材质,也没有什么特殊花纹,一看就不是御用之物。此物来历,高盛安心里门儿清,便也没有多问,依言把披风挂好,退出了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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