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纨绔
赵承绪虽然有些混不吝,但还是自恃身份,没想着要亲自动手。
他往后打了个响指,就有几个家仆打扮的小厮挤过来,一个拖了椅子扶他坐下,一个把先前被他拍在桌上的折扇拿回来给了他,还有两个往他面前左右一站,摆足了威风。
“小白脸,现在跪下给少爷道个歉,自掌几下嘴巴,少爷就不和你一般见识了。”赵承绪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用折扇点向姜照。
点完姜照,他又看向一旁的谢锦,面上多了几分笑意,言辞暧昧道:“要不然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个漂亮的小娘子无人消受,还不得寂寞死?”
说完便又大笑起来,自己笑不够,还用扇子敲了敲旁边的小厮,让他们一起笑起来。
周围的看客倒是都没有笑意,但也无人敢挺胸出头,一时间整个茶楼大厅气氛诡异,只有赵承绪和他的小厮的笑声传来。
姜照已经面沉如水,谢锦也拉不住她了。
如果赵承绪只是嘲讽姜照两句,耍些嘴皮子威风,那姜照也懒得和他论及长短。
可他胆大包天,言语间尽是对谢锦的羞辱之意,纵是谢锦本人能忍得,姜照身在此处,将那些话听在耳里,又怎能忍得?
她捉了茶壶在手,劈手冲赵承绪扔了过去,惊了满堂哗然。
赵家的小厮反应很快,伸手将茶壶拦了,但赵承绪还是被吓得抱头鼠窜,绊倒椅子躲在了小厮身后,脸上都吓白了。
“你……你找死!”赵承绪怒吼一声。
他伸脚踹在了小厮身上,大喊大叫道:“给我打,往死里打,不打的他跪地求饶不许停手!打完之后把他娘子给我绑起来,卖进百花楼里去!”
几个小厮齐齐应声,捏着拳头就冲了上去。
姜照又卷起袖子,把谢锦往后推进人群,正要动手,忽听一声暴喝:“住手!”
这一声气沉丹田之力,吼得人耳朵里嗡嗡作响,只听一声铮鸣,一个持剑少年从天而降,剑已出鞘,正对着赵承绪闪出寒光来。
赵承绪腿一软,连退了数步,被阻拦的小厮连忙过去扶他。
从天而降的人自然是何元盛,他站在姜照面前,剑尖指着赵承绪,吓得他一动不敢动,微微回眸看向姜照,恭谨道:“属下来迟了,请主子恕罪。”
人群被挤开一条路,元祥小跑着过来,身后跟着腰挎大刀的常东岭。
“主子您没事儿吧?”元祥腿都软了,扑过来就跪倒在地,额上全是冷汗,说话也颤颤巍巍的。
姜照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没事,你先站起来。”
元祥应了一声,腿软无力的想站起身,但实在是吓坏了,最后还是被常东岭单手拎了起来,扶住一旁的桌沿才立住了身子。
姜照终究是没能亲自动手给谢锦出气,她心下还有些不满,狠狠瞪了赵承绪一眼。
赵承绪被何元盛的剑指着,他一动,剑也跟着动,吓得他只能被小厮托着身子维持原状,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开口:“你可知我是谁,竟敢……竟敢拿剑指我?”
何元盛面无表情,只是冷冷看着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常东岭走过来,冲赵承绪“呸”了口唾沫,粗声粗气大声道:“老子管你是什么品种的王八,再敢口出狂言,就伸出头来给常爷磨磨刀!”
他用力拍了拍腰间挎着的大刀,还抽出刀刃给赵承绪看了看,吓得他立刻闭紧了嘴巴。
常东岭回头看向姜照,消了些气焰,拱手道:“主子您说,要怎么处理他?”
姜照走了过去,屈指弹了下何元盛的剑身,何元盛会意,后退两步将长剑收回了鞘中,眼睛却还一直盯着赵承绪,恐他忽然发难。
但赵承绪这辈子还没被人用剑指过,且何元盛有功夫在身,并不是什么花架子,他早被吓破了胆,哪里还敢随便出手。
元祥软着腿脚拉了个椅子过去,姜照坐下,学着赵承绪方才的样子翘起二郎腿。
她学起纨绔倒是活灵活现,只是谢锦看不下去,走过去在她肩上一按,她立马放下腿脚坐得端正,还抬头冲谢锦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意。
谢锦本想板起脸,见她笑得有些傻气,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赵承绪本来受了惊吓,不敢再耍威风,但看她们当着如此局面还有心思眉目传情,忍不住有些恼羞成怒道:“你们到底是谁,速速通上名姓来!”
何元盛伸手摸到剑格,冷声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知道我家主子名姓?”
赵承绪怕他,缩了缩脖子不敢回话,还拉了个小厮在自己面前挡着。
他不说话,姜照慢慢悠悠开了口,语带嘲讽道:“元盛,注意你的态度。这位可是当朝左相之孙,吏部尚书之子,后宫赵太妃的亲外甥,赵家金贵的少爷。”
何元盛低眉应道:“是。”
见他果然松了按在剑格上的手,还应声退了半步,赵承绪咬着牙关道:“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竟敢……竟敢如此羞辱我,就不怕祸及全家吗!”
“祸及全家?”姜照反问了一句,忍不住笑道:“赵少爷,你祖父和你父亲没有教过你,什么叫做祸从口出吗?”
见她一副气定神闲丝毫不怕的样子,赵承绪心里终于忍不住打起鼓来。
本来以为她只是个没什么眼力的富贵公子,但既已知道他的身份,还敢如此胆大妄为,丝毫不顾及后面可能会遭受到的报复。
是真的无知者无畏,还是背后有所依仗,连左相的身份都不忌惮?
越是深想,越是心慌,赵承绪出了一身冷汗,彻底收了轻视之意,哆哆嗦嗦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身后又是有什么靠山?”
“想知道我是什么人,有什么靠山?”姜照嗓音轻缓,态度也很散漫,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脏兮兮沾着污泥的铜锭子,丢到了他怀里。
赵承绪慌里慌张的将东西接下,捧起来转着圈儿看了一遍,确定它的确只是很普通的一块儿脏黄铜,根本看不出什么玄机巧妙之处来。
他以为自己上了什么当,却听姜照道:“把这个,拿回去给你爹看,你爹看不懂就给你爷爷看,若你爷爷还看不懂,就让他带去宫里,给皇帝看。”
此话一出,不知怎么又牵扯到宫里,牵扯到皇帝,甭管她是不是在故弄玄虚,赵承绪都快要吓破了胆,颤着双手几乎要捧不住那块铜锭子。
姜照懒得看他的反应,起身冲元祥伸出手,元祥挠挠后脑,接到了谢锦在一旁的眼神示意,才慢半拍的把钱袋子交给了她。
姜照在里面摸了摸,随便拿了块碎银出来,在人群中找到了给她们上茶的那个小二。
她招了招手,小二机灵的小跑过来,姜照把银子给了他,浅笑道:“劳烦小二哥了,这银子茶钱之余,算是给你的谢礼。”
小二接了银子,弯下腰身,连连道谢。
“锦娘。”姜照回头看向谢锦,面上笑意更深了一些,柔声道:“咱们走吧。”
谢锦点点头,余光瞥了一眼赵承绪,见他也看过来,便有意主动牵了姜照的手,颇有些炫耀示威的意思。
她心眼有点儿小,还是记下了赵承绪嘲讽她的仇。
姜照却不知道她是故意做给人看,喜滋滋地回握了她的手,十指相扣着出了茶楼。
刚出了茶楼没走几步,谢锦便又挣脱了姜照的手,姜照虽不太情愿,却还是随她去了,又开口问道:“难得出来一趟,莫要被不相干的人搅了兴致,你可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谢锦垂下宽袖,掩到指尖,闻言止步环视一二,才道:“一些店面犹存,却早已物是人非,没什么想去的地方。”
姜照也止了步子,面上有些犹豫,却还是问道:“要不要……去谢府看看?”
“谢府?”谢锦面上一滞,有所恍惚。
姜照点点头,低声道:“谢府在万顺坊,离此处并不远,你若愿意,我们就顺路去看看,如果你不愿意,那就……”
“那就走吧。”谢锦打断了她的话,率先走在了前面。
她看不得姜照面上带着羞愧和委屈的表情,便把她甩在身后,大步向前走。
姜照很快带人跟了上去,但是她极有分寸,一直落后谢锦半步,跟着她的脚印往前走。
这条路谢锦曾走了十多年,哪怕八年未见,依旧记得十分清楚。她不止是记得路,甚至记得巷角哪块石头有划痕,路边哪颗柳树有孩提时期顽皮刻下的印记。
谢玉折虽然不是世家出身,但也算是书香门第,他曾高中状元,官至吏部尚书,一身傲骨,两袖清风,谢家被抄之后,更是只留下了一处先帝御赐的宅子。
可这宅子如今也早已荒废,匾额撤去无踪,门上还有旧时封条留下的印记,早年还有人路过唏嘘,如今早已习惯这般荒凉,少有人会再止步眺望。
谢锦记得从前门口是有两座石狮子的,谢府被封之后,也不知是被抄家带走,还是被后来偷窃,现如今已经空落落见不到痕迹了。
她也不近前去看,远远站定瞧了一会儿,面上既没有激动的神色,也没有深陷回忆的黯然,从头到尾都是不动声色的。
姜照陪她站着,脸上的表情倒是比谢锦丰富得多。
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了,只站了一会儿,谢锦便回了头,见姜照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便主动开口道:“看好了,我们走吧。”
姜照避开她的目光,不敢与她对视,只走了两步,忽然开口道:“对不起。”
谢锦停下脚步,歪着头看她,似是不解其意。
姜照道:“这一声,既是代先帝向谢家道歉,亦是,是我向你的道歉。”
她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向谢锦,眸光温软,带着某种化不开的情愫,低声道:“我不求你能原谅,只希望……还不算是太晚。”
元祥已经自觉把常何二人拉去了一边,此处并非闹市,来往的路人也少,谢锦便也没什么遮遮掩掩的,走过去伸手捧住了姜照的脸。
“先帝做的事情,无论对错,都不用你来承担。”
谢锦指尖微凉,毫不避讳地触碰到姜照面上的肌肤,听着她轻缓温润的嗓音,有那么一瞬间,姜照恍惚回到了她尚未暴露身份的从前。
“关于谢家一案,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怪过当今圣上,从前没有,知道你的身份之后依旧没有。或许我曾对你的身份稍有怨怼,但你要知道,我只是恼怒于你的欺瞒,并非是责怪,而不管是陛下还是阿照,从来都没有亏欠过我任何。”
四目相对,谢锦言辞果断,并无半分犹疑。
说完话,她便松了手,后退两步,有些不自在的侧过头道:“时间不早了,莫要在此处徘徊,我们快走吧。”
姜照犹有恍惚,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提步跟上了谢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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