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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重逢


从后山回来之后,谢锦要继续批阅奏折,却被姜照拦了下来。

        “陛下还有什么事情?”谢锦低眉顺眼,避开了与姜照的眼神接触。

        姜照并不意外她的反应,方才在后山没有收到回应时她就明白了谢锦的态度,纵然有些失望,却又在意料之中,她也生不出什么埋怨的意思来。

        而今也只是淡淡道:“秘密说完了,正事还没说呢。”

        她不说这个,谢锦都忘了所谓秘密只是前提,但她如今颇有些混乱,实在对姜照要说的什么“正事”提不起兴趣来,便只是敷衍着问了一声:“是什么正事?”

        姜照道:“方才见过我娘亲,你想不想见一见你娘亲?”

        谢锦的反应稍微慢了半拍,蓦然抬起头来看着她,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姜照也不卖关子,如实道:“我让人把你父母兄嫂,还有你那个素未谋面的小侄子都接回了京城,这次带你来护国寺,也有让你们相见的意思。”

        “相……见……”谢锦神情恍惚,几乎以为是自己理解错了姜照的意思。

        但下一刻,姜照就点了点头,十分确定道:“小元子已经把你父母接到了护国寺,正在禅房相候,你如果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过去与他们相见。”

        谢锦终于彻底回过神来,当即迫不及待地捉住了姜照的衣袖,急切问道:“他们在哪儿?我不需要准备什么,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太久,请陛下带我去见他们!”

        她的迫切与激动,在姜照看来,也都是情有可原,便也不多废话,拉着她出了门。

        姜照现在住的禅房,是护国寺专为皇室贵客准备的小院子,皇帝驾临之后,便被禁卫军团团包围,日夜巡逻,可谓是严丝合缝的守卫安全。

        刚一出了院子,就有几个禁军兵卫迅速跟了上去,姜照回眸看了一眼,吩咐道:“朕去去就回,你们在此守候即可,不用跟着了。”

        几个兵卫面面相觑,又听陛下问道:“朕说的话你们是听不懂吗?”

        “是!”

        几人神情一凛,终究不敢抗旨,站在原地目送姜照远去了。

        许是近乡情怯,眼看一排为香客准备的普通禅房已经近在眼前,谢锦忽觉手脚发软,握紧了姜照牵着她的那只手,不敢往前再进一步。

        她连指尖都在发颤,被姜照攥在手心,温声安慰:“这一天,你已经盼了八年之久,终于能够与他们相见,不要再让他们久等了。”

        “可我……”谢锦嗓音微颤,低声道:“整整八年,未能尽孝膝前……”

        姜照又劝她:“从前皆因万般无奈,如今是守得云开,锦娘,以后尽孝的日子还长。”

        她话音刚落,忽然一间禅房从里面打开门来,走出一对中年夫妻,相互搀扶,在禅房门口站定,与他们对视在一起。

        “锦娘!我的儿啊!”

        “阿娘!”

        与强装镇定的谢玉折相比,谢夫人就显得太过激动,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当即就松手甩开谢玉折的胳膊,扑过去和谢锦哭在一块儿,满嘴喊着“心肝”,紧紧地抱着女儿不敢松手,像是怕一眨眼她就要不见了。

        谢玉折强忍着泪水,把与女儿重逢的喜悦悉数先留给了夫人,走到姜照面前行了个大礼,“草民谢玉折拜见陛下,叩请陛下圣安。”

        三年前新帝登基,谢家人在边关的日子突然好过了起来,谢玉折隐约感觉到是有贵人照拂,但无论如何也不敢往当今身上去想,只以为是受了故交之恩。

        直到前几日他们一家人被安排从边关辗转回到京都,甚至又住进了万顺坊里从前先帝御赐的谢宅,见到了御前近侍太监元祥,才幡然明白了贵人是谁。

        如今姜照与谢锦同来,谢玉折见她举止矜贵,气度非凡,哪里还会不知她是谁?

        于是跪地行叩首礼,既是拜见皇帝,也是拜见恩人。

        姜照躲开了他的大礼,伸手虚扶以表尊敬,温声道:“如今是在私下,我与锦娘关系匪浅,还要称您一声伯父,谢公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起身吧。”

        谢玉折颇有些诧异,抬头看了与夫人抱头痛哭的女儿一眼,心下有些嘀咕。

        之前姜照让他给谢锦写家书的时候,谢玉折就隐约明白了贵人因为谢锦才对谢家施以援手,知道了贵人就是陛下之后,便以为是谢锦在宫中得到了陛下青眼,再经多番辗转周旋,才让陛下动了重查谢家一案的念头。

        可如今再看,却好似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谢玉折站起身来,见夫人还在与女儿相拥而泣,虽然很能理解体谅她的爱女之心,但是陛下在此,却不能让她失了礼节。

        于是走过去在谢夫人耳边说了什么,谢夫人才终于从女儿怀里抬起头来,沾了沾眼泪,冲姜照行礼道:“民妇李氏向陛下请安。”

        和谢夫人没有男女之别,姜照便直接伸手扶住了她,阻止了她的跪拜。

        “夫人不必多礼。”姜照说着话,目光却是落在了谢锦身上。

        谢锦并不是个铁打的人儿,自相识起,姜照也见她哭过几场,但从来没有哪一回像这次一样哭得厉害,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的,让她跟着也心闷起来。

        她制止了谢夫人行礼,便忍不住过去安慰谢锦,温声软语把好话说尽了,谢锦还不怎么领情,伸手推了她一把,看得谢玉折在旁边眉头紧蹙。

        直到谢夫人也过去哄女儿,两人一起又安慰了好一会儿,才让谢锦终于止住了眼泪,窝在娘亲怀里小声抽泣,眼圈儿红了一大片。

        谢夫人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瞪着眼睛道:“来之前就数你话多,哀声叹气个没完,现在终于见到了女儿,你又杵在那里装什么石头?”

        谢玉折被她训了也不恼,借机走近仔细打量着谢锦,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他虽然没有说话,眼里却含着万语千言,谢锦从母亲怀里抬头看着他,忍不住又泪眼朦胧起来,哑着嗓音喊了一声:“爹爹……”

        “爹爹在呢。”谢玉折应了一声,无边的愧疚涌上心头。

        这些年来,他们虽然身在边关,也经过劳役之苦,但毕竟是全家人都在一块儿,有个相互照应,也有个精神支柱,不至于太过凄然惨淡。

        唯有谢锦,在女子最好的年华,本该高门出嫁,觅得如意郎君的好时节,却因被父亲所累孤零零地进了深宫,从此不知悲喜,更不知荣辱。

        这八年来,谢玉折每每想起他可怜的女儿,便愧疚难忍,心如刀割。

        如果当初能够选择,谢玉折是宁赴死,也不愿让家人遭此连累。但是他人微言轻,难抵皇权,终于用八年的流离悔恨来为自己的刚正不阿付出了代价。

        思及此,谢玉折终不能忍,老泪纵横道:“锦娘,是爹爹对不起你。”

        “爹爹这是说的什么话?”谢锦刚止住泪水的眼睛又潮湿起来,哽咽道:“我知道爹爹为官期间向来问心无愧,也向来为此而感到骄傲,即便是因此得祸,我也从来不曾怪过您。”

        她轻轻推开母亲的怀抱,跪在地上给父母磕了几个头,“爹娘从来没有对不起我,这些年来不能尽孝,是女儿对不起爹娘。”

        “傻孩子,你这些话对爹娘来说,皆是诛心之言啊!”

        父女母女重逢,自有说不完道不尽的话,姜照看着他们三人,既觉感慨,又有些忍不住的羡慕,再看自己一人孤零零的站着,倒有些格格不入了。

        于是也没有向他们打招呼,脚步一挪,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禅房。

        出去之后,姜照没有急着回去,而是沿着小路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另一处禅房。与香客那边居住的地方不同,这一片都是寺中僧人起居的地方,相较而言要朴素很多。

        有来往的僧人注意到姜照,便上前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问道:“这位施主,此地禁止香客入内,请您沿路返回。”

        虽然皇帝驾临护国寺声势浩大,但护国寺僧人众多,也不是每个人都见过她。

        姜照有意要低调行事,身边没有带人,穿的也只是寻常的锦衣华服,打眼看去只会以为她是个普通的富家小姐,而不会轻易往皇帝身上联想。

        “阿弥陀佛。”姜照学着僧人合手念了一声佛号,面带微笑道:“小师父有礼,我想拜见一下圆应大师,如果方便的话,还请小师父代以通传。”

        “圆应师叔?”僧人有些为难道:“施主应该也知道,圆应师叔在俗世声名极盛,皈依之后前来拜访的人更是不计其数,所以如果您与他并无渊源,他可能不会见您的。”

        他说的这些,姜照当然知道。

        这位声明极盛的圆应大师不是旁人,正是如今天下文人之楷模,当代大儒,太宗皇帝曾经亲自给自己拜下的太傅林观。

        林观是做教书先生出身,未入仕时就已桃李满天下,更甚有一年科举,前三甲皆是出自于他门下,引来举国震惊,而那时候,他还不过而立之年。

        太宗惜才,请林观入仕,他也看中太宗皇帝的英明果断,一路坐到丞相之位,也做过多次科举主考,在朝中和民间都声望很大,后来更是被太宗皇帝拜为太傅。

        太宗皇帝驾崩之后,先帝继位,林观遁出朝堂归隐。

        他目光之长远,抉择之果断,令人扼腕莫及。在世家拢权世袭以代、寒门奋发直上青云之时,林观因觉自己声名太盛,恐后世子孙坐享其成、辱没林家门风,于是命林家后代恪守文礼,五代不准入仕,引得天下人心悦诚服。

        林观致仕后不久便遁入佛门,在护国寺修行,法号圆应,一心修行礼佛,不问红尘,不见来客,先帝几次请他辅政都不就,姜照登基后也曾上门拜访,几次祭拜太后时也都有求见,但终究未能见得林观一面。

        他几乎是个传说中的人物,但赵家为世家之首,林家得天下文人之心。

        姜照既然到了护国寺,还是想求见他一面,虽然知道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假若她真能得到林观出面支持,就再也不惧世家倒台的影响了。

        于是对僧人道:“我姓姜,对圆应大师有要事相求,请小师父代为转达,不过请你放心,若圆应大师不愿相见,我亦不会多加纠缠。”

        每日求见林观的人实在太多,僧人早已习惯与她一般固执的人,但见她言辞恳切,还是有些心软,便决定帮她一把,于是请她稍候,转身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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